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虫儿一人转悠半天,觉得少了樱祭夜立刻索然无趣,不如听他的话,乖顺归家等他,没准还能换顿rou吃。 想至此处,虫儿呸呸狂吐,什么时候自己为了贪图口腹之欲还要受他调遣? 虫儿随机调转方向,继续游山玩水。 中午一个人吃了碗热气腾腾的拉面,花光最后一文钱。陡然觉得自己除了肚子是饱的,浑身上下都是空的,心里尤其空空荡荡,格外烦闷,借问店家哪里有散心消暑的地方。 店家遥指东南隅,有泉名唤“锁心湖”,但凡情场得意的可求百年好合,但凡情场失意的可求月老垂怜。 虫儿说:你看我属于哪种类型?得意或失意? 店家不好意思道“我看小姐属于混合型。” 虫儿哈哈大笑,笑得心里蓦然空虚。 顶着日头走了许久,远远听见潺潺的水声,再走须臾便闻见隐隐的水汽,知道自己达到目的地,身心立刻被即将迎接的胜利推至高潮。人也不似原先那般空虚无底。 沿着青石子铺就的小路,袅袅娜娜走将前去,果真看见一湖碧波。 虫儿的记忆里还从未见过湖泊,真正的湖水是凝然不动的,如同一缸nongnong的绿酒,真正的湖水有如巨大而敦厚的玻璃,灿烂而沉重地安息于广大的盆地中,天幕似乎沉入了湖底。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诗词中的佳句用来形容此处美景恰到好处,多一分艳俗,少一丝寡淡。 三三两两渔舟浮浮泛泛。 六六五五情侣卿卿我我。 人间美眷并头比翼,怕是神仙也只有羡慕嫉妒恨的念头。 虫儿低头一望湖岸,光华闪闪的金银铜币层层叠叠铺满湖底。难怪这里的湖水要格外璀璨夺目,原是湖底湖面遥相辉映。 路过几对佳人均是成双成对,只有她自己形单影只。怪不得店家极力推荐来这“锁心湖”。 虫儿摸摸衣服兜,居然又叫她摸出一角铜钱,虫儿依葫芦画瓢默默许愿道“湖神啊湖神,莫要嫌弃钱少,请您大发慈悲,打赏我一个才貌双全,逸群之才,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淑人君子,清新俊逸,品貌非凡,才貌双绝,惊才风逸……的男人吧!” 语毕,郑重其事地将钱从手里抛至湖中。 “噗通!”一声钱币入水,溅起层层涟漪。 “噗……通!”湖对岸有个人也丢了一锭金元宝入湖,只是莲叶高挺茂密,把彼此之间遮蔽得隐隐约约,看不分明,远觉得对方似乎是位白衣男子。 人比人气死人,有钱人丢元宝的“噗通”声也比寻常钢蹦儿洪亮。 虫儿凝眉略挑,突然间觉得这湖里沉淀密密麻麻的金银财宝,可不可以叫自己临时借用一点…… 赶紧摇摇头赶快祈祷,叫湖神不要责怪自己口无遮拦。 罪过,罪过! 正反省时,湖上清波澜澜,一艘画舫从西头行驶过来,画舫内张灯结彩,喧嚣连天,舫顶上漆着朱漆,船柱雕龙画凤,当其驶近,才发现舫内金碧辉煌,连彩灯内个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船上女子或凭或立,皆以轻纱掩面,身笼罗纱。 其间一女子妙立船首,迎风独奏琵琶,哀婉的曲调伴和着侬侬软语低吟浅唱。 那歌声如泣如诉,道不尽望之不得的离离衷肠,虫儿只听得依稀几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听她一曲《蒹葭》千回百转,虫儿的五腑六脏也是要迂回曲折起来。那画舫渐行渐远,连那歌声也是飘渺云际而消散。 虫儿心里烦闷更甚,在他人眼中“锁心湖”是定情湖,现下在她看来却更似汪汪离人泪。暗怪如果此时此景她唱首情意绵绵的歌曲,反倒不叫自己这失意人肝肠寸断了。 “哎,云心水乱去,茶罢话风凉……”遥遥湖畔飘来一句仙音,恍然若梦。 虫儿心里空寂聊赖的情感陡然生变,虽说自己没有什么古诗词方面的造诣,却也体会这句内处处饱含对心爱男子的痴嗔和娇怨。 想这“乱去”“风凉”不正是男子心意难以捉摸的真识写照? 