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之流荡，左右不定
印瞳早已经打算好去会一会流澜派了。 寂清观，夏国皇室，再到南疆，如今便是流澜派。印瞳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只是不知道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与他们相遇，而这个他们，具体又会是谁。 他自从遇到了林瑶，决定出世，心里其实便已经有了目的。遍阅皇室与寂清观点阅楼的典籍是如此，来到南疆求道也是如此，过澜沧江和流澜派还是如此。 求毕生之道，解心中疑惑，同时为了自己的理想努力，这是印瞳沉寂了无数年的心再次鲜活起来后的动力。 “流澜派的地址在哪？就在江畔？”林瑶在印瞳旁边好奇的问道。 印瞳点点头：“在下游，澜沧江有一段路会进入一条峡道，周围都是山峰。流澜派就建在其中一座山上，依山面水，出了山门便是长河滚滚。” “真是会选地方，那里一定很美。”林瑶啧啧赞叹一声，有些向往。 印瞳呵呵一笑，心道确实如此。 “你想去流澜派的山门看看？”印瞳问道。 林瑶说：“也不是很想，只是觉得流澜派上下应该很享受吧？住在一个有山有水的人间仙境。” 印瞳摇摇头，反而收敛了笑意：“你心思单纯，自然会这么觉得，但是有些人便不会这么想。这个世界，人是分很多种的，即便是人间仙境也有人不喜欢，即便是淤泥恶臭也有人甘之如饴。人有不同，在于欲望所向，利禄声名还是平淡长安那都是凭心而定的。” 林瑶说道：“我知道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嘛！” 印瞳深深地看了林瑶一眼。林瑶杀手出身，又从小没有关爱，心思天真烂漫，但是有时候却缺少正常的是非观。这样的心境有利有弊，但是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是远远不够的。以前林瑶的修为不过鸿微境，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自致知境后，修行对于心境的要求越来越严苛，如果没有足够明了完全的阅历和观念，那么是非常危险的。印瞳有心为林瑶以后的修炼打下心境上的基础，便多说道：“追求的不同，在于理念的迥异，理念的差异，又是在于信仰。” “你是修行者，你求道，道是你的信仰；你曾是杀手，那么完成任务去杀戮便是你的信仰；我为道而问天，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走上巅峰，那么我自己便是自己的信仰。有些人的信仰是长生，有些人的信仰是黑暗，有些人的信仰是家人，有些人的信仰是金钱权力。” “信仰，就是你的欲望，就是你在乎的东西。也是你活着的意义。” “居庙堂之高，或处江湖之远，一切在于本心。本心的变化会清楚明白的体现出你的信仰和欲望，它将会是修行之路的阻碍，也是你修行之路的根本和动力。” “一饮一啄，是好是坏，微妙之处，在于你的决定。” 印瞳啰啰嗦嗦，不厌其烦的说着，其中殷殷疼爱，溢于言表，林瑶则是一脸呆萌的眨巴着眼，郑重的点点头。 印瞳知道这些话林瑶已经听进去了，也就不再多说，而是转头看向苍茫辽阔的澜沧江，突然说了一句：“恐怕我们不能去流澜派的山门拜访了。” 林瑶应声望去，却不由轻轻的啊了一声，有些惊讶。 只见远处江水绵延，烟波浩渺，微风过处，水波荡漾，涟漪阵阵。而在大江中央，一个人影立于江面之上，毫无凭依，就这么静静的立在水面上，随着水波左右荡漾，却沉稳而浮，宛如泰山。 印瞳扭头看看林瑶，说道：“我们便从此处过江吧。”说罢抬脚便踏入水中，却不像那个人影那样随波而动，反而极为扎实，像是打在水中的木桩，巍然不动。而随着印瞳每走一步，脚下都亮起一阵白光，咒印闪烁之间，让印瞳能够踏水而行。 林瑶则是看起来更鬼魅一些，像是水上的一道幻影，恍惚之间便是几步过去，不等看清身形，又是几步的距离，就这么稳稳的跟在印瞳身后，横跨大江。 随着印瞳和林瑶渐渐靠近那个江中的人影，两人也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个身形不算高大的老人，负剑而立，双手自然下垂，一身深蓝色长袍，腰脊挺直，带着股英气，看起来如同水波一般。 他似乎有六十多岁的模样，闭着眼，眼角下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整个人气势内敛，像是浮在水面上的一座山，又像是飘在静空中的一根羽毛，整个人都充斥着不和谐的感觉，但是却又非常的有衔接性。 “严丝合缝，圆融一体。”印瞳赞叹一句。 老人未曾睁眼，闻听印瞳突兀的一句话也没有反应，反而淡淡的开口问道：“不知贵客来自何处？” 印瞳想了想，说道：“夏国。” “属于何处？”老人又问道。 印瞳不假思索的说道：“从无归属。” “于何处有关？”老人还是紧追不舍。 印瞳想了想：“寂清观。” 老人顿时睁开眼，一双眸子像是要放出光来，说道：“南方而来？” 印瞳笑着点点头：“正是。” 老人仔细的看了看印瞳和身后的林瑶，目光更多停留在印瞳脚下的咒印上。三个人就这么立在江水中央静静的互相看了一阵，老人又问道：“可是叫做印瞳和林瑶？” 印瞳依旧点头：“正是。” 老人面现赞赏之色：“好，果然强者。” 印瞳淡然自若，面对夸奖也很礼貌的回礼，说道：“己身融于长河，凡体化波浪而流逝，精魂入时间而不息。只是——” 印瞳故意吊胃口，说了一个只是便不说了。老人却是皱起了眉头。 印瞳像是没有看到老人不悦的脸色一般，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只是水无常形是为奥妙，也是灾害。岂不闻善恶两分，阴阳不容。而水为本源，却也无定性，流荡摇摆，左右不定，随地势风向而变，却无主见，如此悬于中间，恰如立在天堂地狱一线之间，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老先生精研此道，并非好事啊！” 老人面有不愉，却只觉得印瞳只是就事论事，不由得冷哼一声：“老夫阅历红尘百载有余，执掌流澜六十余年，还需要你一个后生小子教导？” 印瞳顿时大惊：“执掌流澜？莫非老先生是流澜掌门沧昀？” 沧昀冷冷的瞥了印瞳一眼，说道：“正是老夫。” 印瞳连忙躬身行礼赔罪，口中还说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沧昀掌门，还望恕罪。” 可惜沧昀只听到印瞳语气中的忐忑，却不见他低下的面容中，嘴角带着一抹不以为意的戏谑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