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撷兰堪为佩（4）

    雍泠啐了一口，也不和她打嘴仗，向宁思道：“宁哥，我大哥是头午回来的，上午见了洛家jiejie，这一整日便闷闷不乐，只午饭时出来了，旁的时候只把自己关屋里。我只能空着慌，爹娘也不好劝他，你来了正好去瞧瞧。”

    宁思听了点点头便要进屋去找雍澈，雍溪却死活缠着他不放，宁思只得答应见了雍澈再和她切磋，这才进得了屋。

    宁思敲了敲门，见无人应，又叫了两声，也没回音，推推门，见是虚掩着的，便开门进去，只见屋内昏暗，夕照日头也只斜斜的铺亮地上一窄道，雍澈穿着单衣伏在书桌上睡去，左手尚自压着一本打开来的书。

    宁思细瞧书上字句，知道是本医术，又慢慢的翻看封页，不去吵醒他，只见书名却是《搜神记》，他虽不曾看过，却知道这不是医书，兀自纳闷，雍澈已悠悠转醒，见宁思站在身前，便也慢慢起身道：“是和叶来了啊。怎么，今天得闲吗？唔，你穿着校服，这是下学了吧，都已经这个钟点了吗？”他正自顾自的说着，见桌上的书还开着卷，赶忙合上塞进书桌抽屉里。

    宁思见他慌张，便笑道：“雍神医，我又不和你抢饭碗，你那些秘方防着我干嘛？你小子现在越来越神道了啊，怕别人偷瞧了去，还换个书皮，聪明得紧啊，小弟佩服。”

    雍澈窘道：“行了和叶，你别拿我开涮，我这还有什么瞒得了你？我家的饭碗本就不大，粗茶淡饭勉强够自家吃，宁贝勒大家大业可别来我这打秋风。”

    宁思笑道：“那你这是什么？”说着突然一掌推他前胸，雍澈便下意识退后一步，又挥臂一架。雍澈才退得这么一退，宁思早用另一只手拉卡抽屉，将那本《搜神记》拿在手里，笑着摇了摇。

    雍澈见了大急，忙用擒拿手法去夺，可屋中狭小，唯恐一个不慎，抓坏了那书，便又止住道：“和叶，别闹了，此书干系重大，快还我！”

    宁思笑道：“一本闲书，怎么就那么宝贝了？我借去看看，过两天还你。别小气嘛，你可也没少在我家拿书，我几时催你还过？”

    雍澈窘道：“唉，不一样的，这书夹着二百来页的医书，是我在老家拿的，你也知道我虽生在这样人家，虽不抵触学医，却哪有那么大的劲头自己这么废寝忘食的去研究了？实在是…实在是为了…”

    宁思笑道：“实在是为了洛家姑娘！”

    “你怎知道？”雍澈看着他诧异道，“知我者，和叶兄也。你若不知道，怕是没旁人知道了。英华妹子，她，她最近状况很不好，这么下去，唉，说不得…我爹爹医术不敢说如何高明，起码在偌大的奉天城里也是有些名头的，各个方子都用遍了都不管用，现今只能用些至阳的补药为她延寿，那些个大补的药材少食于人大有裨益，可用多了无异毒药。这两年来我学医不用家里逼，这根儿上的动因就是为了想辙帮英华把病治了。我和她自小相识，这情分说了你别挑理，怕是比我俩还深些，我既不能替她去熬那份苦楚，总要，总要亲手把她医好！”

    宁思听了不禁感同身受，将那《搜神记》递还给他，“那这书…”

    雍澈接过，盯着书道：“嗯，我在老家偶然得了这书，细看才知里面夹了些医术，很多道理闻所未闻，有些法子想来爹爹和三叔也是不知道的。这书开篇便说来历，原是我家高祖远亭公传下的，若果真如此，那便一定是管用的。”

    宁思道：“你打算研究明白了便试试？”

    雍澈摇头道：“是否管用我也不敢保准，医之一道，行得对了便是救人，稍有差池便是害命，我哪敢在她身上试？我寻思着，等有小成了，先去自家铺子里做两天堂医，照着这里的法子先从小病瞧起，寻常的小疾小恙用的方子即使错了，也只损我家名头，于病患们是基本没啥害处的。”

    宁思点头称是，又问道：“你这半月请假，落下不少课业，你还说要和我一起考大学，备考本就紧张，你哪来的时间去坐堂？”

    雍澈道：“为了英华妹子，我便不吃不睡，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怕自己鲁钝，于祖宗的本事学不明白。”

    宁思拍拍他肩膀，劝慰道：“子澄，我知你对洛姑娘情深意切，我支持你！可只一样，你小子别瞧好了人家的身子，自己倒垮了。好了，我不多说了，我还要去赴约，明天我们学校见！”

    雍澈拦住他，问道：“赴约？”

    宁思答道：“你家妹子你不陪，这不缠上我了吗！”

    他三两句把雍溪又要和自己切磋功夫的事说了，雍澈这才展颜笑道：“和叶兄你能者多劳，小溪随我三叔，不好女红，就爱习武！我和她师出一门，又总敷衍她，她和你动手还没过新鲜劲儿，你可当点儿心，别让人家给归拢了，那可大大折面子！”

    宁思笑道：“你这哥哥当的，不说让我让着你妹子，反倒劝我当心。又为了给别人家闺女治病，拿自己家的主顾练手艺，你说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是不是太远了？”

    二人说笑一阵，宁思自出门去和雍溪过招，雍澈也不去瞧，点了灯又坐下看书。

    这《搜神记》本是他那日在远亭故居庐内藏书柜中发现的，本身也没甚奇处，只是旁的书要么看过，要么不合性味，这《搜神记》老早听过，家里却是不让看的。他当时也图个解闷，便坐下翻看，饶有兴致的看了半晌，跳着看到一二百页，忽见这页书不是印本，却是手书，首行用汉隶曹全碑体大一号写着“兰泉医略”四字，正是远亭公笔迹。

    雍澈见了心下一惊，看了前序方知是先祖传书于后人，藏于别书之中，个中原委，序中皆有明言。他惊惶之下不禁向后翻去，但觉书中所言字字妙如珠玑，句句醍醐灌顶。粗略翻了百余页，见书中后半部又依着前面的纲目分类，乃是医者自修的法门。

    雍澈自有习武根基，知道依这法门练下，不仅施展书中先前医术可事半功倍，便是不懂医术之人练了，实也是门高妙的内家功夫。特别是最后一纲“术纲”之下，就只一术，便是他在洛英华面前使过的拂兰指，全称“闭xue拂兰指”，以下又有四大目法，分是“两仪拂兰指法”、“四象枫斗身法”、“八卦寻芷步法”、“入xue蕙叶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