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都市小说 - 今夜我对你说在线阅读 - 正文_第163章礼轻情重

正文_第163章礼轻情重

    二人一开唠,居委会主任就趁机告辞了。

    见她离开,老门卫返回传达室,拎出一个小塑袋,递给了香妈:“这是络石藤,我托人在武夷山找的,熬水喝,专医跌打损伤,灵得很的呀。”

    “武夷山?离上海700公里的呀。”

    香妈接过,惊呼到:“真是有劳你了,这么远托人。瞧,这草叶儿还水灵灵的,闻着就有种深山里的味道的呀。”老门卫笑笑:“阿拉爷的七伯父,是武夷山的庙宇主持,接了我的电话,亲自在前晚上深夜挖的呀。熬水喝,头三水,水过草尖,熬10分钟。记住,只熬10分钟;后三水,熬15分钟。武夷山的络石藤有灵,时间熬过了,灵就跑掉了的呀。”

    香妈连连点头,一面去掏腰包。

    可老门卫往传达室里一躲,挥挥手:“你快去吧,先前你刚出这大铁门,就有个中年男进来,说是香爸的老朋友,要找他的呀。瞧,”

    他推推登记表:“登了记的呀,刚好给邹主任看到……”

    香妈就返身往外走,来了客,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得再买点菜呢。香妈回到家,果然,大屋里传来二个男人的大嗓门儿。

    “……那时你可草包啦,二瓶红的一下肚,就往厕所跑个不停的跑呀。妈的,我就知道你小子吼得凶。”

    “我可没你忍得,我就一直寻思着,难道你那玩意儿的容积,天生就比我们的大一些……”

    吱嘎!吭吭吭!

    香妈故意把二道门关得山响,又用力咳嗽。大屋马上变得安静,然后是香爸的嗓门儿:“她妈,你来一下嘛。”放了手上的拎袋,拉拉衣服,捋捋鬓发,香妈微笑着进了大屋。

    那客人笑眯眯的,早站了起来。

    “香妈,你好,还认识我吗?”“咋不认识?蒋神仙嘛。”香妈笑了,上下打量着对方:“还那样神气的呀?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也满60了呀?”

    对方瞪大眼睛,也上下打量着香妈。

    “吃63的饭啦,我比香爸长二岁么。香妈,你也没变嘛,还那么,年轻漂亮的哦。”香妈笑着摇头:“蒋科,你以为你还是在国企大厂的销售科位上?逢人便说光面子话奉承的?坐,坐下聊。现在,还喝的呀?”

    蒋科先看看床上的香爸,然后回答。

    “一点点吧,香爸也一点点。”“坐吧,你俩先聊聊。”香妈出去了,泡上一杯红茶,进来递到他手上:“我记得,你不怕烫的。”

    蒋科双手捧着,笑眯眯的回答。

    “劳动人民嘛,手茧老厚,烫?放进锅里煮,还得添油加火才行呢。”香妈进了厨房。蒋神仙,原是香爸的顶头上司。

    此人工作能力一般,擅长人际关系。

    据说其家庭是考古世家,因而他也喜欢倒腾一些金石古画,在厂里小有名气,自称蒋神仙,人称蒋神经。国企破产,蒋神仙也被捋掉了科长宝座,沦落社会,不知所终。

    今天,他却突然出现。

    他是怎么知道香爸电话的?找上门来是叙旧?还是有别的事情?这让香妈好生纳闷,因而也有些警觉。可不管怎样,到底曾是一个厂里的同事。

    都老啦,相互聊聊吹吹。

    然后吃一顿饭,还是可以的呀……心灵手巧的香妈,几经鼓捣,便弄出了几个像样的菜,再拎出那瓶亲家送的蓝瓷“汾酒”,就让老头儿借酒浇浇愁吧。

    正好,妙香不回来呢。

    蒋神仙虽然比香爸大二岁,可却比香爸显得年轻。很明显,这20多年来,蒋神仙活得不错。只有生活宽余,心胸旷达,对了,还得有事业累着赘着的人,在这个年纪才显得比同类青春,难道不是吗?

    要不你看看香爸,有比较才能有答案嘛!

    饭桌上,蒋神仙兴致勃勃,妙语连珠,反映敏捷,思路清晰,这更加让笨拙呐言的香爸,相形见绌。蒋神仙倒也痛快,讲了自己这20多年的大致经历。

    然后,颇具事后诸葛亮的感叹到。

    “早该破哇!这国企早该破产了哇,你想那么多贪官庸官和庸人,全啃着国家资产,怎能不破产?不破不立嘛。”香爸闷闷不乐的瞅瞅他。

    “还在讲报告?哎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蒋神仙筷子一穿,一撮油炸花生米,奇迹般的立在他筷子上,足足二十多颗,不滚不翻,不杂不乱,蒋神仙表演般瞅瞅它,慢腾腾的送进了自己嘴巴。

    呱!呱呱呱!

    大嚼特嚼,然后答:“以前不懂呢,这人脉就是生产力!好容易找到了过去科里的电话联系表,逐一打去。唉,停机的停机,死的死掉了,就你和别的几个还活着,还能联系上,天意啊!”

