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没想到杀人这种场面,你个小孩倒看得高兴”一阵悦耳男声飘入耳畔,雪若停止思索,回头一看。 药奴绝世笑颜,印称在一片冰雪明晃之下,颠倒众生。 可惜他自始至终不是她的菜。 “你知我喜欢重口味。”雪若见到他竟比见到墨轩亲切万分。 “难怪会喜欢斩月”药奴的面具在冰焰下熠熠生辉,可满室辉煌也抵不过他眼底的流光溢彩。那双眼睛能勾魂,能摄魄,就是独独只爱药如命。 他见雪若死盯着自己,反问道“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雪若娇嗔道“我更喜欢你去死!” 药奴不怒且笑道“看来没被吓傻。” 刚想反驳他,药奴从袖间取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把雪若左面的袖子划破,露出洁白的左臂和仍在不眠不休的嗜血的金甲子。 他仔细观察一翻由心得松了一口气。 可看得雪若好生气恼“难道金甲子比我重要?”他到底知不知晓,她险些做妖人口粮。 “起码金甲子不会乱跑给人带来麻烦。”药奴浅笑道。 “可是我的脸被那妖女划破了,你也不先管管!”原来他知道,雪若急忙转移话题。 “是吗?我看看”药奴终于良心发现,仔细看她的脸一眼,漫不经心说道“没事,你一向脸皮厚,她的爪子根本划不着rou。再说你长得那么丑,毁不毁容几乎没有区别。” “我谢你啊!”雪若皮笑rou不笑。 “你要相信我的专业眼光。”药奴笑得真心很贱。 虽然强忍着咒他的冲动,但雪若的心终于落地,奇怪道“既然用匕首划破袖子,为什么不拉我起来啊?” “你被固定在这里是被这几个雪妖下了定身咒,世间仅有她们能解此咒……” 不等药奴说完,雪若朝墨轩大叫“老黑,留个活口!” 墨轩正于其它妖女缠斗,闲暇之余双眸射过一道冷光,惊得她立即闭嘴。 “听到就好,呵呵,您慢慢斩妖除魔……”小脸赶紧谄媚道。 “你去,你去捉个活口来!”她转头朝向药奴间,脸色一变凶悍道。 药奴无言,举起细软无骨的双手,在她眼前柔然一恍。 真是一双毫无瑕疵的芊芊玉手。 雪若苦笑道“那我一辈子贴在这桌子上?” “不急不急,为了找你我早饭也没吃,等我先吃完人参果,再说不迟?”说着药奴从肩上挎的锦丝药包中取出一枚碧绿通透的果子,苹果一般大小,如流动的翡翠,透透亮亮,中间的果核胎儿一般形状。他那软手持拿这妖绿的果实,更衬托出那手那果的举世无双。 药奴将人参果往红润润的唇边一送,脆生生的咬吮声高高浅浅,再看他一副仿佛品尝人间佳肴的销魂模样,说真的他哪里在吃人参果,简直就是在猥亵那颗果子,看得人喉头一紧,双颊秀红。 “给我吃口?”雪若舔舔嘴唇。 “我嫌你脏!”药奴媚眼斜挑,吮吸更猛。 她只好将目光转向墨轩那边,平素第一次觉得墨轩将来会更长寿。 墨轩毕竟是墨轩,那几个残妖余孽,须臾间被劫魔吸食干净,仅留下干如枯井的僵硬尸身,横七竖八倒卧在冰冷的地面上。 当最后一只雪妖被斩杀干净,墨轩终是厌烦这场本无必要的缠斗,他的眼底透着浓重的不屑,但也伴随着丝丝傲娇的光泽,毕竟在三人中,有两个就是废物,或者应该说,在龙灵帝都的人山人海中,绝大部分是废物。 此情此景,他玉冠束发,气宇轩昂,雄赳赳的气概可拔山,可覆世,英雄的气息焕发英俊容光。 