第1章 情根

    离开学院，陆明扬沿着街道缓步而行，心中满不是滋味，暗想：“我如此爱你，又是何必呢？或许本不该相遇，相遇只当是路人。从此咱们各不相干，从此陌生吧！”正想着，一辆车急速而来，靠在了近处，却是钟思明。

    钟思明喝道：“傻逼，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想干嘛？”

    陆明扬心不在焉地说：“打了吗？”掏出手机一看，果真有钟思明的五个未接电话，忙说：“手机是静音模式，没注意到。”其实他的手机是响铃模式，只因太专注地想着颜妍，一瞧是钟思明的电话，接都没接。

    钟思明将信将疑，说：“上车，有事给你说。”陆明扬上车后，他又说：“下周我要去趟西藏，考古实习。”

    陆明扬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跟丢了魂似的。

    钟思明急了，说：“你不想说点什么？”

    陆明扬说：“一路顺风！实习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回来？”

    钟思明说：“最多半个月。”他本想继续说下去，一瞧身旁的陆明扬又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当即来了气，说：“你瞧你这副德行，像什么样子。我说你就别想着那个颜妍了行不，我看她多半不是什么好货色。”

    陆明扬大怒，斥道：“你才不是好货色，不许侮辱颜老师。”

    钟思明冷笑一声，说：“刚才我看见她了，和一个挫男在一起，那家伙……根本就不配称为‘鲜花插在牛粪上’，直接是猪屎。你想啊，这么挫的人她都看得上，多半是为了钱，或者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样的女人，哼哼……你还是避而远之吧！”

    陆明扬说：“那白倩倩看上你什么？”

    钟思明支吾半天，说：“这……这因人而异。哎，不对，我哪点儿挫了？我和倩倩可是真爱。”

    陆明扬嗤之以鼻，不予理睬，心中却在想钟思明方才提供的信息：“颜老师和挫男在一起？莫非是她老公？她老公真的那么……唉，这是人家自己的事，跟我有何干系。往后她是她，我是我，谁也管不着谁。”

    果然在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陆明扬对颜妍不予理睬，英语课提问的答案永远是“不知道！”。颜妍知道他的心思，为免惹他再次陷入情网，渐渐地也视其为陌生人。

    半月后，钟思明回来了。当天晚上，白倩倩和陆明扬召集好些朋友，为他接风洗尘，听他诉说西藏考古实习的见闻。考古工作本就暗含三分神秘，被他夸大其词一番，神秘度足足提高到三百分。

    陆明扬轻蔑一笑，说：“西藏那么好玩，你怎么舍得回来？”

    钟思明愣了愣，搂住白倩倩，说：“这还用说，当然是为了爱！”他这“爱”字一出口，立时后悔了。离开这半月里，他每天都和白倩倩煲电话粥，偶然获悉陆明扬走出情愁，颇为高兴。他担心这“爱”字挑起陆明扬的伤心事，忙转移话题：“此次西藏不但好玩，我们还有重大收获。”

    众人忙问：“什么重大收获？”

    钟思明嘿嘿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众人大声叫嚷起哄，说他卖关子、满嘴谎言，终究不能将其打动。他一脸坏笑，说：“这件事只可与我的好兄弟明扬分享。”众人“切”的一声。陆明扬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没当回事。白倩倩亦是如此想。

    次日早晨课间，陆明扬接到班主任谢志晖的电话，王峰叫他去趟政教处。他虽不明是什么事，想来一定跟扰乱开学典礼被处罚在未名湖干杂工的事有关。猛然想到：“上周我的工作时间是28小时，没有达到要求30小时，莫不是跟这件事有关吧！这个老王，说好的把时间记够，看我回头不收拾你，信誓旦旦的小人。还有王峰，校长都说让我们做园艺工，你却让我们倒垃圾，你不找老子，老子还要来找你。”

    到了行政楼前，他先前所想种种折磨王峰的惨烈手段忽地烟消云散，似被斗转星移般施加到了自己身上，不禁背心渗出粒粒冷汗。来到政教处，才发现钟思明也被叫了来。

    王峰满脸堆笑，招呼二人坐下，说：“咱们北大何以成为全国高校之首，不仅仅靠的是先进的教学手段和科研人才，还得益于法度严明……”听到“教学手段”四字，二人不禁心中叫骂：“什么狗屁教学手段，怎么不直接承认靠的是国家扶持、优秀的生源。”听到“法度严明”四字，二人猛地站起，齐声说：“王主任，我们知错了！”

