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四十七节 漂过头了

    随身携带的武器，柏卫国身上只有随身佩戴的一支54手枪、两个手枪弹夹和一把伞兵刀。对了，还有那柄已经习惯性绑在小腿上的56式步枪刺刀。

    略作犹豫，他就做出了决定，再带几颗手雷和一块防雨布就行了。没有武器可以从敌人手里夺来使用，毕竟敌人那边全民皆兵，想要找武器还是很容易的。

    部队驻地在晚上九点就吹了熄灯号，柏卫国在高远墓前一直坐到十点才起身行动。他并不知道，在这之前，政委刘湘山曾经过来看过他。

    侦察大队驻地周围，警戒是非常严密的。但这之前的几个月，柏卫国练习潜伏和渗透，早已经对周围的地形摸的异常熟悉。不夸张的说，他现在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对于营地的明暗岗哨，他更是了如指掌。因为他不止一次的把这些明暗岗哨当作假想敌，在他们毫无察觉之下进出营地，他以此来训练自己的观察和渗透能力。

    这样的训练，既可以说比实战容易，也可以说比实战更难。容易的是，他一旦被哨兵们发现，只要及时报上口令就没有生命危险。难的是，实战可以摸掉敌人的哨兵，这里可不行，开玩笑，都是自己的战友。

    既然他现在已经做出决定要私自行动，自然不能让大队里的其他人察觉。悄无声息的避过岗哨回到自己的帐篷，换掉了身上的衣服，拿了一个军挎，往里塞了一张防雨布，又在挂在宗智骏床头的装备里拿了四颗手雷塞进挎包，略微迟疑了一下，他又从他的储物柜里摸出了一瓶酒塞进了军挎里，才再次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帐篷，没入黑夜。

    柏卫国通过水路渗透的计划，其实是非常冒险的。他并不知道，敌人为了防止我方人员从水路渗透，在盘龙江进入他们国家境内之后，在近一公里长的水道里，敷设了多种障碍。什么破渔网啊、滚钩索啊、鹿砦啊、铁丝网啊什么的不一而足。

    或许是高远在天之灵的护佑，柏卫国到达盘龙江江边时，瓢泼大雨已经下了快一个小时。周边山区爆发的山洪在短时间内汇聚流入盘龙江，导致盘龙江水位暴涨，加上柏卫国身上没多少负重，抱着一颗浮木漂在水面，才堪堪从这些障碍物上方漂过。不然，这些障碍物里，他只要碰上一样，就是个不死也残的下场。

    不过，柏卫国虽然侥幸的躲过了来自水底的暗算，他的计划也同样出现了偏差。在随波逐流的漂到他计划准备上岸的地段时，他发现汹涌的江水裹挟着他奔腾而去，使他根本无法向岸边靠拢。等到他好不容易在一个河湾处爬上岸时，他已经无法分辨他所在的位置，他迷路了。

    在他的背囊里，有一份他从敌人特工团团部缴来的敌人第二军区的军用地图。可那份地图连同他的背囊，因他回来后直接去了高远的墓地，并一直留在了墓地，政委刘湘山就临时把东西都放在了自己的宿舍那里。大队领导住宿的帐篷和大队司令部一样，晚上门口是都有岗哨的，柏卫国自然无法去拿。

    出发的时候，柏卫国不是没想到，没有地图或许会带来一些不便。但他自恃来到侦察大队后，对对面敌人的情况已经有了了解，大致的地形也心中有数，所以也就没当回事。

    但现在，水流出乎他意料的把他带到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区域，这才让他心里有些隐隐的后悔他的大意。

    雨还在下，让本来就漆黑的夜里，能见度更差了。湿透了的迷彩服裹在身上，把体表的温度迅速的带走，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摸了摸背着的军挎里，东西都还在。他掏出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借酒精的力量来驱除寒冷。这才凭着直觉选了个方向前行。现在，他需要先找到户人家，换掉身上的湿衣服，然后问清楚他现在所处的位置。

    黎明时分，雨渐渐停了下来。柏卫国开着一辆两轮摩托车，飞驰在河江前往清水的公路上。

    此刻的柏卫国已经换上了一套敌人边民常穿的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夹克式旧军装，一条黑布裤子和一双旧皮鞋，头上戴了顶绿色圆盆帽。两个竹编的背篓横架在摩托车的两边，他换下来的衣服鞋帽和他的军挎都放在了背篓里，背篓上面，放了一些山竹和芒果，看上去就像一个贩卖水果的小贩。