劫魔这灵气十足的剑亦受主人影响,在整个房间盘旋几周,耀武扬威地从药奴身边略过,旋即回到墨轩身边讨欢。 不知怎的,药奴脸色微沉,嫩手将吃一半的果子往雪若小嘴中一堵,右手极快地从发边接住一根断发,少有地严肃道“如若再敢断我一根头发,我必将劫魔送入地狱。” 他的语音轻柔,竟透无尽狠厉,就连劫魔这嚣张跋扈的怨念影剑,也微微靠近墨轩咫尺。 细细看来,药奴右手两只青葱玉指间,拈着一根粗黑的断发。大概劫魔横掠时,被剑气削落的。 雪若汗颜想,不就一根微不足道的细发,若是劫魔把她剃秃,她也断然不敢跟墨轩还嘴。 墨轩似乎有轻蔑的笑意,浓眉微斜道“凭你这软如泥,媚如酥的身子吗?” 看来他是故意放狗咬人啦。 屋子里充满火药味,随点即爆,雪若紧张的从头到脚冒冷汗。 药奴邪魅的双眼春波荡漾,嘴角弯成完美的弧度,既柔且狠道“你可试试!” 语毕,根本没看见他动手,只觉银丝一划,快如疾矢,瞬间消逝。 “啊!”一阵凄厉女声贯穿方才的紧张气氛。原来还有一雪妖欲隐身遁逃,被药奴的发丝击中要害,跪地现形。 “你还不痴。”墨轩冷哼。 “你也不呆。”药奴媚笑。 雪若惊觉,哇靠,看来这屋里只有一个大痴呆,那就是她自己。 当然,还有那个要逃跑的妖孽,细看居然是逆天老大。 就现在而言,她也不过是个狺狺哀嚎的丧家之犬。药奴的发丝飞射于她左颊,不见分毫血溅,偏生痛得她如同骨裂,看她似有反扑之意,无奈仅能抱头嘶吼。问世间最惨无人道的酷刑,大抵如此不及。 原想她笑时最丑,现在发觉她此时狼狈更胜一筹。 “我要杀了你们!”逆天女子咆哮之声如浪滚来。 药奴浅问“谁在大放厥词?” “不过一垂死禽兽。”墨轩不齿接答。 这俩人方才假意各自挑衅,险些擦枪走火,激雪若一身冷汗。现如今此呼彼应,灵犀神通,齐携手,同克敌。可见此二人心机之重,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物以类聚正是说此类人的心狠歹毒。雪若暗觉幸亏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之人,而不是他们的敌人。 “哈哈哈,枉我聪明一世,居然连累姐妹香消玉殒,死无全尸,今日既然已成手下败将,我自不会独活。”说着右手利爪只拍天门。 一口吐掉那半个人参果,此等珍果瑶食,果汁流入喉头甘甜润燥,提精养神。可惜沾染药奴的口水,令她胃底好一番“波涛汹涌” 雪若眼疾唤道“手下且慢,先解我法咒啊美女!” 可惜逆天老大死意已决,下手极快,五根利爪破颅而入,鲜红血浆如火山喷发之势,流若悬河,整张脸庞仿佛血做的怨偶。 她的眼珠被血染得绯红一片,却如怨如咒死盯着雪若,看得她背后发冷,毛骨悚然。 这种等级的死法小小刺激了她一下,她底底反抗道“美女,你看错位置了。” “哈哈哈!”那妖孽释尽最后一丝生命的气力,尖叫道“他们也不过是利……” “啥?”到最后她那声音蚊子哼哼一般,叫雪若好一番猜测,“你再说一遍!” “……”妖孽白她一眼,身体摇摇欲坠。 她好无辜,替人受罪。 妖孽似乎欲再张嘴,劫魔无声地插入她的心窝,叫她把剩余的遗言吞回肚皮,速速送她去见同根而生的胞姊胞妹。 难不成怕她死不透,再多补一剑? 墨轩看穿雪若的质疑,冷哼道“不要可惜那些上好的怨气!” 