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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下 颁密诏金太宗废赵

    第五十七回下颁密诏金太宗废赵

    靖康二年的正月节,宋钦宗父子及满朝大臣是在一种难以喻言的心态之中度过的。这一天,宋钦宗前往延福宫朝见了太上皇。而粘罕似乎也没有忘记宋人的这个节日,派遣其子真珠及使者八人前来贺节。作为回报,宋钦宗也派遣济王赵栩赴金营贺岁。这种节日带来的气氛,似乎使紧张的空气缓和了不少。

    然而几天之后,气氛便又变得紧张起来了。

    粘罕和宗望除了加紧索取金币之外,又再一次相邀宋钦宗到达军营,其假借的原因是要为金太宗吴乞买上徽号。

    这一次,宋钦宗似乎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他不愿急前去。而何栗却说应该亲去为好,并以为不会有什么意外。宋钦宗信之,便也犹犹豫豫地答应了下来。

    君臣议论刚罢,金国使者来了,何栗自以为折冲有术,对北使唱道:“细雨共斜风,作轻寒。”左右之人闻之,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时,李若水也在旁边,亦劝宋钦宗两赴金营。宋钦宗听了,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命孙傅、谢克家辅佐太子监国,而与何栗、李若水等人再赴金营。

    閤门参赞舍人吴革对何栗说道:“我夜观天象,看到帝座倾斜,必有难测之象。东驾若出,必堕金虏之计。”何栗听了,视为耳旁之风,并不搭理。

    宋钦宗将出城,汴京百姓数万之人挽着车驾道:“陛下不可轻出。”恸哭留之,宋钦宗见了,亦泣下如雨。

    时任京城四壁都弹压之职的范琼大声呼道:“皇上早上出城,晚上也就返回来了,自家最多也只是暂时少了一个主人。东也是吃饭,西也是吃饭。这就好像是军营里那些人高马大的兵卒,姓张的来管着就是张司空,姓李的来管着便又叫做李司空。”

    军民听了,莫不义愤填膺,破口大骂。有的人甚至从地上捡起砖头瓦片,向范琼砸去。范琼挥起手中之刀,砍断了挽车者的手臂。

    宋钦宗所乘车驾到了郊外,张叔夜犹然叩马谏道:“陛下为百姓着想,不宜轻出。”宋钦宗说道:“朕正为汴京城中数万生灵之故,所以不得不亲自成行。”张叔夜听了,号恸再拜,众人也大哭不止。宋钦宗回首频频,连声呼道:“嵇仲努力,嵇仲努力。”张叔夜字嵇仲,这也许是宋钦宗最后一次对大臣的嘱托。他一到金营,便被留住,再也没有可能返回皇宫之中去了。

    两天之后,时任资政殿学士并兼割地使的刘韬,借故到了金营,试图打探宋钦宗的消息,并探测金人的动向。

    粘罕命仆射韩正为馆伴使,居于僧舍之中。韩正年事已高,粘罕欲以刘韬取而代之。韩正也就直言不讳的告诉刘韬道:“国相知君之才,如今打算重用君了。”

    刘韬说道:“这哪能行呢?我刘韬现为宋臣,绝不能修生谋身,而事二姓。即就是死,也不能这样做。”

    韩正说道:“君不知呀,赵家的江山就要保不住了,军中现在正在商量另立异姓为主,并想以君替代我的职位。若是这样,就可以带着家属回去。刘大人,你又何必死心眼呢?徒死无益,不如随之北去以取富贵。”

    刘韬闻之,仰天大呼道:“天哪,天哪,难道这些都是真的吗?”返归之后,当即写了一纸遗书,使亲信持归报其诸子,遗书写道:“金人不以我为有罪,而以我为可用。人常说:‘贞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事两君’。又说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就是我之所以必死的原因。”之后,沐浴更衣,酌酒自饮,自缢而死。

    燕京之人为其忠义所感动,瘞于寺西高岗之上,遍书窗壁之间,以记其址。八十日之后,这才就殓。视其遗骸,颜色如新。

    自从宋钦宗前往金营,被粘罕、宗望留之不遣之后,京城兵民日日出城迎驾,但粘罕与宗望对此置之不理。

    时有太学生名叫徐揆,率领太学诸生,直抵南熏门下,以信送于粘罕与宗望,请求允许车驾还阙。其书道:“昔楚庄王入陈,欲以为县。申叔时谏,复封之。后世君子,莫不称申叔时之善谏,楚子之从谏。千百岁之后,犹想其风采。本朝失信大国,背盟致讨,元帅之职也;郡城失守,社稷几亡而存,元帅之德也;兵不血刃,市不易肆,生灵几死而活,元帅之仁也;虽楚子存陈之功,未能有过。我皇帝亲屈万乘,两造辕门,越在草莽,国中喁喁,跂望属车之尘者屡矣。道路之言,乃谓以金银未足,故天子未返,揆窃惑之。今国家帑藏既空.编民一妾妇之饰,一器用之微,无不输之公上。商贾绝迹,不来京邑,区区岂足以偿需索之数。有存社稷之德,活生灵之仁,而以金帛之故,留质君父。是犹爱人之子弟,而辱其父祖,与不爱无择,元帅必不为也。愿推恻隐之心,存始终之惠,反其君父。班师振旅,缓以时日。使求之四方,然后遣使人奉献,则楚封陈之功不足道也。”

