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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上 索名马桓赧拒和

    第十一回索名马桓赧拒和

    庆寿诞跋黑毙命上

    却说盆纳奉了劾里钵之命,来见桓赧、散达兄弟,意欲求和。当下听说桓赧提出索要二物,不由笑道:“首领索要之物,以我猜想,不是珠宝,就是美女。劾里钵节度使既然诚心诚意要与首领讲和,想此区区之物,哪有不答应的?”桓赧笑着说道:“故人这次来作说客,却没有猜对。我们所索之物,一不是珠宝,二不是美女。所索之物,在茫茫大草原上随处可见,也许比珠宝和美女更为平凡。”盆纳也笑着说道:“所索非此二物,那就不好猜了,请首领明言。”桓赧说道:“其实,这二物并非劾里钵、颇刺淑兄弟所有,想必他们不会不答应的。我所想要的,一为盈歌所乘之大赤马,一为习不失所乘之紫骝马。”盆纳听了此言,沉思起来。

    散达见盆纳沉默不语,含笑以目暗示其兄桓赧,似乎是在说:“兄长,小弟的这个主意不错吧。”桓赧也报之以微笑,好象是在回答:“贤弟高见,给劾里钵出了一道难题!”原来,桓赧听说盆纳第二次来访,便已猜想他是来做说客的。便托故不与其相见,而遣人陪他入山游猎,私下却与其弟散达商量应付之策。桓赧说道:“盆纳如果提出讲和的事儿,要是断然回绝,岂不有失风度?应该想个敷衍的办法才是。”散达说道:“兄长,你可知道劾里钵有何嗜好”桓赧说道:“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的诸部落以游牧为生,这些部落的首领都爱好骏马,劾里钵也不例外。”散达说道:“兄长,这话让你说对了。有一件事,足以说明劾里钵的个性。劾里钵的父亲乌古廼活着的时候,坐骑是一匹黄骠马。那是一匹远近闻名的千里神骏,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真是腾云驾雾,追星赶月。乌古廼死后,辽国边境守将耶律曷鲁遣人索取这匹黄骠马,劾里钵对他的母亲多保真说道:“马是完颜部落中人赖以生存的命根子,更何况是一匹千里马。命可给,千里马不能给。”多保真说道:“我儿之言甚是,只不过也不能因为此事而惹恼了辽人,招来杀身灭族之祸。”熟思半日,忽然心生一计,令人将黄骠马的双耳割去,又遣人送与耶律曷鲁。耶律曷鲁看到黄骠马失去双耳,已经不再有过去的神俊之气,遂拒而不收。从此,黄骠马又被称为秃耳马。兄长,劾里钵既然视骏马为命根子,我们就索要完颜部落中的骏马,看他给还是不给?”桓赧听言,笑着说道:“好主意,好主意。我们就索要他的命根子,但不知劾里钵兄弟有何骏马?”散达说道:“现在,完颜部落又出了两匹天下无双的骏马。一匹叫大赤马,为欢都所骑,另一匹叫紫骝马,为习不失所乘。”桓赧说道:“好,好,好,我们什么也不要,就要大赤马和紫骝马。”

    盆纳见桓赧、散达面露得意之色,突然仰天大笑道:“人言桓赧、散达兄弟虽然胸怀豪气,但却眼光短浅。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完颜部落中的奇珍异宝堆积如山,二位首领却视而不见,仅仅只要两匹马,岂不惹人耻笑!”桓赧说道:“故友不必见笑,我们也不想与劾里钵为难。他们夺我国相之职,又杀我村落之人,此冤不可谓不深,此仇不可谓不大。但只要将大赤马和紫骝马送给我们兄弟二人,以前所结怨仇即可一笔钩销。我们兄弟即可立时撤兵,从此不再言战。”盆纳说道:“首领也知道,这两匹马分别为欢都和习不失所乘。即使节度使愿意给,欢都和习不失未必答应。”桓赧说道:“故友何必出此诳人之语,欢都和习不失乃是劾里钵心腹之人,只要劾里钵说一句话,他们敢不俯首听命!”散达说道:“其实,我们也不必管那么多。我们只是想听劾里钵一言。他答应送马,则万事皆休。他若不答应送马,则以刀兵相见。”盆纳见二人索马之意已决,料想难以说动,遂顺水推舟道:“二位首领既然统兵而来,必然要有所得。索马之事,非我所能决定。不过,我一定会把二位首领的想法转告节度使。是否答应,也只有听他一言了。”桓赧说道:“好吧,我们兄弟也不会为难故友。我们在此静候佳音,但愿故友能够从中周旋成功。”

