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陪伴

    温言反握住他的手，重新塞进被子里，“我去买药，很快回来。”

    “天都黑了，别出去了。我睡一觉就会好，以前都是这样的。”

    温言犹疑片刻，“好。那我去问老板娘要点开水。”

    温言走后，陆逸白有些迷迷糊糊的，却了无睡意。

    很久之后，温言才回来，两手都拿着东西，热水瓶、水杯、冒着热气的晚餐。

    宾馆的隔壁就是一家小饭店，进来的时候，陆逸白看过几眼，不知道温言是不是在那里买的晚饭。

    温言拿出一个餐盒，放好勺子，掰开筷子，放在桌上凉着，腾腾的热气在餐盒上方形成一小团白雾，又迅速散去。

    “这是什么？好像很香。”

    “豆腐年糕，这个很好吃，又比较清淡。”

    温言把陆逸白扶起来，往他后背塞了个枕头，动作熟络，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

    之后她很自然地端起碗，用勺子把豆腐年糕送到了陆逸白嘴边。

    陆逸白微微愣了愣，抬眼看着温言。

    “可以吃了，不是太烫了。”温言说道。

    她的所有动作和表情都太过自然，太过理所应当，陆逸白向来少爷惯了，加上生病了人更懒，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

    他笑笑，张口吃下。

    软软的年糕，嫩嫩的豆腐，连汤汁也是柔滑的。

    很特别，很好吃。

    陆逸白吃过美食无数，而这眼前廉价的豆腐年糕，大概是他吃过最温暖的东西了。

    房里静悄悄的。

    陆逸白吃得很慢，很安静，而温言耐心极好，就那么等着陆逸白慢慢嚼完咽下，再喂上下一口。

    因为烧得厉害，陆逸白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胃口，勉强吃了一点之后，再也吃不下了。

    温言只好作罢，好歹吃了东西，吃药不至于伤胃。

    她从棉服口袋里拿出退烧药，和已经放温的水一起递给了陆逸白。

    “这药……”

    温言低头，“哦，我问老板娘要的。”

    陆逸白看了看她脸上尚未完去褪去的冬夜寒气，看着温言的眼睛笑道：“老板娘，人真好。”

    “啊？嗯，对，对啊。”

    扶陆逸白重新躺下之后，温言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那份豆腐年糕，鼻子有些酸酸的。

    若耶的味道，她太久没吃到了。

    其实她阿婆做的豆腐年糕，比这个好吃一百倍，可是再也吃不到了。

    温言现在特别后悔，当初没有跟阿婆好好学做这个。

    “你哭了？”

    “没，没有。天气冷，放多了辣椒，被辣的。”

    陆逸白收回视线，望着天花板。

    “明天，也带我去吃放辣椒的豆腐年糕吧。”

    “好。”

    退烧药似乎没有发挥任何效果，陆逸白的体温，丝毫都没有降下来。

    温言心里着急，却无计可施，只能不断地给他换着毛巾。

    陆逸白有些烧糊涂了，望着天花板无声无息地流着泪，眼神一半混沌，一半清明。

    温言觉得，他的烧一直退不下去，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不睡觉，即便烧成了这样，都不肯闭眼，某跟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

    “你为什么不睡觉？你闭上眼睛，睡觉好不好？”

    温言眼眶泛红，声音却太过平静柔和。

    陆逸白听见了，视线投在温言脸上，一直愣愣地望着她，却不说话，也不闭眼。

    很久以后，他对温言说：“我睡不着。”

    “为什么？我就在这里陪你，你乖乖睡觉好不好？”

    “就是因为你在，所以我才睡不着。”

    温言楞，心里被什么刺了一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睡在台里吗？”

    陆逸白的视线，又回到了天花板上。

    “因为只要有人在，只有有人还醒着，我就怎么也睡不着。”

    “为什么？”

    温言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此刻的陆逸白太过脆弱，她也不敢再多问什么。

    即便不问，她也能感觉到，陆逸白一定是想到了难过的事情，所以眼泪才更加汹涌。

    她轻轻替他擦着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温热的泪，在枕巾上湿成一片冰凉。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逸白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温言仔细想了想，“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敢单独跟我出来？不怕吗？”

    “不怕。”没有丝毫犹豫。

    这次轮到陆逸白问为什么了。

    “我信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声音很轻，却坚定。

    “我阿婆说过，看一个人，要看他的眼睛，用心看，其他的，真真假假，都不重要。”

    陆逸白笑，“你阿婆，是个伟大的哲人。”

    “但是，你却不信我。”

    温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鞋子上沾染的雪花，已经融化成水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不信吗？

    其实陆逸白自己也不知道，烧得糊里糊涂的他，更加判断不了什么，也听不出温言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难过和失落。

    但，谁又会单独带一个完全不信任的人跑那么远呢？其实是一样的啊……

    温言又给陆逸白换了次毛巾。

    “我出去，你睡一会儿吧。”

    陆逸白转身背对着门，被子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透露着他的烦躁不安。

    要不是生病让陆逸白整个人都变得脆弱，又因为脆弱显得温柔，温言差点都要忘记了他平日里的坏脾气。

    这会儿，温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到他了。

    陆逸白整个人都窝进了被子里，额头上的毛巾掉落在一旁。

    大概是烧得难受，被子里闷闷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温言心口发紧，仓促走到床边捡起毛巾，伸手时却被陆逸白警觉地一把打开，清脆响亮的声音仿佛让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凝结了。

    温言站在床边手足无措，心里空荡荡的，她知道陆逸白在被子里也睁着眼睛。

    陆逸白始终背对着温言，半晌，才虚弱开口。

    “温言，你陪我说说话吧。”

    “好。”

    “温言，你小时候能经常见到你mama吗？”

    “没有。”

    温言很小的时候，她阿妈便离开了。

    阿婆告诉她，阿妈是生病死的，可是温言知道，她其实是自杀的。

    后来，温言在家里翻出过旧照片，上头的阿妈，笑得很开心，一旁的阿爸，面无表情。

    温言长得像她阿妈，除了眉眼清秀点，实在平凡得很，也，土气得很。

    她阿妈没有办法跟秦阿姨比，就像她没有办法和温涵比。

    只是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告诉温言，人和人之间，是比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