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刀
有一道低喝声荡开,有一个面色颓废的男子出手如电,指间符咒化作微光一闪即逝,隐没于一个少年的额头之上。待得收回手,男子看着面前眉清目秀的十七八岁少年,少见严肃的说道:“这是我唯一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的符咒,你可一定要记住。” 少年抬眼上看,感受着额头上传入身体的凉意,不解的问道:“谦叔,我体内为什么会藏有妖身?” 谦叔摇了摇头没作解释,转身提着酒壶走到房中精细装裱的一幅画前大饮了数口,心想,小九过了今天就成年了,有些事他需要了解,但事若详知却反而会使他徒增包袱,毕竟莫家一族从很久以前便为这所世间不容。 见他将目光又投在了那幅每天必看的女子画像上,跪在地上的莫小九更是满腹疑问的站起身,道:“谦叔这女的到底是谁啊?我马上就成年了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酒壶就飞了过来,正中砸在了他的脸上。谦叔眼中厉色如刀的转过头,“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用女的女的称呼她听见没有!” 莫小九疼得嘴中嘶嘶抽气,不过却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话语上,而是急忙捡起了地上的酒壶擦干上面的水渍,环顾了一眼房间中破破烂烂的摆设道:“我也说过多次了,谦叔你能不能改掉乱砸东西的毛病?我们本就不富裕,这可都是钱买来的!” 谦叔一怒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几乎将之提离了地面。喝斥道:“我说不准这样称呼她你听见了没有!” 莫小九皱了皱脸躲开从他头上垂落得头发,道:“那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谦叔五指收紧,差点将手中的衣襟生生戳穿,怒目圆睁道:“你是不是还要她她她的称呼?!” 莫小九似也怒了,他双脚乱蹬的挣脱谦叔的手,仰头道:“你从来都不告诉我她是谁,我连名字都不知道又要怎么称呼?!” 谦叔扬手欲打,却忽然叹了一口气,夺过莫小九手上的酒壶走到阶前坐到了门槛上,饮了一口酒说道:“你还太小,有些事情你不该知道。” 停顿了片刻,他抬头望着蓝白相间的天空,“你只要记住,一生都不要忘记抬头看天。” 莫小九瘪了瘪嘴,这莫名其妙的话谦叔已经说了十来年了,真不知道这永恒不变的天空有什么可看的。他走到旁侧坐下道:“为什么?” 谦叔沉默不语,凝视着天空许久才缓缓的说道:“因为她在天上看着你。” “她?”莫小九皱眉看天,眨了眨眼睛思索着回头看向墙壁上的画像:“你说的是她?她死了?” ‘啪!’一个巴掌将他直接扇翻在地,谦叔赫然转头道:“就算你死了,她也不会死!” 莫小九捂着半边脸爬起身,摸着那隐隐可感的指印怒道:“你一天不打我是不是心里就不畅快?!” 谦叔抬头饮酒,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渍道:“错则罚也,自然该打。” “你!”莫小九言语为之一塞,只得愤懑的坐回了身,十几年来隔三差五的挨揍也就变得习以为常了,再则他拿谦叔也毫无办法。 过了片刻,感觉脸颊不再火辣辣的疼痛,他又抬头看向天上道:“那她为什么在天上?又为什么要看着我?” 谦叔的目光深邃凝聚,仿佛穿透了那一层蓝色的壁障,道:“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了你无法想象的地步,我们现在所看见的天不一定就是眼中的天。” 莫小九自然是听不懂,他抓了抓头道:“哪天你能说点我可以听懂的话不?” 谦叔低头一笑,“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能明白才怪。”莫小九斜了他一眼。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不消片刻残破的院门便被撞碎了开来,几匹头生独角的黑马扬蹄冲进了院中,踩断了一地野草。 “哟姓谦的,你倒是悠闲得很。”头马的马背上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拉住了缰绳,俯看两人道:“可是有钱还债了?” 看清来人模样,莫小九不禁怒而起身道:“这本就是我家的财产你凭什么来要债!” “你家的财产?”那人哈哈大笑,转头看向身后附笑的属下道:“他说这是他家的财产?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谦叔拉住莫小九,上前拱手道:“马管家,能不能再宽限一段时间,您看我……” 他话才出口马管家就厉声将之打断,啪的一声甩动着马鞭道:“宽限?!你拖欠了房钱四五年难道还不够?你真当我们拿你没有办法不成!” 谦叔连声道歉,面露难色道:“不是不是,马管家千万别误会,谦某实在是囊中羞涩才不得已拖欠。” 马管家冷哼一声,道:“囊中羞涩?