转头看向药奴,他哪里顾得上别人的惨死,两眼直勾勾盯着地上的人参果,红润嫩唇叨念又叨念“这败家子,暴殄天物……” 雪若又看那本想吃掉自己的逆天老大,现在轮到她被劫魔吃抹干净,劫魔贪婪地从她体内源源不断吸食怨念,那些黑烟状的怨念由她身躯四面八方透射出来,注入劫魔体内,海纳百川。 劫魔今日吃饱喝足,剑身乌沉沉透发无尽鬼魅妖气,异星一般。它又兴高采烈地在空中飞流来回,不过这次它离药奴远远的。 墨轩屏息凝神,唇齿轻念法咒,劫魔在他身周萦绕,越旋越快,由沉甸甸的实体剑身涣散成一股乌黑的云烟,最终全部被墨轩的双眼吸纳。 墨轩的双眼就是劫魔的剑鞘。 墨轩那狠厉之眼本就若黑海一般润黑闪亮,劫魔收进眼海后,那眼中之海更是昏黑一片,暗含汹涌。眼神所及之处,赶尽杀绝。 话说这墨轩先前与众妖狠斗半晌,发丝竟文丝不乱,整齐梳束于墨玉冠内。 黑衣,黑眼,黑冠,黑剑,黑沉的俊气隐散黑冷的煞气,他果然是世间唯一最配得上这黑色之人。 雪若怔看着枯树枝一般的妖孽尸身,心底冰凉,任凭满身火血流淌也丝毫不感温暖。 不是她同情泛滥,而是那妖孽身形与自己相差毫厘,总觉得真像自己就干巴巴地躺在那里。 伴君如伴虎,女妖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医仙大人,您能不能想个办法叫我坐起来?”雪若对药奴不觉恭敬如宾,看他满头青丝熠熠生辉,难怪从未见他束发,原来他的杀手锏便是那头飘洒柔韧的发丝,她以后如果不事事顺他,他随随便便飞几根头发,自己小命玩完。 药奴险些被口水呛死,他佯装用手擦拭双眼,惊奇道“你吓傻啦!” 他此番不识抬举的表现,雪若也不想枉做淑女,凶相毕露道“快给姑奶奶抬起来,屁股冻麻啦!” 药奴不怒反笑,故技重施举起细软无骨的双手,在她眼前柔然一恍。 真是一双毫无瑕疵的芊芊玉手。 这回他辩解道“我肌无力哎!” 肌无力的人会将半米长的发丝,全部徒手飞射到别人的脸蛋里去?他那肱二头肌不要太坚挺,太有力好不好? 雪若露出不齿的讥笑。 “把劫魔唤出,给她从桌上撬起何如?”墨轩的眼底黑波粼粼,劫魔振翅欲出。
“啊呀……”雪若大叫“怎劳烦您动手呢。我突然发现躺着挺舒服的……挺舒服”生怕墨轩不信,故意做了个享受至极的表情,证明她的身体长时间紧贴在骨架雕刻的长桌上,是一件多么值得欢庆的事。 “呵呵,那我也来躺一躺,看看是否真舒服?”一阵婉转低沉的嗓音自门缝飘来,墨轩立马恭顺起来,药奴亦起身相迎。 他来了! 雪若浑身的火血沸腾如万马飞驰,连雪妖下的结咒也阻止不了她坐起的欲望。 她想见他,鬼使神差就直挺挺地做起来了。 一抹绝色尾随着话音,话音刚落,他便长身玉立地站在眼前。雪若从未觉得此屋冰雕雪刻,如此辉煌,雪若也从未觉得地面斑斑血迹,红艳如芍。她只觉得他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让一切不堪都瞬间如梦似幻,仙境一般。 “不过一个小小的雪结,你俩就会欺负小女孩。”他轻言漫语,却绝无责备之意。 药奴朝墨轩飘一个媚眼,墨轩低头视若无闻。 原来两人竟戏耍于她。还是斩月私下为她解咒,尽管雪若都没见到他如何做到的。顿时对他的崇拜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亲切拍拍墨轩的肩膀,墨轩高傲的头颅恭敬地点下去。这冷血无情的第一剑手,只在见他时才肯低头俯首称臣。 