    盆纳起身告辞,桓赧、散达兄弟跨马为其送行。也许是一种精心精意的安排,他们特意让盆纳经过所部兵卒驻扎的营垒。待要分手之时,桓赧问道:“故友,我的战马还算矫健吧?”盆得说道:“真可谓追风逐电,来往如飞。”桓赧又说道:“故友,我的兵卒还算强健吧?”盆纳说道:“真可谓人人英豪,足以上山擒虎,入海缚龙。”桓赧说道:“以此与劾里钵相搏,谁高谁下?”盆纳说道:“首领如果率领你的强大的兵卒,征伐诸部落,所向必克,难有敌手。若与劾里钵为敌,则不敢言。”桓赧说道:“请故人直言无妨。”盆纳说道:“进一步讲,未必能为敌手。退一步讲,胜败难以预料。劾里钵乃天下英雄,人间龙虎,首领岂能以等闲视之?”桓赧仰天大笑道:“在他人眼里,他是一位英雄。在我眼里,只不过是草芥之徒罢了。”

    盆纳返回营中,但见哀云低垂,鼓角不鸣,一种悲伤的气氛笼罩在营寨之内。盆纳心中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向人打听,这才知道那匹人人皆知的秃耳马已于昨日老死营中。劾里钵为之悲哀万分,遣人将其遗体护送回纳葛里村。劾里钵也相继返回村内,要为秃耳马举行隆重的葬礼。盆纳闻言,心中沉重地想道:“一场战事在所难免了。”

    次日中午,劾里钵从村中返回。盆纳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急忙入帐来见。看得出来,劾里钵因为秃耳马老死而留下的忧伤依然残留在心头,未被抹去。他见了盆纳,关切地问道:“贤弟去见桓赧、散达,不知结果如何?”盆纳说道:“节度使,一言难尽。桓赧、散达虽然答应和解,但却索要两样东西,只怕节度使不肯答应。”劾里钵说道:“良马是我的命根子,除非是索要良马,我不会答应。除此之外,别说是两样东西,就是十样八样,我也送给他们。”盆纳说道:“首领有所不知,桓赧、散达索要的,非为别物,正是首领的命根子。”劾里钵说道:“如此说来,他们所想要的,正是部落中的良马了?”盆纳说道:“是的,一为大赤马,二为紫骝马。”劾里钵听了此言,不由得双眉倒竖,怒发冲冠,骂道:“可恨桓赧、散达二贼,欺我太甚,我与二贼誓不两立。不灭二人,难解我心头之愤,”盆纳说道:“节度使息怒,节度使息怒。桓赧、散达固然可恶,但节度使也未必值得大动肝火。当今之计,只可以从长计议。如若意气用事,正好中了桓赧、散达jian计。要是谋事不周,有所失误,悔之何及?”劾里钵听了此言,猛然醒悟过来,说道:“先父曾经言道,越是面临危机,越是要冷静以待。现在,正是其时。贤弟一言,犹如当头棒喝,使我清醒了许多。贤弟且退,待我仔细思之,仔细思之。”

    原来,大赤马和紫骝马是完颜部落自秃耳马之后出现的两匹千里神骏,部落中的人谁都想得到它。劾里钵本来想把这两匹骏马赏给习不失和欢都,又怕众人不服,遂心生一计。这一日当众宣布,渴望能够得到大赤马和紫骝马的人,可以用比武来争夺。此令一出,整个完颜部落都轰动起来了。这场激烈的角逐进行了三天三夜,其结果并没有出乎劾里钵和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习不失在比试武艺中获胜,而欢都在角力对比中勇胜群雄。于是,习不失得到了紫骝马,而欢都得到了大赤马。转瞬之间,勇士与骏马成了人们街谈巷意中的主要话题,而欢都和习不失也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人物。习不失本名辞不失,后来改名。他是勇石鲁之孙,乌骨出之次子。初时,乌骨出酗酒悖逆,欲害其兄乌古廼,后来死于非命。习不失却与他的父亲判若两人,忠信勤勉,英武健捷,更兼精通武艺,能左右开弓,无不百发百中。每当临阵,总是一马当先,推锋直前,奋不顾身。欢都即为贤石鲁之孙,当初贤石鲁因为怀疑勇石鲁心存不公离他而去。后来当他终于明白事实真相的时候,因为追悔莫及而再也没有勇气和勇石鲁相见了。遂远离人世,避居一隅。当勇石鲁病逝的消息传入贤石鲁耳中的时候,他恸号一声,吐血数升,从此一病不起。勉强支撑了数日,也瞑目而逝,其灵魂也追随勇石鲁去了。临终之际,留言于儿子劾孙道:“人生在世,难免一死。我今阳寿将尽,别无牵挂。只有一事,久久萦绕在心头。曾与完颜部落的首领勇石鲁幼时相约:生则同川居,死则同谷葬。现在,勇石鲁比我先走了一步,我向往着在走完人生之路后,和他相依为伴,静静地长眠于地下。”贤石鲁去世之后,他的儿子劾孙遵嘱遗命,护送着他的灵枢重返纳葛里村。乌古廼也遵循其父幼时所立誓言,答应将二人安葬于同谷之内。后事料理完毕,劾孙一家被安置于按出虎水源头的胡凯山的南麓。幼时的欢都就是在这个十分美丽的山水相接的地方长大的。欢都天性厚重,沉稳,多智善谋,临战争先,从不退后。习不失和欢都是劾里钵的左右臂膀,劾里钵对他们宠信有加,委以要事,使之独当一面。