虫儿想此女定也是被那悠悠荡荡的诗经,勾起了千丝万绪,与自己阁湖而灵犀。 知音啊知音,虫儿带着期盼的目光打量湖间横卧的汉白玉石桥,若是依照听声辨位的原理,那声音的主人须臾便走至此桥。 果真片刻,桥头立一曼妙靓影。 虫儿虽是女子,也不由眼前一亮。 真正个纤腰扶风柳,清舞弄梅芳的曼妙女子。 远看月样容仪妩媚蒸腾;近看冰肌玉骨粉面含露。 眉凝积翠春黛,眼滴晨蕊莹珠。 鼻腻秀拔,唇红齿白。 好个绝代无双的佳人。 如此佳人,莫说是热血沸腾的男子,就是虫儿这货真价实的女儿身,也想上前搭讪,一睹芳容。 虫儿邪恶想到,如果此时恰有几个登徒子上前去调戏她,自己正好可以扑上去来个“英雄救美”,既可解自己手痒之余,顺便让她请我吃饭谢恩。 或者像以前欣赏过的言情小说里用烂的场景,飞奔出一抹水白色的俊影,三下五除二大败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时机成熟时她随即也上前行侠仗义,最后巧点鸳鸯,顺便让他俩请自己吃饭谢恩。 总而言之,她是一定要吃谢恩饭的。 虫儿心里美滋滋哈哈一笑。 一只手拍拍她的后背。 虫儿以为是樱祭夜回来了,巧笑转身回首,身后居然零散站立几个陌生汉子。 这些七长八短汉,四山五岳人,身形各色,体量不一,或强壮如牛,或贼眼如鼠,总之没有可以称诵的外貌,只有说不尽的粗俗下流。 一壮汉讪笑道“小妹,等人呢?” 看他上身着无袖窄身马甲,肩背肌rou隆突如丘,油汗腻腻光滑水照,浑身黝黑如同火烤。下身枣红色裹腰布带间别一把粗制大刀,大腿精壮的肌rou似乎要把裤腿绷裂。眼见他乱眉斗眼,衣饰匪莽,似是个蛮汉,可他那柄大刀刃光烁眼,雪里藏针,又像是个爱刀之人。 不过这种人对刀所能表达的爱,绝非属于对心爱武器的珍赏,而更多的是因为宝刀屠戮带来的刺激。 虽见过不少肌rou,不过这等原生态,粗蛮而又厚重的肌rou,虫儿还是首次近距离观看,说实话,这等肌rou看多了似乎太过油腻。 虫儿礼貌一笑道“叔叔,您搭讪的美女应该在那边!” 酥手挑指,指尖对准桥头的美人儿。 这几个汉子不约而同望去,口里啧啧惊叹道“果真闭花羞月!” 壮汉吞吞意yin的口水,朝虫儿粗声道“老子正值青春期,如何做你叔叔?” “就是!”“就是!我们二哥还是个青葱少年呢!”他身后的蚊虫蛇蚁皆纷纷攘攘,大叫着鸣不平。 “小妹何须妄自菲薄,我看你孤零零一人独立湖边愁眉不展,是不是没钱吃饭啦?哥几个特别想请你吃饭,顺便畅饮几杯,交个朋友。”大汉蛮横一插双手,态度无礼道。 其余几人面露坏笑。 虫儿不自觉搓搓额头,难道她脸上刻着个“穷”字吗? “不好意思,”虫儿笑意盈盈道“我只和帅哥交朋友。” “什么?”一猥琐喽啰叫嚣道“谁说我们丑?我们可是闻名江湖的极品帅哥团体,人称神仙的面容,恶魔的化身,帅到没朋友的——彩虹帮!” 虫儿仔仔细细数了数这赤橙黄绿青蓝紫,结果发现少一人,看来代表“赤”的大哥今日没有出门祸害良家妇女,虫儿奇怪问道大汉“你的排位是橙色,为什么要系红腰带?你这么放肆你大哥知道吗?” 大汉语结,几个小弟哈哈调笑一番,笑得大汉面色转黑。 虫儿连白眼也懒得翻,朝左一走,几人均围追左侧,急转而右,几人经验老到堵截右侧。 “小妹,你就和我们去喝酒吧!老实告诉你,我们彩虹帮专注耍流氓二十年,你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大汉张狂道。 “不好意思……”虫儿趁热打铁,屈膝还礼道“小女子泰山不识狗眼,居然没看出这位……二哥,心怀鸿鹄之志非要吃到天鹅rou,不过可惜,小女子有事在身,不便与列位帅哥共饮,包涵。”
