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死要见尸
从画舫起火到两岸惊闻,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却不知葬送了多少性命。逃生者寥寥无几,那些遇难者并非葬身火海,竟无一例外是溺死在河里。 临近事发点的几条游船,倒是救了几个人上来,但更多人选择了隔岸观火,不敢贸然上前搭救。只能等那场大火烧尽了周围的船只,自行熄灭。 话说岳东莱带着语妍游上岸,立刻吹响了暗号,将远处的锦衣卫招来。 两名锦衣卫先后赶到,见到岳东莱这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又见他怀中抱着个女子,双双大惊失色,垂头避开视线。 “统领” “属下来迟,统领恕罪。” 岳东莱面色阴沉,当即发号施令:“先叫马车过来,再给老子去附近官府喊人调船,有多少人带多少人,有多少船派多少船来” “喏” “等等,”岳东莱又叫住了他们,指着当中一人道:“留下衣裳。” 那名锦衣卫二话不说便解了外衣,双手递上前,这才疾疾退开。 岳东莱将衣裳披在语妍肩头,她吃不住冷,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在河里灌了几口水,搂着他的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吓、吓死我了。刚才在水里,我还在想,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好了,已经平安无事,你就别哭了。” 岳东莱眉宇间尽是不耐,一边低声安慰她,一边回想着他跳船那一刻眼前闪过的画面。习武之人眼力极佳,十丈之外飞过一只苍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亲眼目睹。绝不会看花了眼 那吹笛子的小丫头脚踝上分明有一枚红色的胎记 当时他带着语妍跳船,没办法再折回去,只好按下满腹疑云,先救下眼前这一个。 这时他越想越不对劲,眉心突突直跳,恨不得现在就下水游回去,把那小丫头找回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算一算那丫头的年纪相当。也是身世可怜,也有一块胎记,会不会、会不会 是他弄错人了 岳东莱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搅得心惊rou跳。偏偏语妍黏在他身上哭个不停,吵吵的他头疼,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 “呜呜” 语妍埋头在岳东莱胸前哭泣,一副受惊过的模样。却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咧开了嘴角。 今晚不仅叫她顺利除掉了谢月娘那个狐狸精,还有那个碍眼的臭丫头。更同她的心上人有了肌肤之亲,叫她怎能不痛快,怎能不得意。 “岳大哥,”她弱弱一声改了口。“我冷。” 岳东莱低头看着怀中紧紧依偎的少女,目中闪过一抹寒光,假如是他弄错了人。那这一个又是谁 不多时候,离去的锦衣卫便带来了救兵。岳东莱将语妍从身上扒了下来。送上马车,派了一名心腹先送她回江宁别馆。 锦衣卫从渡口临时征调了几条船,岳东莱披上斗篷,一声令下便带着人手乘船前往失火的地方,搜救之前在画舫上被他遗弃的两名女子,谢月娘倒在其次,关键是那个叫茱儿的丫头。 哪怕有一丝可能,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子夜时分,搜救的船只终于在偏僻的东岸河边找见了一名可疑的女子。 岳东莱闻讯赶到,不等船靠岸便跳了下来。最先找到人的两名官差守在岸边,指着不远处一棵树下,毕恭毕敬地回禀道:“大人,那女子就在树后面。” 岳东莱从他们手上接过一支火把,焦急地走上前去,躲在树后的人影抱成一团动也不动,直到他靠近了她,在她面前蹲下来,她才颤颤巍巍抬起头,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 “是你” 岳东莱万万没想到,死里逃生的竟会是她。 “岳统领” 只见她怔怔地盯着他,黯淡无光的双眸焕发出一丝神采,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叫人无端地揪心。 “茱儿、茱儿她” 一句话没有说完,她便晕厥过去,无力地栽倒向前。岳东莱下意识扶住了她,却碰触到她柔软又guntang的肌肤,他身体僵了一下,但还是抱住了她。 这还是那个清高冷傲的女子吗 软玉温香,他是个正常男人,本该有几分绮思。可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她没说完的那半句话上,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顾不得许多,解下披风将她包了起来,思及她身份特殊,到底没有假他人之手,亲自将她抱上了船。 “统领,还要继续找人吗”随行的一名锦衣卫问道。 岳东莱握紧拳头,不死心道:“找,给我继续找。等到天明,再派人下河,就算是寻着了尸体,也要给我捞上来” “喏” 天明大亮,河上阵阵黑烟不散,焦糊味随风飘远,十多条游船在这场大火中付之一炬,毁的毁,沉的沉。岸边徘徊着不少围观者,有的庆幸,有的唏嘘。 官府搜救的船只在河面停泊,隔一会儿打捞上一具浮尸,一律停放在岸边,拿草席掩盖。官差已经到附近镇上敲锣打鼓通知噩耗,只等着死者家人前来认领。 今年的七夕宵会,在那些幸存者眼中,就如同是一场恶梦一般,不堪回首。 而在三里之外,水草繁茂的岸边,孤零零停泊的双帆红桅船上,吴茱儿刚刚从恶梦中惊醒。 她睁开了酸痛的眼睛,头晕脑胀,浑身无力,失神地盯着床顶的帐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裹着一床被子,捂得她一身汗。
这是哪儿 她扭动脖子,打量着这间卧房,隐约听到水流声,一瞬间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来。 “我没死,我得救了。”她喃喃自语,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险些喜极而泣。紧接着,她便想起她是因何得救的。 太史擎先救了月娘,再救了她。 月娘呢 她挣扎着从包裹成蚕茧的被窝里钻出来,肚皮上一凉,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这才发现她只穿了小衣小裤,衣不蔽体。 吴茱儿红着脸,急着找衣裳穿,倒是忘了想想谁给她脱的衣裳。看见床头叠放着一套十新的衣物,她捞起来便往身上套。 只是这衣服大了她两圈不只,一件袍子就长的拖地三寸,连裤子都省穿了。 她把袖口挽了三圈,这才露出手指尖,光着脚丫子踩到地板上,刚往前走了两步,便被衣摆绊翻,扑倒在地上。 “咚” 这一声惊动了在甲板上打坐了一夜的太史擎,睁开一双鹰眼,锋芒隐现。 他起身快步走进船舱,进了二重门,一拨帘子便看见地上趴着个人,穿着他新裁的衣袍,就像是套了个麻袋。 太史擎翘起嘴角,道:“知道你感激我,但也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吴茱儿被刚才那一下摔得眼冒金星,听到头顶传来调侃声,用力仰起脖子。先看到一双皂靴,往上是两条长腿,再往上是一副宽阔的胸膛,最后才看清他那张俊逸非凡的脸。 “公、公子。”吴茱儿突然口吃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挣扎着扑腾了两下,越是着急,越是爬不起来。 太史擎看到她清醒过来,心情蛮好,上前提了她两条胳膊,把人拎了起来,丢回床上。 “老实呆着,你想往哪儿跑”他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看着她,仿佛是一头雄鹰盯住了一只小鸡崽儿,叫她无处可逃。 吴茱儿面皮发窘,又红又烫地低下头,道:“你误会了,我没想跑。多承恩公搭救,不知如何感激。” 她可记着呢,昨夜她是答应了跟他走,他才救月娘上岸的。 一想到月娘,她便鼓起勇气来,抬头对上他迫人的目光,努力不让自己退怯:“月娘呢就是同我一起落水的那个娘子。” 听她心心念念着那祸水,太史擎的好心情顿时飞了一半儿,冷笑道:“放心吧,她死不了。”未完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