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别路萧萧（5）
雍书微微一愣，李氏已然骂道：“瞎胡闹，女孩子家家的，也不学好，有个小溪还不够，你也来这套！” 雍书笑道：“不妨事，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女！来，闺女，咱爷俩击掌为誓！” 雍书轻轻的在她手上拍了一掌，这事便算是答应了下来。 雍澈忽的想到一事，便向大妹雍池问道：“小池，你想没想好考哪所大学啊？是师范，还是医校？” 雍池睖了他一眼，冷冷答道：“当然是冯庸大学！” 雍澈听了这话再不言语，知道往后定有烦心事。可一家人听见她这么说，都夸她大有志气。 初一一早，雍家收到兰西老家雍继福族长发来的电报，除了拜年的吉利话，又说过了正月，兰西老铺二东家雍继礼要来串门。这是多少年间的头一回，雍白交待全家做好待客之备，不在话下。 一晃半月过去，到了元宵佳节，雍澈答应晚间带三个meimei去看灯会，白天便在屋内给洛英华写信。写过之后，大感字迹潦草，又端端正正的誊写一遍，这才用信封装好，送到隔壁的洛家，托他们代为转交。 他刚从洛家出来，正遇上多日不见的郭心阳腆着大黑脸走进巷子。 雍澈拱手笑道：“郭会长，过年好！这大过年的，你怎么空手上我们家蹭饭啊？” 郭心阳啐道：“我家的厨子好歹是重金请的，怎么就差你们家一口吃食？走走走，陪我一起看我师父去！” 二人出了巷子，上了郭家的马车，出了小西门一路向北，离太清宫还有两条街便早早下了车，踏雪步行过去。 正月十五日，上香祈福之人甚众，道观之外，自是一派热闹场面，并无道家清静之象。 雍澈见了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忽见道观南墙下，一个身着军大衣的年轻汉子掀翻了一张桌子，大声向倒在地上的一个中年书生骂道：“狗臭屁！妈了巴子的，大过年的咒你军爷！看我不把你的牙都打下来！” 雍澈只觉这年轻军官大为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不待他细想，郭心阳已两步窜到那军官身前，一把拿住他挥起的右拳，另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按在他腰际的佩枪之上。 那年轻军官的将校呢军大衣并不甚厚重，在关外的朔风下，实在有些中看不中用，可此时，他的脸上竟有点点汗珠冒出。他面前这个黑面长身的年轻人，竟在一招之内制住自己，让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毫无还手之力。 郭心阳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冷冷道：“杜长官，大过年的，别伤了和气，您何必跟这等走街串巷的江湖骗子一般见识？” 雍澈这才想到，眼前这个飞扬跋扈的年轻军官，正是早先在北大营见过的快枪手杜一鸣。 他的枪极准极快，他实在是有嚣张的资本。 如果东北军没有石步岩，他已然便是关外第一枪手。即使东北军有了石步岩，谁又能保证，这个一心上位的年轻人，若干年后不会超过耽于酒色的心死之人？ 郭心阳慢慢的松开双手，杜一鸣涨红着脸抻了抻衣襟，冷笑道：“哟，我道是谁，原来是郭老弟和雍老弟，你俩不知道，这死老头大过年的咒我，说我有什么血光之灾，你说这不是讨打是什么？” 郭心阳拱手微笑道：“杜长官您贵人多福，不必听这疯话，您这本事，不让旁人有血光之灾就是人家命好了！” 杜一鸣听了笑出声来，“好了好了，到底是读书人会说话！得，大过年的，看在郭老弟面子上，我便不和他计较了，二位自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郭心阳目送他走远，眼中毫无神采，便如看着一个死人。雍澈已默默的扶起倒在地上的中年书生，又帮他立起算命摊子，郭心阳转身嗔道：“你这老头还真不知死活，走江湖混饭吃，不知多说吉利话吗？” 那算命先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然笑道：“太清宫院墙之下，老朽怎敢妄语欺人…” 雍澈不解道：“真看不出来，这杜长官还信命理www.shukeba.com。” 算命先生笑道：“公子此言差矣，但有俗心，必有俗念，俗念一起，怎么会没有俗求呢？” 郭心阳冷冷问道：“那他求的是什么？” 算命先生抖了抖衣襟，慢悠悠的坐下，又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做派，“俗人有俗求，他虽未称心，也未给俺卦金，可我这行毕竟也有行规，万万不能将卦主的求卜告诉旁人，二位莫怪。” 郭心阳见他正月里仍穿着破夹袄，一副寒酸模样，仍摆出高士的做派，不禁讥道：“哦？有意思，那先生可否也给我算一卦？” 算命先生头不抬眼不睁的问道：“公子所求何事？” “吉凶。” “卦金一块。” 郭心阳听了蔑笑道：“好你个老穷酸，且不说你刚刚受了我俩恩惠，单说你这卦金，贵的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啊！” 算命的淡然道：“公子莫怪，正所谓‘人欺善人天不欺’，我是凡人，可算出来的却是天命至理，不贵不贵！” 郭心阳听着有趣，摸出一块大洋丢给他。 算命的任那大洋落在桌上，并不拾取，只淡淡向郭心阳问道：“抽签、测字还是相面？” 郭心阳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冷冷答道：“不扯旁的劳什子，抽签！” 算命的嘿嘿一笑，拿出装满卦签的卦筒递给郭心阳，待他摇出一卦，这才捡起卦签看了看，若有所思道：“卅一，卅一是啥来着…” 郭雍二人见他摇头晃脑的背了一阵口诀，最后才听他得意道：“错不了，卅一古人姜维辅蜀！” 郭心阳冷笑道：“然后呢？” 算命的疑道：“咦？这还什么然后不然后，我看公子你也是个读过书的，这还悟不明白？这卦面便是卦文，算的多准！” 郭心阳涵养再好，此时也已气极，“你信不信，我再把你的摊子掀了，再把刚才亲手拦住的那顿打还给你？！” 算命的起身后退，连连摆手，再无高士的姿态，“别别别，大不了我再送你一卦…” 郭心阳怒道：“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