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设计
平阳公主这些年深居简出，很少出门，这一次却来看了流苏，流苏很意外。 平阳公主头上戴着碧色的玉搔头，手上是碧色的扳指，身上的衣服也是碧色的。 活生生一个碧色的美人。流苏见过不少美人。但是她们都不及平阳公主的美丽，她的美丽是摄人心魂的美丽，惊心动魄。 “听说，你在训练护卫？”公主轻描淡写，美丽的眸子轻轻望着流苏。 流苏看着她，轻轻的点头。 公主的嘴唇轻轻的开启：“傻瓜，你要人护卫，自己找陛下要就可以了。” 流苏没有说话，她想要的不是陛下给的那些武艺高强的羽林郎。她要的是能够为她做事的人，她知道公主是明白的。 “李氏灭族是迟早的事，你急什么！”公主冷冷的道：“何必让他们扰了你的日子。” 流苏瞳孔猛的一缩，她怎么知道？ 公主看着流苏吃惊的模样，再一次温柔的笑了：“你在遭人劫持，骠骑却告诉陛下是遭到了盗贼，也是不想你同李氏闹的你死我活。你是名门之后，身家清白，这些士族原本碍不着你什么事，你应该依着骠骑的意思，他是为你好。” 流苏当然知道霍去病为什么跟刘彻这么说，是以，这么多天来她绝口不提李之荫的事情，一切都教给霍去病，按照他的意思去办。 但是不够！ 流苏摇摇头，坦诚道：“我最记恨的不是他。”她最忌很的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被人关在小小的院子里，每日提心吊胆，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要被杀掉。 和方杜衡躲在小山上，听说了天下人对他的污蔑，却不敢出现澄清。 她事事小心谨慎，对人留一份余地。 到头来却要处在这么难堪的境地，每每梦里纠缠着，她看着自己从那么高的山崖坠下求生。她看着人人对他口出恶言，却只能躲在角落里过着日子。 “公主，流苏若是龟缩在长安，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李氏自然碍不到我的事，可是，我离开了长安，被他追杀，九死一生。我既然活着回来了，自然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她抬起眼睛看着平阳：“公主，我若是要随心而活，不受约束，李之荫必须死，否则我寝食难安。” 平阳看着她，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天下是陛下的，你要随心而活，有陛下护着你就够了!” 流苏摇摇头：“陛下最护着的是公主，可是公主你能随心而活么？” 平阳愣愣的看着流苏。流苏轻轻一笑：“公主平生爱马，母亲说公主能识千里马，也能识的英雄，可是，公主为何要放弃英雄，去要那蠢材。” 平阳公主现在的丈夫，是个世袭的公侯，荒yin无耻，对公主也多有不敬。此事朝中人尽皆知，可是公主从来不对外人言，武帝每每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他这么好的jiejie们，就没一个有好结果的。 帝王富有四海，却往往不能保住最珍爱的东西。平阳公主两度嫁人，一个早死一个生不如死。南宫公主和亲，江蓠翁主流落江湖，年纪轻轻的就病死了。 平阳突然被流苏这么一问，脸色也暗淡下来，她年少素有贤明，父皇对她宠爱有加。替她选的夫婿是万户侯，后来她再嫁，选的还是万户侯。 她是位比诸侯的长公主，她是皇帝的jiejie，第一次嫁的人是丞相曹参的后人，世袭的公侯。第二次嫁的人是开国名将之后，也是世袭的公侯。可是，是个人都知道他们是个什么东西。 她平阳看上的人，只能是英雄，她自诩聪明，能在仆役中识出大将，可惜这个英雄却不是她能嫁的。 流苏见她久久不说话，缓慢而清晰地道：“我是个小人，睚眦必报，他不犯我，我自然不会去犯他，可是，他要杀我，他让我不高兴，他阻了我的路，那我就只好杀了他。” 公主对流苏带着长辈的喜欢，眼下听到流苏这话，不由大怒：“你要嫁的人是霍去病，他好好的，你也好好的，你还求什么。为什么陛下的话你不听，好好的和他成亲过日子，你干什么要去趟这浑水。” 流苏淡淡的道：“我想要有一天他开开心心的和我在一起，我不想有人让他不高兴，我想要他受万人敬仰，想要别人说起霍去病的名字的时候，带着喜欢和爱戴，我受不了他悲伤的眼神。” 平阳想要说什么，结果化为了一声叹息：“陛下正在要不要除去这些氏族上烦恼，你这个时候出头，只怕不能善了，枉费了骠骑的苦心。” 流苏朝公主一拜：“流苏与李之荫已然势同水火，还请公主不要阻拦。” 