哼,马家如此大的家业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样拖欠我们还吃什么喝什么?!” “这……”谦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于是卑躬道:“那马管家要怎样才能再宽限我们一点时间,只要谦某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闻言,马管家嘴角向上扬了扬,摸着下颔的山羊胡道:“若不然你让我鞭打三十如何?我便再向老爷求求情宽限你们几天?” “你敢!”莫小九双手攥拳,跨步上前怒道:“你敢动手我就打得你娘都不认识你!” “哦?是么?”马管家挑眉道:“我今天就打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谦叔!”莫小九咬着牙看向谦叔,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在自己的家里还要受这份窝囊气,自己的修为虽然不高但也同样能将这马管家揍得满地找牙。 谦叔却是抬手阻止了他,沉吟道:“马管家可说话算话。” “这个当然。”马管家双手抱胸的笑道:“我姓马的虽然只是一小小管家,但在老爷面前还是有几分话权的,只要你随了我的意,自然就能在这破房子里再住上几年。”说着他俯身向前,眼中冷意浮现道:“你可不知道,我看你不惯已经多年了。” 谦叔脸上冷色一闪而逝,他转过身道:“来吧!希望马管家能说到做到!” 见此,马管家似心情大快的搓了搓手,然后冷然向前一指道:“给我狠狠打打!” “你敢!”见几名随从扬鞭就要落下,莫小九抓起旁侧的一根木棍就要上前,却听谦叔斥道:“小九,你若不听我的话就滚出去永远别再回来!” 莫小九咬牙止步,听着那马鞭抽打在谦叔身上的噼啪之声和那一道道逐一浮现的血痕,抓住木棍的双手不由得青筋暴起,脸色青的吓人。可他毫无办法,平日虽然可以和谦叔随意顶撞,但关键时刻则不能不听。
三十马鞭尽数落在了谦叔的身上,皮开rou绽中一条条血水沿着破烂的衣衫流出,很快就染湿了整个后背。谦叔挺直了背,让衣衫不粘黏在伤口上,他转过身拱手道:“一鞭不少,可如了马管家的意思?” 马管家拂着胸膛,脸上一片笑容,似乎这三十鞭抽开了他十年来的郁结,“如意如意,那是相当如意。” “那这房钱的事……” 马管家笑着点头,“这个你放心,从今天起你们不但可以不还以前的债务,甚至连以后也可以不再为此担心。” 莫小九上前扶住谦叔,眼神似要吃人的道:“谁会相信你这小人的话!” “你当然会相信。”马管家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依然笑意满脸的伸手入怀,将一张泛黄的纸张拿了出来,说道:“这是十年前你们押在马家的当约,其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十年为限,若还不清欠下的债务那么这大院便为马家所有。” 他一手支在马颈上撑着下颌的山羊胡,一手将当约在谦叔的眼前晃了晃,道:“谦风,该不会忘了吧?” 谦叔皱眉一想,暗自算了算时间算是明白了过来。十年为限,昨日刚好到期,这马管家向来是狗仗人势,今天看来是刻意为难而来。 莫小九脸色沉得滴水,紧攥的五指几乎陷入了rou中。他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三十鞭我们白挨了不成!” “怎么能叫白挨呢?”马管家大笑道:“起码是使得我的心情大快不已,哈哈!” 说着他将目光落在莫小九的身上,啧啧道:“瞧这模样生的,可真是不一般啊,长发及腰脸蛋水嫩,要是打扮打扮卖到帝都绝对可以值不少钱呢,我听说这朱雀之中可有好多达官显贵都是喜好男风的哦。” 又是一片大笑,马管家勒马转身,一扬手中马鞭带着众人奔出了院落,声音转冷道:“限你们今日之内滚出这里!不然,东方家族的势力你们是知道的!” 莫小九暴怒而起,跨步就追了出去,“我揍你个无耻混蛋!” 谦叔一把将之扯回,摇了摇头道:“算了小九,我们这么多年都忍了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旗家背后的东方家族。” “可是他们欺人太甚!”莫小九怒火不消的道。 “那又能怎么办?”谦叔撕开身上的衣衫,走进屋内拿出一个玉瓶,将里面的红色粉末倒在背上说道:“你这一去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莫小九站在院中,充满恨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远去的马管家等人身上,他道:“难不成就这样任人欺负?!” “欺负?”谦叔一笑,似自嘲似讥讽的道,“这个世界本就是实力为尊,没有力量,别人欺负了你又能怎样?就说这东方家,你若得罪了他们,将在整个朱雀都无立足之地。” 莫小九转过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道:“事上无难事,那我就想尽一切办法获得足以压制他们的力量!” “压制?”谦叔侧头看他,“东方家可是朱雀帝国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