    粘罕和宗望见信之后,派人以马将徐揆载至营内,反复诘难。徐揆高声抗论,言辞激烈。粘罕、宗望看到徐揆不为所屈,传令将其杀之。

    粘罕、宗望将宋钦宗降表派人送于金太祖吴乞买之后,还在等待着他的答复。尽管不时的会传来一些消息,有时听说知枢密院事刘彦宗的态度比较明朗,他请金太宗吴乞买还是继立赵氏为皇帝为宜。但据说金太宗吴乞买并没有马上做出反应,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

    对于是废还是立赵氏的这一件事情上,粘罕和宗望所代表的元帅府是有明确的意见的,并将自己的意见极为秘密的禀告了金太宗吴乞买。

    其实宗望和粘罕所代表的元帅府有着极大的战略目标,这种战略目标从最初的攻取燕山到后来的索取三镇,以至再次攻破汴京提出了画河为界,这就是前期实现他们这个战略目标的基本过程。无疑,画河为界并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为此,他们向金太宗吴乞买提出了拥立异姓为王的建策。

    粘罕和宗望的拥立异姓为王,实际上可以说是实现逐渐灭亡宋朝的高级战术手段。将来,这个异姓皇帝的作用是在对宋战争之中充当马前卒,而在对金国的关系上,应该是地地道道的傀儡政权。

    当然,到底是废还是立,这个决定最终还是得由金太宗吴乞买来做出。现在,粘罕和宗望等待的就是金太宗吴乞买所作出的这个决策。他们之所以将宋钦宗托辞从皇宫之中请了出来,又之所以把他软禁在青城,就是一种应对将来局势变化的强有力的策略。在口头上,他们要有使宋朝君臣足以相信的托辞,这就是应该交给他们的金银数量还远远不够。

    对此,宋钦宗信以为真。他曾遣人告诉朝廷大臣道:“朕拘留在此,等到金银数足,方可返归。”而朝中大臣也信以为真,于是,又增加了二十四员侍从郎中,再行搜刮。又分遣诸人搜掘皇戚宗室、内侍、僧道之家。前后共历八日,闹的满城风雨,人心不安。共得金三十万八千两,银六百万两,绸缎一百万匹。

    教坊之中人及内侍蓝忻等人向粘罕和宗望告密,以为还有窖藏金银,犹然未被搜出。二帅听言,愤怒之极。宋开封府官员闻说粘罕和宗望动怒,惊慌失措,马上立了新的赏限,遂开始了又一次的大规模搜刮。这一次时间更长,前后计十八天之久,在城内又搜得金七万两,银一百四拾万两,缎四万匹,送于军前。

    但是,这一数量与金人所欲索取的数量依然相差太远。粘罕和宗望见了,大失所望,余怒未解。于是,迁怒于宋朝的一班官员身上。

    原来,粘罕与宗望将宋钦宗拘留于青城之后,并以索取金帛为由,扬言道:“如今议和已定,只要所索金银够数之后,就会立即送天子还宫。”

    初时,户部尚书梅执礼与宗室子弟赵子昉、閤门宣赞舍人吴革等人暗中相结,打算募集兵勇,乘夜突袭,夺取万胜门,再袭击金帅营帐,劫夺宋钦宗而归。但与留守王时雍商议之时,王时雍的意见却并不一致。在这之后,王时雍、徐秉哲又暗中指使范琼,将梅执礼之谋到处传说,并秘密地告知了粘罕。梅执礼看到事情已经暴露,也就放弃了这个意图。

    金人以宋钦宗为质,大索金银,梅执礼与同列陈知质、程振、安持等人负责搜刮金银之事。四人感到民力已经疲困不堪,遂相与商议道:“金人贪得无厌,无有止境。当今之计,即是铜铁也不能给他们了。即使以军法治罪,也不能满足他们的贪欲。”

    可是,宫中宦者却挟着往日的私怨,而对金帅粘罕和宗望说道:“城中总计有人口七百万户,索取金银者百中还未及一。如今粮食急缺,只要允许以金银换取粟麦,那些手头还有金银的人就必然会露出马脚来了。”金人依计而行,果然有所收获。

    金帅粘罕闻之,勃然大怒,遂将梅执礼、陈知质、程振、安持等四人传唤而至,当面斥之。梅执礼说道:“如今天子蒙尘,臣民皆愿相效而死。虽然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计,哪里还有什么金银呢?现在,家家户户都是比屋枵空,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赖以塞命罢了。“

