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往事
又过了大概三天有余，岚慕终于能下地活动了，这些天来夏清渝与柳宣白都时不时来看望自己，就连夏秀清也来过几次。不过看望归看望，他们始终都对剑子的事情缄口不提，这让岚慕不禁担心起自己在剑宗内还能呆多久。 修士有真元护体，而岚慕又能强行吸收天地灵气，在往生堂丹药与药酒的调养下恢复速度极快。 他扶着床沿走了下去，一步一步走的相当缓慢，苏络想必现在已经回到南域了吧？他在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没人在自己耳边念叨反而有些寂寞。 岚慕缓缓移动到木桌前，一只手扶着木桌端起酒壶将药酒倒入杯中。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在见到他，南域与中州不一样，妖族之间的往来多多少少与人间有差异。苏络说的没错，有机会自己是要去南域看看。而在现在的剑宗中，他能称作朋友交心而谈的又能有谁呢？岚慕看到自己在杯中的倒影，重伤初愈自己明显的瘦削不少，等伤彻底好了就从这里离开吧，他这样想着。 现在正值清晨，柳宣白与夏清渝一早来看过自己后便去修炼了，如今的朝青峰只有他一人。他以为自己会适应这种生活，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如此的孤独。岚慕推开门，用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 推开门后，门外有一名看似青年的人腰间斜挂长剑在不断的踱步。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后，岚慕吓了一跳，他慌忙返回屋内反手就打算将门关上。 “啪！”很遗憾未能如他所愿，一把长剑径直拦在门缝中间，剑尖微抖泛着寒光，岚慕咽了口唾沫。 “好了，我有那么吓人吗？”门外不断踱步的正是当今剑宗副宗主，剑子萧间。他将门从外拉开，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岚慕。 岚慕一时竟连路都走不动，他不住打着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该死，他不会是看到自己没死想来杀掉自己的吧？！ “别紧张。”萧间将长剑收回鞘中，“我听说你重伤初愈，特地来看看你。”他指了指岚慕，“出来说话。” 岚慕忐忑不安的跟在萧间身后走出房间，这时他才明白自己的房子有多么温暖，离开屋子之后门外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下手有些重，抱歉。”萧间背对着岚慕说。 你还知道下手重啊？我差点都没命了好吧！岚慕翻了翻白眼，等等，他在给自己道歉？岚慕再次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剑子......前辈？”他有些懵。 “我不会将你逐出剑宗的。”萧间说。 “是吗？”岚慕有些欣喜，一时忘记了自己的满身伤痛，“多谢剑子前辈。” “幽念决的事情我不会追究了，不过你记住，在人间其他地方，轻易不要透露你的这种功法。”萧间补充道。 “弟子遵命。”岚慕毕恭毕敬的说，只要自己还能留在剑宗修行，那么一切都还说不定。 “我认识岚邵，而且不光是认识。”萧间转过身，看着岚慕说，“二十多年前，我看着岚邵离开中州，就像你看着苏络返回南域那样。” 像苏络一样？岚慕瞳孔一缩，也就是说萧间曾经与自己的父亲是很好的朋友？可他上次还说岚邵是废物。 “不相信么？”萧间注意到岚慕的眼神，他从灵戒中取出一块破旧的银制铭牌，岚慕认识那种铭牌，因为那是他们岚家独有的。 萧间将铭牌递到岚慕手中，铭牌上面刻着“岚邵”两个字。岚慕将它紧紧的攥在手中，确实是自己父亲的铭牌没错，岚家族人一般只会将铭牌赠与对自己而言异常珍贵的友人，而岚邵的铭牌在萧间这里就说明了很多事。 岚慕将铭牌靠近自己的左胸，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有力跳动，仿佛父亲正靠在自己身边一样。 “这铭牌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萧间说，“我先前那些话都只是气话而已，你爹这辈子对得起整个岚家，他不惜放弃突破的机会也要回到东境振兴岚家，这一点我很是佩服。” “萧前辈既然认识我爹，那我娘呢？前辈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岚慕声音有些急促。 “她早就死了，很久之前。”萧间说。 这样啊......岚慕颇有些遗憾，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父亲曾经就告诉过他娘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现在从萧间嘴中听到这句话，也算是彻底断了他的这个念想。 “有些事我本身不想说，但毕竟有愧于你。”萧间拍了拍自己的长衫，就那样坐在草地上，“你应该知道我将你带入剑宗是有原因的，主要就是因为岚邵这一层的关系。” “弟子愿闻其详。”岚慕躬身说道。 “就是二十多年前吧。”