说着提腿要跑,大汉反应快极,一把拍在虫儿的右肩,虽说他用劲克己,但虫儿旧伤难复,他再轻的劲力对自己来说都是磨难。 虫儿吃劲咬牙闷哼一声,被迫暂停脚步,看来武力解决不了问题,还得靠智取。 “他奶奶的,我都说要你陪我们哥几个喝酒,谁让你跑了。”大汉面露凶相,揪起虫儿的右臂要动强。 剩余几个蝇营狗苟之辈见二哥出马,立刻上来助威。其中一人贱笑道“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们看她裙子都破了,还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性急撕坏的,我看顶多是个玩剩下的,快快直接拉走,莫再迟疑。” 虫儿气急败坏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再这样我就要叫人了!” 其中一男jian笑道“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敢来救你!” 我大叫“破喉咙!破喉咙!” 众流氓“……” 人不救,来自救!虫儿瞅准大汉的腿盖骨,运气欲要踢碎那里。 “住手!”一声正义的呐喊响彻云霄。 虫儿,连同那群臭流氓都惊呆了。 众目睽睽,原来是虫儿计划里被自己解救的美人,前来解救虫儿了。 美人估计看见此处吵吵闹闹,又看几个男人扯拽虫儿一个弱质女流,被正义的怒气冲昏头脑,急忙跑来帮忙。 看来她跑得过快过急,粉嫩的面颊飞渡淡淡红光,甜腮香汗淋漓,凭添妩媚多情。 这样的楚楚天资,怕是每个流氓均要心驰神往。 这回靠近虫儿才看清楚,这美人竟然腿脚不太灵光,一侧拄着橡木雕琢的精致拐杖。 虫儿心底唉唉叹气,看来一会儿还是要自己解救她。 “什么情况?”不知道黄绿青蓝紫,哪个张嘴提问。 “管她什么情况,送上门来的大美人,不要白不要!”大汉看那美女的眼神微微呆滞,yin光泛滥。 “禽兽!”那美人举起手里的橡木拐杖,以身为轴,使劲来回悠摆,想借此来驱赶周遭的坏人。 虫儿一看更加坏了,她没有武功居然还来逞强。 恶人终究是恶人,刚开始还佯装害怕,东躲西藏,实际上是拿她取乐,他们肆意在她举起拐杖的时候又笑又跳,言语轻薄,等美人耗尽微软的体力时,一个邪狞之徒竟斗胆捏住拐杖的一角,轻送闲扯,几乎把美人拽到在地。 虫儿也是个热血少女,看了同胞受辱自是气恼非常,大喝一声“流氓还敢妄称彩虹?彩虹这个词语都被糟蹋了,今日看我代表彩虹,消灭你们!” 姐真的生气了,姐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虫儿脚尖点住地面一块碎石,准备射在那男子头上…… 一闪乌沉沉,黑黢黢的剑,横空出世,涌动暗流,掀起一股哀怨的气浪,径直劈斩那个轻薄美人的邪狞之徒,瞬间砍断他的手臂,一大股血浆喷溅三丈。 男子愣住几秒才反应自己中刀,捂住断臂拼死残呼,可惜血涌如潮,翻腾着猩猩的rou味自指缝间倾泻。 “救命!二哥救命!”那男子垂死的野兽一般,扑至大汉身侧,哀怨求救。 他浑身血如泉涌,甚至还有几滴溅在虫儿身上,虫儿低咒该死,这是自己唯一的裙子。 周围几人神色剧变,均敛起顽劣的坏笑直视地面翻腾如蛆的可怜虫,他们面目含恨却绝然不敢提前动手,因为杀人者连面都未露一刻,更何况杀人的那柄黑刀,顿时也消匿无踪。 简直就似杀人的魔鬼,不见其形。 虫儿反而心情尚佳看个津津有味。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恐怖场面,对于自己这个在地狱走过一遭的人来说,实在不堪一提。 虫儿狠狠地欣赏一下坏人流血身亡的畅快画面,心里郁气纾解。 大汉见兄弟遇袭,额间青筋暴起,狮子怒吼道“是谁?给爷爷滚出来!”,同时,他捉住虫儿右臂的手劲追加三分,以防不测,看来她还是挺有利用价值的。 “爷出来,你们就该全死了。”和那乌剑一般黑沉的嗓音,由远传近。 虫儿悚然一抖,浑身的寒毛尽数战栗起来,这浑然耳熟的声音宛如来自地狱的呼唤,比从墓冢里爬出来的鬼谷女还要阴森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