    王峰说：“这是做什么，你们又有什么错？老王都跟我说了，你二人表现不错，每周的工作时间都超过了30小时，这件事我也给校长汇报过了，还给你们申请了做工工资。”说罢从抽屉里取出两个信封，交到了二人手上。

    二人打开信封，各有一千块，大出意料，欣喜之情可想而知，忙向王峰道谢。尤其是钟思明，一番谄谀之词说得是天花乱坠，直教他喜笑颜开、畅怀大笑。

    陆明扬说：“王主任，我们的处罚什么时候结束，那个以后还要继续做工吗？”

    王峰说：“这件事我也请示过顾校长了，他明确表示，让你们继续带工资做工，就当是勤工俭学，直至诚心悔悟，认识到自身的错误为止。”

    二人一听此言，不禁长叹一声，表示无奈。他们二人虽不是富豪之家，却都家境殷实，哪儿需要什么勤工俭学。

    王峰又说：“起初你们跟随老王的经过他都跟我说了，这都是他和老李私下谋划的，与我可并不相干。如果你们想干园艺工，回去后可以跟着老李。这处罚的事，除非顾校长发话，否则决不能停。”

    二人但听得是老王自作主张，直想扒了他的皮，好好惩治一番。再听到可以远离垃圾筒，回去做园艺工，心中委实舍不下老王。二人相视一笑，已然心中有了答案，皆愿继续给老王帮忙。

    辞了王峰，离开了政教处。

    钟思明说：“兄弟，我有个好主意。”陆明扬洗耳恭听。他又说：“咱们可以将这两千块给老王，以后不就不用去倒垃圾了。”

    老王始终是一个人负责未名湖畔的垃圾处理，如果没有陆、钟二人，多了两千块工资，相当于白捡，他有什么理由说不愿意呢？陆明扬一听果真是好主意，连声应允，将自己的一千块交给了钟思明，让能言善辩的他去办理此事。

    钟思明说：“兄弟，晚上有时间没？带你去瞧瞧我从西藏给你带回来的惊喜。”

    陆明扬心想难道你昨晚所说不是安慰我吗？说：“什么惊喜？今天下午不行吗？我下午就一节课，完了可以去。你还可以带着你的倩倩，免得她日后找你麻烦。”

    钟思明说：“这件事绝不能让别人发现，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好了，晚饭后我去接你。”

    瞧着他一脸神秘兮兮，陆明扬心中多了几分期待，暗想从西藏带回来的惊喜自然是非同小可的，便答应了。他早晨还有一节课，匆匆赶回去了。钟思明则肩负使命，来到了未名湖找老王。

    老王见面第一句便是：“臭小子，跑出去半个月还知道回来啊？”

    钟思明笑嘻嘻地说：“王爷息怒，小的这不是给您请安来了么！”

    老王对这泼皮无赖般的家伙还真没辙，说：“别傻愣着，推车。”钟思明说：“哎，等会。”随手掏出一个信封在他面前晃了晃，右手又掏出一个。老王接过一看，是两千块，说：“你这是干什么？”

    钟思明于是将刚才在政教处的情况说了，唯独略过了老王欺上瞒下的一段，又说：“王爷，这一月来，多亏你照顾，当真是万分感激，我和明扬知道你家里困难，这些钱对我们用处不大，就给你补贴家用吧！等下月发了还给你。”他知道老王脾气倔强，断然不会答允交换的事，想以此打动他，让他自己说出来。

    老王再三推辞，终于还是没能扭过钟思明，早已感动地泪眼模糊，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两是好孩子，这一月来我真是对不住你两。这样吧，反正工钱是我拿的，以后你们也不用来做工了，事情我会兜圆溜的。”

    钟思明说：“这怎么可以，以后有时间我们还是会回来帮你的，最起码也得去帮你领了这两千块工资。”

    幸好陆明扬不在，否则他又得被钟思明的智慧再次深深折服一番。殊不知钟思明此招深谙兵法，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实有大智慧在其中。其实老王也没什么损失，只当是工资涨了两千。归根结底，全赖北京大学法度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