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浑浑噩噩,她的眼前。 赤瑾阴森森的笑脸,被雷凰千丝万缕的金光撕得粉碎,白花花的眼眶内,溢出颗颗森红的血珠,与口鼻内飞溅的血水,汇作股股血泉,淌入四分五裂的身躯前。 “带走……妖眼……自会见到……他……” 虫儿的脸颊被炙热中参杂的一缕精光射穿,整个人如同撞钟,半昏半死。 赤瑾临死一言,将虫儿惊得不由自主地罩住肚子,炙烈的强光灼碎赤瑾的同时,也在毁灭她。 虫儿昏死,冥冥中却感到腹内前所未有的剧颤,似乎从里面透出一股力量,将她每一寸肌肤从火热里揪了一把。 这力量带着某种柔和而又冷淡的芬芳,内里却又是难以言说的强大,这种强大远远胜超雷凰爆炸的巨大力量,瞬间将虫儿的身体从八星阵内揪扯出来。 只见眼前景物如白马过隙,一晃而过,待她迷迷糊糊看见金火交杂的惨烈陡换成百里塌陷的莽莽黄沙时,虫儿已经陷入满眼迷茫的玄黑之中。 昏死过去许久许久。 静,周围除了静,还有绝世的空旷。 感觉自己在这种奇妙而又诡异的静寂中泡了许久。 虫儿试探挣开了眼睛,眼皮酸涩的如同涂抹了浆糊,很艰难才拔开一缝。 谁知才一睁眼,浑身遍体的撕痛伴随着溟朦的虚黑,一同交汇着涌入眼帘,极痛折磨得她忍不住蜷缩起手脚,但是她根本是无法挪动的,只一动,她就该活活痛死。 “嘶……”很好,她居然还能活着。 尽力忽略蜇心的绞痛,虫儿缓缓将身躯放得平展。 眼前无尽的黑暗叫她惊疑后,很快又冷静下来。 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一系列的问题叫她根本无暇顾及自己为什么会活着。 虫儿开始仔细研究周遭可疑的一切。 第一,从手脚微动后传来的直接感觉是,她应该是悬浮在半空,亦或是浸泡在某种不会流动的液体中,因为她什么也触摸不到,感觉不到。 第二,这个地方应该处于地下,或某种密不透风的空间内,否则阳光四射,总会无孔不入。 第三,她身上不着寸缕。 这是虫儿最为气急的,没有衣服,她任何地方都去不了。 正想着,黑暗的一角发出轻微的触碰声,轻轻的触响一经渗入,仿佛一石激起千层巨浪,所有的黑暗处都咔嚓作响。 巨响过后,黑暗层层退开,渐渐露出四周灯火阑珊的陌生环境,这些精雕玉琢的环境在水波外高低排列,恍如梦境。 原来她真浮在水里,只是这水密闭在一滴琉璃瓷之内,水无波澜,亦无水感,叫虫儿无端忆起盐巢内孕育玉藻的死水,表面干干净净,清澈无比,内里却透着股尸液的腥味。 好恶心……虫儿抑住满怀的作呕,赶紧闭上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来者是谁。 灯色摇曳,进来的是一位身段苗条的姑娘,只见她身着淡青色细纱长裙,腰系星黄色素绣雨菊绸带,一双长臂分如藕节,白里透粉,芊芊玉手中端着紫雕托盘。 盘中放一颗红通通的心脏,扑通扑通微微震动。 青衣女子微垂着头颅,看不出长什么模样,单从她姗姗缓缓地步履中,亦可看出此女被调教得极好,不惊不恐,冷漠无情。 女子临近琉璃瓷外,将托盘置于旁侧,十根细指微微捧起盘中的心脏,那心脏便在她指尖翩翩起舞。 随后,她将心脏轻塞入琉璃瓷内,那颗新鲜的心脏一进入水液内,还没来得及飘向虫儿,顷刻被融化得无影无踪。 无形中,虫儿疼痛欲裂的四肢百骸,如同一夜忽逢的甘霖,被滋补得减轻三分痛楚。 虫儿赫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忍不住微启星眸望向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完成使命后将双手也滞留在琉璃瓷内,十指间残余的血丝,被水液吞噬的清清白白,仿佛她的手里,没有摸过任何血淋淋的东西。
女子抬头,遥遥相望。 她的脸盘清秀,五官整齐,唯独美中不足的是,鼻梁中间斜着一道寸许长的旧疤,将姣美的容颜一分为二。 她的表情是静默的,但靠近右嘴角的疤痕将皮rou高高揪起,形成了某种若有似无的讪笑。 因此,她虽未笑,却嘴角含刀,冥冥中比起冷漠,更增添一丝揶揄。 秦小凤…… 遇见故人没有叫虫儿心里夹杂更多的兴喜,反而深觉得自己又一次陷入命运的设局。 果不其然,阵阵强大又压抑的氛围忽然压来,随后笼罩住了周围光华的一切。 秦小凤甚有察觉,飞快抽出双手,主动跪在地上施礼。 无声无息,琉璃瓷外忽然多出另一具健硕的身影,长衫锦服中包裹的肢体所散发的气场,竟比这满池可融化心脏的水液,更显得扼喉窒息。 “她还没睁眼?”他朝一旁的秦小凤问道。 与其说是问,不若说是指责。 秦小凤已经连惊带吓,结结巴巴得抖如糠筛,嘴角的旧疤扯得格外离谱,似笑似哭。 无须回答,他朝虫儿再扫一眼,黑亮亮的眼睛耀出石玉般的锐光,“将她拖出来吧,人已经醒了。” 虫儿心里骇然,听见对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伪装,索性开口道“就算是刚从娘胎里生出来婴孩,起码也得用襁褓裹紧吧!” 其实她最想护住自己的裸身,可恨浑身撕痛根本动弹不得,索性乌黑的长发在水液中遮挡了关键的部位,否则该是多么尴尬。 傲狠道“无所谓,反正早都见过的。” 他的语气依如往昔,毫无半点情感,虫儿突然害怕到鸡皮疙瘩悚然一身,仿佛浸泡在地狱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