萧间抬头望向空中，“我们五人曾在一起闯荡人间，那段时间虽然短暂，但对我而言那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替代的一段时间。” “五人？”岚慕一愣。 “我，岚邵，你娘，寒瑟然，以及......寒瑟雪。”最后一个名字，是萧间一字一顿从口中蹦出来的，“对了，你娘的名字我忘记了，当时我们都叫她小哑巴。” 岚慕低下头笑了笑，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关系。 “除了你爹，我们其他四人都是各个宗门天赋极高的年轻弟子。当然岚邵也不差，就是他所修行的功法极为杂乱，而且中州不少著名的宗门向他抛出橄榄枝，他倒好，一个都看不上。”萧间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相当怀念，对他来说他也曾经从岚慕这个年龄段经过。 是吗？看来父亲曾经也是个有趣的人，岚慕说：“那后来呢。” “后来......所有人都不得善终。”萧间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嘴。 自己的爹娘都死于非命，岚慕再清楚不过，到现在想起他都只觉得悔恨，他不想再感受到当初的那种无力感才会选择拼命修行，可萧间为什么要说所有人？他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么。 “寒瑟雪是寒瑟然的亲meimei，也是我曾经的妻子。”萧间深吸一口气说，他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段往事，“岚邵返回东境后，我和瑟雪没有告知任何人，偷偷的成了亲，当时我们都有着神无境的修为，虽说师门反对但他们也抓不到我。”他说，“我们住在中州边境一处小村落中，第二年我有了自己唯一的女儿，我给她取名萧溯月，对我而言她就是我人生中的月亮。” 岚慕很是惊讶，记得听闻剑子的传说时他便是孑然一身，身边早已没有任何亲人存在。 “我天真的以为，自己就能彻底扔下长剑那样度过平凡但幸福的一生。”萧间自嘲的笑笑，“到现在才明白，我这种人是不配拥有幸福的。” 岚慕没有插话，他尊敬萧间为前辈，而且这些事他从没听别人说过。 “月斩为了窥视苍皇之上的境界，她吸收了无数童男童女的魂魄，未果后她将手伸向我的女儿，我与瑟雪代表着当时长寒宫与剑宗最顶尖的天赋，所以世人认为我们生下的孩子会拥有着无与伦比的修行资质。”萧间说，“就在她带人对瑟雪与溯月动手的时候，我当时居然在南域可笑的寻找晋升苍皇的契机。等我回过神来，一切都晚了，瑟雪只剩下一口气，临死前将溯月传送到其他地方，她最后的愿望就是让我找到我们的女儿再抚养她长大。可我在整个五方大陆找了十多年，终究是一无所获。” “前辈的游历就是为了这个？”岚慕轻声说，他不忍心去打扰现在的萧间。 “啊。”萧间的语气趋于平缓，“我与寒瑟然是五人中唯一活下来的两人，我失去了自己的妻女，他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所以我才说不得善终。” “前辈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女儿的。”岚慕恭敬的说，原来萧间与自己本就是一类人。 “她还活着的话，大概也像你这么大了。”萧间说，“要是能找一户好人家，而不是作为修士，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就再好不过。” 岚慕摸了摸鼻子，他不知道萧间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大概因为自己是他曾经挚友的儿子，大概因为他们都是孑然一身的可怜人。 “对了，以后你这种修炼方式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萧间说，“强行吸收天地灵气极易爆体而亡，而且这的确是幽念决特有的修炼方式，若是被人察觉到此地天地灵气紊乱，必然会怪罪到你头上。”他看了岚慕一眼，“当今五方大陆，能真正将幽念决推至顶峰的只有瑶池圣女一人，而你再在剑宗之外被瑶池发现修行的功法是幽念决，那么等待你的结局只有两种。” “两种？”岚慕一愣，方临水当时是打算击杀自己，对他而言人间修士习得瑶池秘术是不可容忍的。 “要么被杀死，最有可能的还是被带去瑶池，抹掉所有记忆并且更改气息，今后将以瑶池弟子的身份活下去。”萧间说。 岚慕打了个寒颤，那样岂不是连自己修行的目的都忘了？在魔族以行尸走rou般活着还不如去死。 萧间猛然站起，反手一指按在岚慕胸前，岚慕顿时大惊失色，他以为萧间又要取自己性命，条件反射般的后退数步，旋即感到自己浑身的脉络如灼烧般疼痛。 “我打通了你体内本身封闭的经脉。”萧间看着岚慕的样子感觉有些可笑，“让你体内积攒的天地灵气能够疏导不至于将自己撑死，你用神识试试。”已经 岚慕将信将疑的打开神识，他愕然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经达到仙遥初期。 “这......”他一脸错愕的看看萧间，又看看自己，自己在命极境上已经卡了很久，现在萧间助自己突破仙遥境，那他岂不是已经有能力同自己上面的几名师兄一战？？ “弟子......多谢剑子前辈。”岚慕躬身抱拳，冲萧间行礼道。 萧间眉头微微挑动，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