    “谁死掉了呀?”受伤后的香爸,对“死”的字眼儿特别敏感。

    他先呷一小口汾酒,这可香妈事先给他打好招呼的,然后,学着曾经的顶头上司,也穿一筷子油炸花生米。可是,那该死的花生米,却怎么也在筷子上停不住。

    好容易才停住了二三颗。

    香爸愤怒地把它往自己嘴巴一送,呱!呱呱呱:“说说,销售科就那么一二百号人,谁死掉了呀?”香妈有些伤感的瞟瞟老头子。

    她可记得很清楚,当年,前销售冠军志得意满。

    在自己面前邀功取宠之一,就是表演这双筷穿花。当年销售科的一二百号男男女女,随便拉个出来,最不济的双筷穿花,也要穿上十七八颗……

    “××,×××和×××、×××、××,”

    到底曾是科长,蒋神仙一口气报出了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在当时国企的大厂,这些可都是每到季度和年终,都戴着大红花,露着最自信的笑靥,给张贴在一溜儿大射灯,照着的玻璃柜里。

    迎着全厂上万道眼光的羡慕,不屑,嘲弄,平淡或嫉恨……

    “都死掉啦!真是不打电话不知道,一打吓一跳呀!”蒋神仙又是一筷子穿花,好像嘲笑香爸刚才的失败,巴嗒,扔进自己嘴巴,呱!呱!呱!

    “香爸,还记得不,那个×××,×××当年好不得了哇?眼里除了厂长书记,根本没有我俩的位子……那个×××特牛皮哄哄,仗着是某处的小舅子,到处散布对我们的不服气,还给厂办举报你这个冠军是假的,是我包庇你的……”

    香妈静静的听着,不插话,也不劝酒。

    事实上,她知道老头子和这个蒋神仙的关系,并不好,岂只是不好,如果不是自己在其中劝着香爸,二人倒是好几次差点公开拉爆。

    原因就在于这个蒋科,不是个东西。

    部下风尘仆仆拉回的签单,如果懂不起,他就故意拖延不签字。那时的国企大厂多红火啊!并非以后的电影电视和小说中所说的,什么人浮于事,出工不出力和大锅饭云云。

    那么,这些后来横遭指责,成为国企大厂关,停、转的致命原因,到底有没有?

    存不存在呢?身为大厂财务处主办会计的香妈知道,的确存在,可不是主流。如果是主流,那时的国企大厂资金流通,成本核算和生产销售比,就不会正常。

    正因如此,那个时候。

    在厂招待所和库房,甚至车间门口,催货,、拉货和要货的全国各地商家厂家云集,各种口音扬起彼落,一派发达兴旺。

    最火红的时候,厂团委,工会和财务处全体人员,放下手里的工作转做迎接招待。

    正因为如此,销售员们要将手里的订单,变成产品,进而再变成奖励提成,就必须排队待发。这时的蒋科,也就成了所有的厂商家和销售员们,真正的衣食父母。

    因此,对不起!

    排队面前人人平等。可是,你若按潜规矩出牌,也好办,提上来就是。这潜规矩,先只是请他胡吃海喝一顿,或送条高烟,一瓶五粮液和二斤西湖龙井什么的小打小闹。

    接着,进化成。

    请按摩,K歌或跳舞什么较高级的中打中闹,最后就成了直接现金交易,也就是合同总额的千分之5。乍听起呢,令人感到蒋科还很手软。

    下面一算,吓人一跳。

    1000块抽5块,10000块抽50块,100000块抽500块……作为销售冠军的香爸,生性倔强,信奉个人英雄主义,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可结果,接连吃了好几个大亏。

    眼瞅着自己辛辛苦苦拉回的签单,给硬生生的压着变不成产品,自然也就变不成自己需要的奖励提成,那个急啊气的,就不累述了。

    在香妈的埋怨和同事们的激励下。

    宁折不弯的汉子终于低了头,并且,在香妈的耳提面命下,一低到底,主动在蒋科的潜规矩上加上个1。就这样,凭着独特的合同总额的千分之6上贡,香爸一跃而成了威名赫赫的销售冠军……

    就这么个东西,现在居然跑来自称老朋友?

    动辄“我们”“他们”,所作所为之厚颜无耻,真令人瞠目结舌。“那时候不懂事哇,只知道给厂里打工,不知道往自个儿腰包拨……”

    蒋神仙又一筷子,一串薰腊猪耳朵,伴着汾酒进了他嘴巴。

    香妈实在忍耐不住,自己起身到了厨房。老娘却端坐如老神仙,任二个老头儿唠唠叨叨,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的……

    进了厨房的香妈,一面临窗眺望慢腾腾吃着。

    一面在心里默着鱼老板的提醒,今天周五,下星期一交订金,也就是说还有二天时间。可这钱,还毫无着落呢。

    鉴于婚前买房和举力婚礼之经验。

    香妈己为小俩口买车,估摸着亲家“借款”量,作了自己“借款”一半的准备。其实,这一半是多少?香妈心里并没有数。

    主动低下身找香爸商量。

    香爸判断小俩口首次买车,不可能买得很高档,一没这个经济能力,二是才学会驾驶,怎么着也得练习练习吧?这个车价,定在一般的家庭用小轿车上,也就是个15万元左右。

    亲家有能力“借”出的车款,大约在六七万之间。

    按这比例的一半,自家“借款”也就在三四万之间。剩下的几万块钱,就由小俩口自己凑吧。所以,香妈从自己不多的积蓄里,划出了四万块钱,给小俩口买车留着。

    可这换房呢?还没真正提上议事日程呀。

    没想到女婿先因此和自己老妈,吵了起来。这也等于督促了香妈。早换迟换反正要换,不如就趁着亲家在上海时,逼着他们一起出钱出力换了算。

    不过当时,香妈也没想到还要交订金的。现在,真成了欲罢不能,进退二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