平阳低声叹息，不再劝她：“你要做什么，我是不会怪你的，说不定，我还会感谢你。” 流苏微微点头：“多谢。” 正是寒食时日，霍去病乘着步链上朝，这时节天气还有些寒气。街上人却很多，见到来的是大官的样子，纷纷让开。 只有一人不动。 霍去病本来在发呆！见有人直直的站在面前，才打开了白色的帘子！ 只见黑衣的少女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下来，我带你去看好玩的。” 霍去病不知道流苏要干什么，但是他本能的相信流苏，丢下了从人，随着她走。 他身上还是黑色朝服。大家就看到一个年少的大官和一个黑衣的姑娘跑了。谁也不知道是干什么。 霍去病随着流苏到了无人处，非乐和刘建竟然在等着他，他穿着淡黄色的锦缎，头上戴着个奇丑无比的牙冠，手里还有个布包。 “把衣服换上，咱们看好戏去。”刘建道。 非乐乐的不行：“快点，快点，晚了就不好了。”霍去病赶着去上朝，板着脸道：“到底是什么事。” 流苏淡淡一笑：“好事。” 霍去病没法，只好把朝服脱了。里头是黑色的常服。流苏把刘建手上的包给他：“把这个穿上。” 霍去病只好又把那件绿色的袍子套上。实在是，太难看了。 董仲舒出门的时候就觉着眼睛皮跳，别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名儒近几年发达了，也就更加惜命了，没了少年时代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心思。 可是今天是大朝，又不能不去。 只好一遍遍的在马车里默念着：子不语怪力乱神。 霍去病跟着流苏他们神神秘秘的上了一辆马车。然后四人在一阵人声鼎沸中下了车。 霍去病只怕是死也想不到流苏是叫他来看戏的。 董仲舒被人拦在了官道上，拦路的是一群白衣的妇人。她们一身重孝，齐齐的跪在官道上。 董大人下马车的时候已经有很多看热闹的人了。那群妇人堵在了官道上，口中大呼：“大人，妾身有莫大的冤情。” 他只好下车，只好问。摆明了是算准了时辰的，缠上的就是他董仲舒。 霍去病冷冷躲在林子里，眸子里泛着凉凉的光：“你们干这件事情，有没有告诉陛下。”流苏摇头：“告诉他干什么？” 霍去病又问：“那平阳公主呢？” 流苏看到他几乎是要跳起来的模样，知道自己要是说出一个没有，大概这人就要打人了。淡淡道：“放心，她知道。” 那边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原本荒凉的地方，此时一片沸腾，这里平时没有什么人来往。但是这几天寒食节，许多人拖家带口的上坟，要出城此地是必经之地。 董家的家仆只好伸出了双手，大声道：“请大家安静，我家大人要问话。” 渐渐的安静下来，荒野外，野草丛生处，只听得妇人低低的哭声。 董仲舒只好一腔不情愿的说道：“这位夫人，你有什么冤情应该去长安令那里报案，或者去廷尉那里。” 那最前的夫人道：“妾身的冤情非董仲舒大人不能伸。”她说着深深叩首。将自己的头狠狠的叩在了地上。 看热闹的人有人认出了这就是董仲舒董大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那夫人道：“妾身乃是汝阴侯家的仆人，我家夫人是汝阴侯的婶娘，郎君修祝君故去不到半年，那汝阴侯竟然**我家夫人。夫人不堪受辱，已经自尽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汝阴侯是万户侯，名门望族，竟然做出**婶娘这样的禽兽不如的事情，如今正是寒食节，个个都是前来上坟的，看到这般情景不由的生出了同情，这修祝君是汝阴侯的叔叔，没个什么大职位，爵位也就是个君。他死后妻子竟然被侄子羞辱。实在是丧尽天良！ “大人，汝阴侯罪该万死，大人一定要禀明陛下，将他枭首示众，以慰死者在天之灵。”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引得群情激愤，个个对汝阴侯喊打喊杀，要求董仲舒将此事上达天听。 董仲舒心中叫苦，这汝阴侯与他素来无瓜葛，他是名门公侯，这么大的事情让他一个小小的董仲舒卷进去，不是找仇家吗。 他脸上的色彩变来变去，最后干笑一声道：“夫人，这刑狱之事，不是本官职责，此事恕难从命。” “怎么不能，都说董大人是当世大儒，是孔老夫子再世的大圣人，汝阴侯罔顾人伦，丧尽天良，董大人日日说什么礼义廉耻，怎么这时候就顾不得了呢。”那夫人倒是个不怕死的。硬生生逼着董仲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