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法门(一)
“诸位。” 戒罪的声音如同传说中的佛音一般扩散开来：“我静蝉寺的这届法门盛会，首先，便是参观这千佛塔。” “参观千佛塔？” 这上千名修道者们都面面相觑。 法门盛会不是辩道论法，切磋比试的盛会吗？怎么要参观千佛塔呢？难不成，这静蝉寺是想让我们先礼佛参拜？ 既是修道，恐怕也不会信佛吧？ 修道者们有些疑惑。即便佛门正盛，他们最多敬佛，可是要他们正儿八经的在这佛像中参观，还真没几个有兴趣的。 戒罪话音刚落，顿时修道者们便议论纷纷，甚至还有出声埋怨者。 不过戒罪和广普也不多说，一个面带微笑一个面无表情的站着，状若入定。 能够参加法门盛会的修道者们不是一些年轻的天才，便是修为极高的前辈，甚至还有数位闻名遐迩的致知境散修。面对静蝉寺的安排，他们即便不解或是不满，最后还是客随主便，顺着石阶开始随意参观起来。 而印瞳那一群最受瞩目的年轻人也早就散开，各自跑开去了。 先是苏筠苏尘兄弟俩欢呼一声，苏筠也不和叶秦川打招呼就一溜烟跑了；然后便是李若缺饶有兴趣的冲离自己最近的佛像走去，明空也面色肃穆，竟然开始恭敬的挨个冲着这些佛像行礼！ “我们也下去吧。”印瞳笑了笑，带着林瑶顺着石阶向着最底层的空地上走，暮夕有意无意的跟着。 来到最底层，这时再看周围，便又不一样了。 头顶峰崖峭岩，石阶当空，层层叠叠；周围山石如岭，佛像如林，参差起伏，看起来有种幽谷望天的感觉，极为奇妙。 印瞳和林瑶开始随意逛起来。 “你看这个，只有巴掌大哎，雕刻的好细致，就像是真的佛一样。” 林瑶有些惊叹的看着身旁岩石上雕刻的一座佛像，而后突然皱起眉头：“不过，这个佛像，好怪异。” 印瞳闻言一笑，问道：“哪里怪了？” 林瑶摇摇头，黛眉微蹙：“我说不出来。” 印瞳看着林瑶困惑的模样，也不点破，只是继续看着。 “这尊佛像好粗糙啊！所有的部位都只是大致轮廓勾勒出来，你看这手，都没有像刚刚那座，雕刻出来手指头，还亏了是这么大一座石佛。” 林瑶又看到一尊一人高的佛像，和真人的比例也就是在一比一，不过雕刻的技艺很浅薄，用心也很少，只是简单雕刻，刀削石刻，连打磨都没有。 但是怪异的是，这样一尊石像，依然让人看上去好像就是再看一尊真佛一般。 林瑶眉头皱的更紧。 接下来，印瞳、林瑶又转了一会，看了几座佛像。 林瑶终于发现，原来这些佛像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刻得，而是出自不同的人手笔。 每一尊佛像，雕刻的风格和手法都不同。或者粗糙，或者细腻，或者线条流畅，或者形态逼真。大多的佛像，显然都是外行人所做，而不是专业的石雕匠师的手笔，但是怪异的是，这些佛像虽然各有不同，大相径庭，甚至有些佛像粗糙的简直不能算佛像，只是一个刚刚成型的石胚，却无一例外的给林瑶非常奇怪的感觉。 就像，灵光一点，却又转瞬即逝，想抓抓不住，百爪挠心。 “是不是有种睡醒之后，明明记得做了一个梦，却又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梦境内容的感觉？” 印瞳面带微笑，突然问道。 林瑶一怔，而后使劲点头，说道：“印瞳你知道怎么回事？” 印瞳笑了笑：“这是需要你自己去发现的。” 林瑶看着印瞳有些恶劣的笑，不由气馁，目光不经意的一扫，却发现暮夕不见了。 “暮姑娘呢？”林瑶出声问道，而后突然发现暮夕不知何时已经在一个角落盘坐下来，面对着石壁上的一座佛像，整个人一动不动，竟是开始修炼了。 “怎么就突然修炼了？”林瑶有些愕然，大大德眼睛眨巴眨巴，很是不解。 印瞳却是看了看暮夕眼前的那尊佛像。 “药师琉璃光王佛？”印瞳像是有些吃惊：“这可是一尊厉害的佛啊。看样子，暮夕果然不愧是寂清观未来的希望。” 就在这时，忽然印瞳耳边传来了林瑶叫他的声音：“印瞳。” 林瑶的声音有些茫然，有些飘渺。印瞳看去，只见她看着一尊有半人高的刻在崖壁上的石像，目光迷茫而投入，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一般。 “修炼吧！” 印瞳欣慰的笑了笑，拍了拍林瑶的肩膀，林瑶便缓缓地闭上眼，就这么伫立着，像是睡着一般，进入了修炼。 而印瞳的目光看向林瑶眼前的那尊佛时，却是目光一瞪：“过去现在未来佛？这也……” 这也太强了。 这是印瞳想说的话。 无论是药师琉璃光王佛，还是过去现在未来佛，都是佛门典籍中极为强大的角色。 暮夕身为暮弦越的女儿，天下第一道门寂清观的新代领军人物，未来的寂清观领袖，便是对药师琉璃光王佛极为敏感。 而林瑶，事实上天赋也极强。无论是在认识印瞳之前便已经是鸿微境，还是在寂清观一口气致知而绝世，都说明了其天赋强大。只是印瞳没想到林瑶竟然对过去现在未来佛这么特殊的一尊佛有感应。 