    在大约两个小时前，柏卫国离开了河岸，只翻过了一个小山包，就看见了一条公路，公路往南方向，透过雨幕，可以看到有三三两两的灯光。他的直觉告诉他，那里可能会有个村落。

    正急于确定自己身处何方，并琢磨着找套干衣服换的柏卫国，毫不犹豫的转变了方向，朝着灯光方向而去。

    等接近灯光透过来的地方，他才发现这哪里是个村寨，分明是个比较大的城镇。按照柏卫国对这边地形的了解，盘龙江下游比较大的城镇只有一个地方，敌人河江省的首府河江。竟然顺流漂到了河江！这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他要去的目标，看来得走一大段的回头路了。

    在快要接近城镇的公路边，他看到了一所这一带比较少见的砖瓦房。吸引柏卫国目光的是房子的门廊上，竟然还停着一辆目前算得上奢侈的摩托车。在这个自行车都还没做到家家都有一辆的时代，有摩托车绝对是属于奢侈的。

    轻轻用伞兵刀撬开门摸进去，东面房间床上睡着一对夫妻，西面房间睡着两个孩子。柏卫国在用手刀分别把他们在睡梦中砍晕之后，找来几根绳索，把他们分别堵上嘴捆了起来。

    这时候，他才开始仔细查看这所房子。房子布局很简单，并排三间的格局，正屋两边各是一间卧室，在正屋靠后的墙角还有一扇门，柏卫国打开门探头看了一眼，那是一间厨房。

    从正屋里堆满的一筐筐水果来看，这所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个做水果生意的商贩。从卧室的陈设来看，他们应该是在当地也算比较富裕的人家。

    但让柏卫国感到不解的是，他找遍了卧室的箱柜床头，找到的最好的男人衣物，竟然只是几套早已经洗的褪色的军装，倒是床下有一双旧皮鞋。在翻找过程中找到的这家主人的身份证件倒是证实了柏卫国的猜测，自己眼下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河江。

    临走的时候，柏卫国没有干掉这一家人。他本来是想动手的，但看到那两个被他在睡梦中击昏的孩子，他忽然有些下不了手。

    在从义都回国途中，柏卫国也曾经杀掉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在参战之初，刚上前线的他们就被反复告诫过，敌人这边是全民皆兵。看似风都能吹倒的老太太，没准就会在你转过身的一刹那，拽出一支不知道藏匿在什么地方的武器向你开枪，小孩子也是同样。这是在79年与敌人之间爆发战争后，战士们用血总结出来的教训。

    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他遭遇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本来他倒是没有杀掉对方的想法。可生性谨慎的柏卫国从那个孩子的眼神中，看到了仇恨和飘忽不定，他的眼神时不时的会无意识的瞟向一个草堆。

    从小孩的眼神中，柏卫国明白他的身份被这个孩子看出来了。虽然他穿的是敌人的军装，可他背着背囊的形象还是与敌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特别是那个孩子瞟向草堆的眼神，引起了他的警惕。那个草堆里藏了什么？他在害怕什么

    他一面没话找话的和那个孩子说话，一面假装无意的靠近了那个草堆，在踢到草堆上的脚上传来的感觉，告诉他草堆里藏着一支枪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拔出伞兵刀扑了上去，一刀割开了那个孩子的喉咙干掉了他。然后，他果然在草堆里找到了一支断了木制枪把，却已经上了膛的AK-47。

    在他动手杀那个孩子时，柏卫国没有犹豫也没有内疚。对方发现了他的身份，并且显露了敌意，这时候，双方的关系已经不再是军人与平民的关系，而是成为了你死我活的关系。

    可这两个孩子，他们在睡梦中就失去了知觉，自然是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也无法显露出敌意。

    这就让柏卫国在想下手时，在心理上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他觉得他是真的下不了手。连带着另一个房间里的孩子父母，也因此逃过一劫。

    因为柏卫国觉得，若是杀死孩子父母，那这两个孩子的将来，一定是悲惨无比的。

    在有意把屋里所有的箱柜都搞得乱七八糟的样子，收走了所有的钞票和饰物，把现场伪造成一副遭到了抢劫的模样后。

    柏卫国才施施然的换好衣服，走到门口重新插好门，然后从窗口跳了出来合上窗，拿着搜出来的摩托车钥匙，发动摩托车朝清水方向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