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穷人想着穷人
饥寒交迫 生死边缘 危难相助 更见情义 话说世芳见丽娟这副吃相,想说又难以启齿。她只是用脚在台底下踢踢丽娟的脚,又不断向丽娟眨眨眼,示意不能这样穷相。 可丽娟却不以为然,还是不停地吃了这样吃那样。 桌上每人碗中的老白酒都已喝完,蓝珍把一碗碗雪白喷香的大米饭端上了桌。 丽娟立即端起一碗这久别的、诱人的白米饭,三划、二划不几口就吃完了一碗,接着连添了两碗。丽娟这一餐总算把几个月欠的肚皮债,一下子全补了回来。 丽娟今晚酒、菜、汤、饭都下了肚,立刻浑身觉得暖洋洋的。她笑了,这一笑,那两颊上显露出深深的两个酒窝,在红红的烛光映射下,脸庞泛起微微红晕。 美丽、可爱、风趣的丽娟又回来了。 她吃罢饭,喝了几口热汤,用手擦了擦嘴,深深地吁了一口气,说:“谢谢爸爸、mama、大jiejie、大哥哥,这顿饭救了我这条小狗命!我实在累极了、饿慌了,我快要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了。这做人实在太难、太苦、太累。” 桌上的人听罢丽娟的真情流露,心里都觉得酸酸的、苦苦的。 吃罢饭,大家又闲聊了一会。 先是家兴母亲问世芳:“你新的工作寻得怎样?” “寻到现在还没有着落。” “老是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我最近在联系准备拿点绣花生活来家里来做。虽然工钱很少,但多少可以赚一点钱补贴一下生活。是不是我帮丽娟姑母也带一点回来做做?”蓝珍一面收拾碗筷一面问世芳。 “我恐怕绣不好。” “不要紧,绣绣就会熟练的。” “好吧,先试试。可又要麻烦jiejie了。” “自己人那么客气做啥,就这样说定了。” 蓝珍和世芳刚说完,家兴接上来问丽娟:“你一个月童工做下来还可以吧?” 丽娟吃过这餐丰盛的冬至晚餐后,心情刚调整过来,有点愉快的感觉。现在家兴又提起“童工”两字,心突然又揪了起来。她回想起这一个月在车间里的所见所闻,心里真是又担心、又害怕。 在车间里做生活苦和累不说,叫人最不好受的是那些‘ “拿摩温’”,同她一起进厂的还有九个女孩,有三、四个由于做生活手脚慢,经常被女的“那摩温”打还不算,身上还被拧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还不说,最可怕的是有几个男的工头,看到好看一点的小姑娘,嘴里就不干不净,甚至动手动脚,据说有两个姑娘在打包间里,被男的工头欺侮了。但还不许你说出去,其中有一个在外面说了一下,结果被找了一个什么理由给开除了。 丽娟还比较幸运,有姑母的那位小姐妹,就是那个“拿摩温”保护着。 做生活苦和累,这是谁也跑不掉。那种被打骂、甚至被欺侮虽然没有落到她的头上,但她想想,早晚也可能会遭此命运。 她真想越快离开这个地方越好。 现在她怎样回答家兴的问话呢? 想了想就说:“你刚才提的问题,等我想想好再回答你。我现在还想回味回味,这餐晚宴的美好滋味,你先别扫了我的兴!” 这时蓝珍泡了几杯茶端上了桌子。 家兴的mama一边喝着茶,一边又问世芳:“你快三十了吧,得想想出嫁的事了。” “怎么嫁,嫁给谁,有我这样一只油并拖着啥人要。”丽娟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世芳,是到时侯了,该解决这个问题了。不能再拖下去了。不是原来厂里有一个同事谈好了,准备要结婚了吗?”蓝珍插了进来一本正经地说开了。 “是这样,可现在厂里把我工作回了,我就跟他说这件事先放一放。” “那他什么态度?” “他态度很坚决,说考虑那么多干什么。他还是想过年时跟我结婚。” “我看结婚的事还是早点办了比较好,你出嫁后丽娟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后阁楼张荣已经搬走了,现在是蓝珍一个人住,丽娟就和大jiejie先住在一起。”家兴mama很干脆,很肯定地做了决定。 “这太好了,我赞成。家兴哥哥,我不是你的假meimei了,我要做你的真meimei了!” 这两家人正说在兴头上,忽然弄堂里几个要饭的,凄凄戚戚的叫喊声不绝于耳:娘娘太太,做做好事,冻死了、饿死了。修福修寿,修子修孙,给个吃的吧,救救命吧。 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十里洋场”的大S城市,富的人几乎是生活在天堂里般,那穷人真是在地狱里一样。但比比这些要饭的,还是要好得多。 每年一到严冬,北风呼号,大地封冻。 深夜,马路上,冻死了、饿死了的惨叫声,呼号声不绝于耳,彼伏此起,接连不断。 第二天一早,普善山庄的收尸车,把冻死在马路的人行道上,墙角落里,一具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冻得直挺挺,硬邦邦的尸体抬上车,装满后开走了。
这些人下的不是一般的地狱,而真是下到了十八层地狱! 古诗有云:“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应用于此,一点也不为过。 今晚弄堂里这些要饭人,明天的命运怎样谁也不知。也可能是普善山庄正等着他们去呢。但不管怎样,活一天算一天。 家兴母亲心肠软,肯于施舍。 一会儿客堂门被推开了,要饭的探进头来,要饭的碗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蓝珍,给盛碗饭,夹筷剩菜。”家兴母亲吩呼女儿,把四、五个要饭的,一个个打发走了。 刚想静下来再说说世芳出嫁结婚的事,君宝推门进来了。 “丽娟、丽娟姑母,我mama叫你们两人到我家去一次。” “怎么到你家吃第二顿?”家兴问君宝。 “还有什么事?”丽娟也问君宝。 “去了就知道。”君宝说着就拉丽娟要走。 “谢谢爸爸、mama、jiejie------”世芳再三道谢。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一家人客气什么。” “我们走了。”丽娟说着就拉着姑母一同走出家兴家门。 她俩一踏进君宝家的门,只见桌子上摆着一大堆棉衣、棉裤,还有棉被。 君宝就说:“姆妈,丽娟娘娘来了。” 君宝的jiejie菊芳手就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说:“我mama又给你俩找了几件过冬的衣服。有的是我穿过的,有的是我姆妈穿过的。有的还是新的,做好后一次也没有穿过。你们拿去穿穿看,不知合不合身。还有两条棉被,一同拿去。是送给你们,都不要还的。” “这不行,不能接受,实在不好意思。前些日子已经给了我们好多衣服。”世芳一再推辞。 “都是自己人,不要不好意思。我们帮不了大忙,这是我们能够做得到的一点小事。拿去吧,天要越来越冷。你们都还要去外面跑跑,冻坏了身体就来不及了。”君宝母亲的话很普通,但听起来确实很暖人心。 世芳面对如此的一片,似自己父母般的慈爱之情,泪水不禁漱漱地涌了出来。 她拉着丽娟一同跪了下来说:“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丽娟,你今后有出头日脚,一定要重重报答这份恩情!” 要知道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