    粘罕听了,故意问道:“我不同你们说这些,我只问你们,你们的官长何在??”梅执礼正要回答之时,程振唯恐梅执礼获罪,遂进前一步说道:“实不瞒元帅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官长啊。”

    粘罕听了,更加恼怒,冷笑一声,说道:“那好吧,今天我先要教训教训你们这些当官长的,也叫你们知道知道,我可不是吃素的。”说罢,先唤出副使胡舜陟、胡唐志、姚舜明、王俣四人,每人各打一百棍棒。直打得四人皮开rou绽,血流如注。躺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梅执礼等四人见状,急忙向前求情不迭。

    过了一会儿,粘罕对四人说道:”好吧,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吧,这里再也用不着你们了。“说罢,掉头而去。

    梅执礼、陈知质等四人闻言,返身而出。快到城门的时候,忽然从身后赶过来一队武士,急呼四人下马。四人还没有定下神来,只觉得头上挨了重重的一击,刹那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倒于地下,再也没有一丝气了。原来,金人杀人喜欢以棍棒敲击脑袋。梅执礼等人被杀之后,又被枭首示众。其实这是粘罕从王时雍、范琼那里得到了梅执礼欲图起兵夺取宋钦宗,所以借故杀了他。

    除了金银之外,粘罕和宗望又开始索取其它的东西,如浑天仪及图籍。此外,还有大乘乐器,太常礼制器用,以至于器玩图画等物,也全部搬入金营之中去了。凡经四日,这才停了下来。

    这时,粘罕和宗望终于得到了金太宗吴乞买遣人送来的诏书,诏书道:

    “敕赵桓:省所上降表,汝与叔燕王俣、越王偲已下宗族及宰臣百僚、举国士民、僧道、耆寿、军人于十二月二日出郊望阙称臣待罪事,具悉。背义,则天地不容,其孰与助?败盟,则人神共怒,非朕得私。肇自先朝开国,乃父求好。我以诚待,彼以诈欺。浮海之使甚勤,请地之辞尤逊。析木版图,第求入手;平山伪诏,曾不愧心?罔天罚以自干,忽载书而固犯。肆予纂绍,犹事涵容。迄悛恶以无闻,方谋师而致讨。犹闻汝得承位,朕望改图。如何复循父佶之覆车,靡戒彼辽之祸鉴。虽去岁为盟於城下,冀今日堕我於画中。赂河外之三城,既而不与;构车前之二使,本以间为。惟假臣权,不赎父罪;自业难逭,我伐再张。将臣多激怒之心,战士增敌忾之勇。息君犯五不韪之罪,丧亦宜乎;晋师有三无报之名,倍犹未也。以是济河航苇,降汴燎毛。人竟覆昏,天莫悔祸。谁肯背城而借一?果闻举族以出降。既为待罪之人,自有易姓之事。所有措置条件并已宣谕元帅府施行。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粘罕和宗望读罢诏书,得知金太宗吴乞买已经同意了元帅府的意见,将宋帝废除。前来军中送诏书的使者乃是高庆裔,他是粘罕的心腹之人。当下粘罕设宴为其洗尘,饮宴之中,又问及京中的事情,高庆裔也一一告知。

    宴罢之后,粘罕和宗望又将高庆裔请至密室之中,问道:“有一件事还不曾知道底细,那就是拥立异姓之王的事情,但不知道皇上以为如何。”

    高庆裔说道:“皇上来时有所嘱咐,他要我告诉二位元帅。既然废除赵氏是按照元帅府的建策施行的,那么拥立异姓之王也就由元帅府酌情来定就是了。”

    粘罕问道:“皇上认为拥立谁比较合适吗?”高庆裔说道:”元帅府的人选是张邦昌,那么,就以元帅府的意思去办就是了。”

    二帅听后,不由大喜。原来,张邦昌字子能,乃是永静军东光县人,曾举进士。金人侵犯京师,朝廷议割三镇以求议和,并以康王和张邦昌为质于金,这是张邦昌和粘罕第一次的交往了。后来,康王赵构还京,肃王为质金营,张邦昌又被任为割地使,这是他与粘罕的第二次交往了。

    张邦昌在当时力主和议,极得粘罕和宗望的信任。当他身任割地使离京之际,要宋钦宗签署御批不要改变割地之议,宋钦宗没有答应。又请玺书付河北官民,宋钦宗也没有答应。其时,粘罕又率兵入侵。有人上书言张邦昌私通金人,实乃社稷之賊。遂黜其为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乙官使,罢割地之议。金人两陷京师之后,张邦昌就成了粘罕和宗望的座上之宾了。

    粘罕和宗望接到诏书,心知废赵氏立异姓之事已定,遂在一起商议了一番。

    毕竟不知所议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