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晨钟暮鼓，满山红枫
一堆烧完的枯木已经成了炭灰，还剩些残骸乱七八糟的横叉在印瞳的前方。 天空已经明亮了些，凌晨的月光不如深夜深夜明亮，而是有些黯淡，像是褪了色一般，静静的斜在半空，像是在和印瞳大眼对小眼的互相瞪着。 印瞳就是仰着头看月亮。他盘腿坐在草地上，头颅后仰，一缕没整理好的发丝随着夜风轻扬，一动不动的看着月亮。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一夜了，不是因为心有所思，也不是因为悟道有得，而是因为……林瑶枕在他的腿上。 而印瞳此时状似高人的看着夜空，一只手则是掐着林瑶rou乎乎的小脸，另一只手捏住了林瑶孱孱乎乎的两侧鼻翼。 “咳咳。” 时间一久，林瑶因为呼吸不畅直接被呛醒了，朦朦胧胧的扭着头，用还没完全睁开的双眼半眯着胡乱张望，但是因为正被印瞳捏着白皙的小脸，所以看起来更加可爱好笑。 “你干嘛！” 等到林瑶明白是印瞳在恶作剧后，干脆利索的一巴掌拍掉印瞳的咸猪手，然后不满的嘀嘀咕咕：“在别人面前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儿，怎么也这么调皮。” 印瞳微笑说道：“我们该上路了。” 林瑶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和周围的夜色，瞪着大眼睛说道：“现在吗？” 印瞳点点头：“一个时辰之内，我们要走完一百多里的路，到达蒙空山。” 林瑶一语不发，只是看着印瞳，像是能看出什么阴谋一样。 ……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当远处的第一抹晨光涂到了天际的边缘和远处的山巅时，林瑶终于忍不住了，打着哈欠威胁印瞳：“印瞳，这么早赶到蒙空山到底是有什么事？如果你只是为了恶作剧或者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林瑶的手间黑光一闪，几片晶莹纯白的雪白如同梦幻一般飞舞又倏然不见。 印瞳顿时一惊：“你会来真的吧？只是搅了你睡觉，你起床气这么重？” 林瑶倔强的嘟着小嘴。 印瞳有些机械的说道：“好吧好吧，幸好幸好……” “怎么了？真的有事吗？”林瑶又小心的问道。 印瞳说道：“蒙空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等着吧！” 当天光明亮起来，晨光洒到印瞳和林瑶的身上时，他们终于到了蒙空山。 准确的说，是蒙空山北方山脉的一座大山边。 其实这个地方已经在蒙空山山群内了，但是在世人的称呼中，真正的蒙空山只有一座。 因为那座一直在世世代代的人们口中流传，却从未有多少人见过的寺庙就在那座山上，就在蒙空山上。 那个寺庙叫做红枫寺。 而红枫寺三个字是全天下最有威慑力的三个字。 它就意味着天下佛宗之首，意味着天下最强的门派之一，意味着佛门的圣地，意味着世间最强的力量。 传说之地，就在蒙空山。 一片红色包围的地方。 “你看！” 印瞳说了一句。 林瑶则是愣愣的看着前方，有些说不出来话。她的目光早已经被吸引了。 漫山遍野的树。 漫山遍野的枫树。 漫山遍野的红枫树。 南疆的雪枫树，巨大无比，天底下只此一棵，那是一株神根。而此时林瑶眼前的红枫树，虽然也是枫树，但是却只是正常大小，有粗有细，而且漫山遍野，充斥眼球，难以计数；也只是很普通的树，不像雪枫树那样美丽的不可方物，而是很普通很平常。 但是就是这样普通平常的红枫树，漫山遍野，在熹微的晨光中，一起在晨风里摇曳，看起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 像是红色的树海在泛着波浪，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生生不息。晨光为鲜艳的红枫叶铺上一层朦胧的光，朦胧的光看着山峦，山峦看着枫树林，枫树林看着看枫树林的人。 默默相望，静静无语。 而后忽然一道浑厚的钟声在远山中响了起来。 那钟声悠扬久远，像是亘古之前的远古而来，穿越了宇宙洪荒，直到此处，化为渺渺天音落进山枫之间，引得满山枫树哗哗作响。 但是此时并没起风。 那不是钟声的推动，还是枫树的回应。 天下万物，莫不有生命和律动，一花一夜，一沙一砾，都有着他们独特的节奏。 而这钟声便是以外物的身份引动千万棵红枫树的节奏，进入他们的律动，让他们互相共鸣，从而像是被风吹拂一样摆动起来。 “这敲钟的人都有如此高的修为，不愧是红枫寺。”印瞳也怔了好久，而后长叹一声，静静的看着漫山的红枫摆动。 六声钟鸣已毕，但是浑厚的钟声却在这群山空谷中不断回响，恍惚之间竟然形成了一段音律，磅礴大气而不失幽柔细腻，无论是在节拍还是曲调都恰到好处，引得红枫林不断摆动，如同群舞一般。 “好漂亮，好奇特。”林瑶回过神来，兴奋的直摇印瞳的手臂：“这就是你早早让我来蒙空山的原因？蒙空山还有这么多红枫，遍布周围几座山峰的红枫？” 印瞳点点头，看着喜笑颜开的林瑶也不由泛起笑容：“是啊。红枫寺红枫寺，红枫由来便是如此。听闻数千年前蒙空山内便是大片红枫，而佛道祖师在此悟道，建立红枫寺。而后每一代的僧人都会看护红枫寺，也会种下一棵棵红枫，直到最后形成这连绵了几座山峰的盛景。” “真好看。” 林瑶的睡意全无，反而有些欢呼雀跃。印瞳的用心的确良苦，每天清晨的晨光是最美的，而晨光下的红枫林也是最美的时候。只是很多人有的忙于俗事，有的尚在睡梦，谁也不会去欣赏无意中被忽略的最美好的就在身边的风景。 印瞳又说道：“这钟声也不错的。这是红枫寺的习惯，晨钟暮鼓，早上卯时敲响六声钟鸣，下午申时则是六声鼓响。在群山之中，看时光风景听这晨钟暮鼓，倒是很有韵味的一件雅事。” 林瑶点点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说道：“霂长山，澜沧江，晨钟暮鼓，你什么都知道。” 印瞳呵呵一笑，只当自己迟钝不理解林瑶的意思。 “你要去红枫寺吗？”林瑶又扭头看着印瞳，问道。 印瞳却是摇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 “既然出世，也就不必刻意做些什么。若是天时轮转，世事注定，该相见总是要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