他温柔朝药奴一笑,药奴这恃才傲物的绝世妖媚,立马回之以一笑,仿若妓|女从良一般,真挚而友善。 他清澈如月的眸子终于停在雪若这里,脸上的浅笑忽然消逝,眉头微微一皱,整个屋子顿时肃静黯然。 “雪若,你流血了,是谁敢伤你的脸?”他的语气带着丝丝愠怒,却觉得听风谷的千年寒雪吹进屋里来。 “已经全部射杀干净,公子放心。”墨轩低眉顺目答曰。 “那也不行,等我们走了便放冥火燃烧干净!为雪若解恨!”他命令道。 “一定干净!”墨轩回答干脆。 三人互看一眼,心领神会。 雪若听了喜上眉梢,当时全然没有觉查何处不妥,只一心思忖恶有恶报,雪妖们居然间接惹他生气,简直万死不辞,根本忘记受伤的人其实是自己。 斩月面色稍缓,风雅神俊的浅笑隐现嘴角。他总在浅笑,含情脉脉,温润如水。他的眉形比春山,他的眼凝含秋水,只叫人短一望,春山秋水变朦胧在晓梦之中。 方才为她动怒,已然使雪若觉得自己受到天恩地赐,哪里有闲暇去质疑一切。 看看她是有多么心仪他,但醉眸湖不愿醒,望其频顾朝复夕。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果真为零。 “还请药奴回去为雪若医脸,女孩子的脸比生命重要。”他已悄然坐在我身旁,白皙的手指在我的面颊微触。 雪若惊慌一躲。 “很痛?”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她的脸,比那手摸着更痒,微风吹皱她心湖春水。 斩月,斩月……这魂牵梦绕的名字,为何雪若从不敢随意唤出这简单的名字,唯恐自己肆意轻贱了这份舒淡风雅。 “雪若脸好红,莫不是着了风寒?”斩月见她脸畔红晕霭霭,将五指并拢轻抚我额头,语气似是担忧。 他哪知雪若被他的亲昵举动臊的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又贪恋他的贴心,任他与自己短暂的接触。 他的手寒凉似冰,虽摸在额头解雪若燥热,转念一想他常年被寒毒侵体,心底不免又难过起来。 她笑为他,她哭为他,为何她的心绪总围绕他而转? “独孤兄不必介意,这妮子没什么大碍,就是红鸾初动,发……”药奴半晌不言语,一张嘴就很欠扁,雪若暗地翻他一记白眼,他就把剩下的闲言碎语乖乖吞进肚里,脸上却是一副骄傲的窃笑。 他这欲露还羞,欲说还留的言语,比直接点明她在发春,更加折辱她的自尊。 雪若旋即脸红至脖根,恨不能自戕而死。 “休要胡说,我雪若meimei年纪尚小,哪里懂得男情女爱之事。”斩月自以为是地为她解释。 也或者,是他聪明的用年纪与她划清界限。 “可她说她的心里年龄与实际年龄不相符合,她还……”药奴这厮有意报复,使劲抖猛料,雪若怕他说漏嘴,一个蹦子跳下桌去,用手堵他那张举世无双的娇唇。 可惜她体型瘦小,根本无法全然用手盖住他的嘴,还好药奴洁癖,大叫手脏,躲着雪若叫她滚远点,才停止继续解密小少女心底的隐私。 斩月浅笑摇头,和墨轩一前一后尾随而来。 一白一黑,如影随形。白而温情脉脉,黑而抑郁沉沉。 仿佛一个人,带着与他截然相反的影子…… 虽与药奴追闹,雪若的心底终是放送下来。有些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了了之更为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