是的，这里的每一尊佛像，特殊之处，都在于会让一些天赋绝伦的修道者有感应，从佛像本身中领悟到一些东西。 而这种观佛而有感，在佛家中称之为法门。 至于每个人都会偏偏对其中某尊佛像有所感应，便是所谓‘佛缘’。 林瑶和暮夕的佛缘，都很是了不得。而她们所感应到的法门，定然也是不凡。 这时，千佛塔内的上千修道者们已经完全分散。有些修道者完全察觉不到这些佛像的奇异之处，他们要么是天赋太差，要么就是真的和佛家无缘；但是也有一些人，如暮夕、苏筠那几个年轻的天才们，早就察觉到这些佛像的奇异，此时再多加观看，也开始明了其中的奥妙，甚至也有几人感应到了‘佛缘’。 印瞳看到林瑶已经陷入修炼之中，很是欣慰，也不多说，便信步走开，继续看佛。同时，他的目光也扫过其他的修道者们，观察到了他们的动静。 大多数的修道者依旧一无所知，即便觉得这些佛像别扭，却还是不明所以。但是这时，基本上就可以看出差别了。 如暮夕这类年轻的天才们，大多就陆陆续续找到了自己的‘佛缘’，开始领悟法门了。 苏筠此时在第五层的高度，正坐在一座石崖的崖壁边缘，他此时也在修炼——事实上，苏筠修炼的比暮夕还早。而他面前的那尊佛便是感应到的佛，名为接引归真佛。 无论是佛门还是道门都有一句话，叫做返璞归真，乃是一种极高的境界。佛门讲究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苏筠能够感应到接引佛，也是他性格真实，而且这么一尊不输药师佛和过去现在未来佛的古佛，想来给苏筠的‘佛缘’也是极少见的。 而其他人，譬如苏尘，此时面前的佛，只有一个人的肚子那么大，却很圆润，大肚笑脸，侧身半卧，便是他感应到的佛——弥勒尊佛，也称为笑佛。 这是一尊甚至比接引佛、药师佛和过去现在未来佛更有名气、来头更大的真佛。这弥勒佛在民间名声极大，辟邪静心，据说能够让人开心。只是印瞳吃惊的是，苏筠、苏尘两兄弟，虽然都是单纯跳脱的性子，但是因为苏筠在荒山大脉的战绩，苏尘的风头几乎都被哥哥掩盖了。如今看来，苏筠感应到接引归真佛，苏尘感应的是弥勒尊佛，却是说明了一些事情。 想到这，印瞳不由又想到流澜派及流澜派的掌教沧昀，不禁一叹。如果说这两兄弟感应到的佛说明苏尘的心性更纯粹，潜力更大的话，那么他现在修为还不如苏筠，只怕便是老师和门派的缘故了。 而年轻一代中剩下的毋什、明空、李若缺，也极为不凡。 明空感应到的佛乃是光明佛，同样是一尊名声很大的佛。特殊的是，光明佛必然是佛心极为坚定的人才能感应到的。 而毋什感应的到的佛，乃是地藏王佛！ 地藏王佛还有一个名字，便是叫做地藏王菩萨——一位甘愿呆在地府，比十殿阎王还强，发誓要超度众生的大佛！ 红枫寺传人，的确是名不虚传。 李若缺是最后一个感应到‘佛缘’的年轻一代高手了，而他感应到的佛，是大智慧王佛。 李若缺修为在年轻一代中垫底，名气也垫底，如今看来，其悟性、表现如今看来也还是垫底。不少人都有些唏嘘感叹，一个堂堂剑宗子弟非要去修炼刀法，虽然李若缺的碧瞳刀乃是比肩诛日剑、踏月刀的名器，终究是与去道法相悖，如今在年轻一代中默默无闻，毫不出众，只是让剑宗宗主剑皇宫至司暗地里被人笑话。 此时，繁一大师、夏未名、叶秦川、严夜、戒罪和广普等名门中的老一辈高手都聚集在一起，笑着看千佛塔中上千修道者的千姿百态，都暗暗点头。 这上千修道者堪称整个修道界的精英，慢慢的开始感应，得到佛缘法门的也不少了，不少门派的一些名宿、天才还有三两个散修，都开始闭目修炼，而几大名门的年轻人们更是早就开始感应法门了。 “都是好苗子啊！” 夏未名笑眯眯的赞叹一声。 “的确，这一代的孩子，未来都很光明，倒是我们剑宗的孩子显得平淡的很。只是可惜了贵寺的悟圆。”严夜感叹一句。 戒罪笑了笑，说道：“严夜长老身边的那个孩子叫做李若缺？我倒觉得严夜长老过谦了。大盈若缺，大智若愚，********，李若缺能够领悟大智慧王佛佛像的意境，这未来如何，还未可知。” 广普面无表情的接话说道：“悟圆本是我师侄，我也极为喜欢他，不过，这人生莫测，悟圆既然命数圆寂，也无可奈何。” 叶秦川却是突然开口道：“刚刚看到印瞳先生身边的那个林瑶姑娘领悟的速度，可是不慢，而且还是感应的过去现在未来佛，可见这天才，也是不少的。不过我更好奇的却是印瞳本人会感应到的佛像，只是刚刚看到他，现在却不知跑到哪去了。” “嗯，寂清观的供奉，应该看看。寂清观已经十数年未曾再多一位供奉了。” “而且还是咒印师，听说修为境界极为不凡。” “我们这几派的年轻弟子们只怕还不是这位印瞳先生的对手，而且此人来路神秘，值得好好观察。” 几位前辈高手纷纷响应，顿时目光四处搜寻起来。 而后都有些惊异。 “不是吧？难道他还没感应到‘佛缘’？” 几位前辈高手惊疑不定，而印瞳本人却依旧慢慢踱步，在无数石崖佛像中穿行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