    劾里钵静坐帐中,闭目沉思。盆纳坐在他的身边,也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冶诃也走进帐内,见了眼前的这幅情景,也默默地在盆纳的对面坐了。突然之间,劾里钵睁开了眼,仰起了头,大笑着说道:“哈哈哈,我只是一心一意想和桓赧、散达求和而已。桓赧、散达也只是索要两匹马而已,我又何必把这两匹马看得那么重呢?”盆纳闻言,惊讶地问道:“节度使,你已经改变了主意,同意送马了?”冶诃说道:“节度使,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完颜部落人的头,是高高地向上昴着的,又岂能轻易低下?”劾里钵说道:“二位兄弟不必多言,我心中的主意已定,难以改变。盆纳兄弟,相烦再去桓赧、散达大营走一遭,就说我答应送马,但得过几日才行。”盆纳离营之后,劾里钵即遣人去唤习不失,又遣人去纳葛里村召欢都。

    习不失本在营寨之内,闻得召唤,顷刻即至。见了劾里钵,还没有等到他说话,冶诃抢先说道:“桓赧、散达兵力强盛,我军已经连败数阵。节度使意欲与之求和,但桓赧、散达乘势要挟,索要贤弟的紫骝马与欢都的大赤马。节度使想要答应,只怕二位贤弟不肯。想要拒绝,又怕和议难成。事在两难之间,因此犹豫难决。”习不失听了此言,双目圆睁,怒发冲冠。当下拔剑在手,说道:“二贼索要名马不难,只怕是我手中的宝剑不肯答应。节度使速传命令,我等愿与二贼决一死战。”劾里钵说道:“贤弟虽然勇气可嘉,但决非桓赧、散达敌手。若是战而不胜,再想与之求和,那时岂但只是两匹名马而已。”习不失闻之愈怒,说道:“节度使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现在就去挑战,若不捉得二贼,决不回来相见。”劾里钵说道:“贤弟休逞一时之勇,误了大事。等到欢都来时,再作商量。如果欢都答应送马,贤弟也只有忍痛割爱了。”习不失听了,忿然而去。

    欢都奉命留于纳葛里村,以防跋黑。与使者相见之后,听说劾里钵欲将大赤马送给桓赧、散达兄弟,不由勃然而起,说到:“我欢都上山能擒猛虎,入海可斩蛟龙。桓赧、散达二贼胆大妄想,欲图夺走我的骏马,我要叫他们美梦成灰。”遂跨上大赤马,踏着朦胧夜色,象是一团飞飘的火焰,向劾里钵的营寨飞奔而来。到了营帐,已是次日清晨时分了。远远望见劾里钵在营寨之外来回踱步,看样子已是徘徊了大半个夜晚。顷刻之间,大赤马已经驰至劾里钵的面前,欢都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又拍着大赤马的脖子,向劾里钵说道:“节度使,听说桓赧、散达想要得到它,是不是?”劾里钵说道:“是的。”欢都问道:“听说节度使答应了他们,是不是?”劾里钵说道:“是的。”欢都说道:“若是如此,节度使何以号令诸部落,而完颜部落在女真人之中也就难有立足之地了。桓赧、散达也会得寸进尺,今日能够索去名马,明日就非要得到节度使之位不可了。”劾里钵说道:“兄弟有所不知,此乃缓兵之计,当今正是内忧外患交加之际,我军又连败数阵。之所以要答应桓赧、散达,也是为时势所迫而已。”欢都说道:“听了节度使此言,我欢都愧疚之极,是我等不智不勇,致使节度使陷入眼前困境。我愿率所部人马与桓赧、散达决战。誓灭二贼,以雪前耻。”劾里钵说道:“贤弟万不可意气用事,我以母亲的安危委之于贤弟,纳葛里村岂能一日没有你在?此时此刻,但不知我的叔父现在哪里?”欢都说道:“跋黑听说乌春起兵,即从岳父家返回,蠢蠢欲动。乌春撤兵之后,便又蜷伏家中,极少露面。节度使既为内忧外患所困,我倒有一计,叫做快刀斩乱麻。在夜深人静之时,潜入跋黑所居,只要轻轻一刀,即可了却跋黑性命。然后集中全力对付桓赧、散达,何愁大局不定!”劾里钵说道:“跋黑是我叔父之辈,如此所为,怎不为人耻笑?贤弟不可久留,火速返回纳葛里村,以守根本。”欢都说道:“节度使,这匹大赤马的命运如何?”劾里钵笑着说道:“当初我既不愿将黄骠马献于辽人。现在更不会将大赤马和紫骝马送与桓赧、散达了。刚才所言送马之事,只不过是聊试贤弟心意罢了。”欢都闻言大喜,即时相辞上马。行了两里多路,忽然改变了主意,勒转马头,直奔桓赧、散达的营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