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混在1275在线阅读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东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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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有着超越时代的黑科技,联系上李十一所部也颇费了些周折,这还要多亏海上的姜宁帮忙,他们在中间充当了一个中继的功能,才能将刘禹的命令转达过去。

    在蓟州境内越过了燕山山脉,李十一和他的手下就进入了上都路,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渡过滦河之后折向下行,争取尽早地赶到海边。可是收到了刘禹新的命令,自然就要重新计划一下了,让李十一伤脑筋的是,自己同那边素无来往,贸然前往只怕和脱不花的下场没有两样,被他们当做jian细解往大都城。

    兀鲁思汗乃颜的封地大致在后世的松花江、嫩江一直到黑龙江流域之间的地区,作为整个华夏数得上的优质农田保护区,肥沃的土地呈现出一种黑红色,那是养份极渡过剩的征兆,可惜的是他们的主人是游牧民族,对于没有牧草的土地没有任何兴趣。

    因此,历代汗王都着意向周边扩张,到了乃颜这一代,几乎将势力伸展到了鸭绿江边,可以想见那是多少大的一片区域。然而再大的地盘没有人也是无用,忽必烈这一招釜底抽革薪就打中了其人的要害,成百上千的女真部落被抽调一空,纵然心中有些异样也是无可奈何,光凭部落中的蒙古人,怎么可能是大都城中那位主人的对手?

    除去人力之外,物力上也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少,不但让他们自备战马、给养、就连不多的武器都没放过,如果不是这样,那个部落中的头人色愣格又怎么会对着几把刀斧趋之若骛。

    “丁,你是想让我们站在兀鲁思汗那一边,可是部落中的孩子们都在薛禅汗的麾下,如果让他知道了,也许这些孩子就回不来了。”色愣格按住老丁的胳膊,接着说道:“不,我们是朋友,朋友之前就应该说真话,我不是向你提要求,而是实在做不到。”

    其实对于李十一的指令,老丁也无法理解,就凭这山中的老弱妇孺,怎么可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站到忽必烈的对立面上去,这一个月以来他带着人几乎走遍了山中的每一个部落,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

    “色愣格,我没有想让你背叛谁或是投靠谁,只是想送给你一份礼物,不论兀鲁思汗和薛禅汗之间谁能胜出,在这一片山林里,他们都离不开你的支持,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多留一条退路呢?”

    “可是现在的情况,我倒宁可某一方被消灭,那样还能少交一份贡物。”色愣格摇摇头,如果让他选择,表面上看怎么也是大都城里的那位更强大些,

    “那你就更应该听我的,因为我的主人不会坐视他被消灭。”老丁有些意外,自己的角色转换之快,这同之前为丁家行商做买卖相比,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他居然在挑起两个强大势力之前的争斗,事后回想起来兀自吃惊不已。

    “好吧,说说你的打算。”色愣格看上去像是被他缠得没有办法了。

    “让你的人走一趟失剌斡耳朵,警告他大汗可能会对他不利,此行只怕有失。”如果只是遣人传个话,色愣格倒是没多想,正准备点点头答应下来,一个声音突然从外面响起。

    “不是可能,告诉他薛禅汗已经动手了,使者的身后就是征讨的大军,他必须亲自去兀鲁思汗的驻地,说服他们做好准备,千万不能前往,那样就会中圈套。”

    李十一的声音与他的脚步同样快,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一身的灰尘和不修边幅,看着就是昼夜兼道而行赶来的。老丁将他的话翻译过去,色愣格被这个汉人的话惊得呆住了,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去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想法并没有错,就在李十一抵达山林的同时,远在松嫩平原的斡赤斤兀鲁思汗驻地,忽必烈的使者刚刚走出了乃颜的大帐,而他带来的消息,则让帐中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实际上,历史上一直到至元二十年,从表面上来看,辽东的局势都显得波澜不兴,以乃颜为首的东道诸王虽然暗地里在扩张着自己的势力,可是要说他们会起兵作反?只怕这些人自己都不会信。

    原因很简单,这里离着大都城,离着蒙古故地都太近了,近到他们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大都城几天后就会做出反应,就比如眼下使者所说的领土争端,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引得大汗亲自相召,让他们上大都去辩出个输赢来。

    “不过是低贱的高丽人,也想同我们理论,依我说干脆不理他们,忽必烈难道会站在他们一边?”

    乃颜的封地位于辽东的侧上方,占据着两河流域水草最丰盛的一大片地区,这也是他作为东道诸宗王之长的底气,因此大多数时候他的大帐就是诸王的议事中心,听到这句话,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中年男子紧了紧身上的长袍,站起身。

    “有什么不可能,他们不是光是高丽人,那边还是他的女婿,你抢了忽都鲁坚迷失的嫁妆,忽必烈不找你算帐,察必也会同你拼命。”

    男子的话让大帐中的诸王都笑了起来,鸭绿江以南直到高丽人的王京,这些土地都是元人征讨高丽时从他们手里夺来的,高丽人臣服之后也没有还回去,转而成为了辽东的一部分,在忽必烈嫁女入高丽时,就有人戏称这些土地是他女儿的嫁妆,而实际上高丽人对此也是耿耿于怀的,一直在暗地里向那边扩张这才会造成双方的冲突。

    “忽必烈的女儿比他的牧群还多,少上一两个有什么打紧,我们才是家族的一份子。”

    “可你不要忘了,我们只是旁系,不是成吉思汗的血脉。”

    “十多年前他同阿里不哥争位,如果不是我们的支持他能有今天吗?”

    “如果他还记得十多年前的恩情,就不会召我们去大都对质了。”

    ......

    听着这些纷纷攘攘的争吵,男子却恍若未闻,在大帐中不停地踱着步子,他心中所想的并不是这些流于表面的猜测,直觉告诉他,忽必烈的这次相召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辽东现在还有什么?几乎所有的部落都被抽调一空,山林中剩下的不是老弱就是女人,这种明显的防备姿态不就是为了应付帐里的这些人么?忽必烈要这么多兵马,倒底是要西进去讨伐那个顽强的海都,还是南下去征服广大的汉人,他并不关心,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才是最紧要的。

    在利益面前,血脉是可笑的,只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才是这世上的立足根本,东道诸宗王抱成团强大起来,就是忽必烈也会有所忌惮,到时候谁还会在乎他们是不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对于那个蒙古大汗的位子,他们现在只能施加侧面的影响,冷眼旁观着这些所谓的正统们你争我夺自相残杀,可谁知道哪一天,好运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毕竟草原上讲究的是强者为尊,他们也是黄金家族中的一员,凭什么就不能想一想呢。

    “乃颜,你是怎么想的,真打算去吗?”

    男子的心思被人出口打断了,他转头一看,是同为成吉思汗弟系的后王哈丹秃鲁干,在诸王中他的心思最是不加掩饰,几乎是赤裸裸地表现出了不臣之心。

    “都静一静。”乃颜伸出双手按了按,帐中的人都停下了争论,看着当中的他。

    “不管我们怎么想,名义上,他是我们的宗王,有着正当的理由相召,这一趟是一定要去的。”开口第一句话就差点让帐中再次鼓噪起来,乃颜压压手示意他们听自己把话说完。

    “现在忽必烈就像个巨人,比辽东的大树还要高,而我们加起来,就像我的乌日娜一样弱小,你们觉得她能打得过一个站在半空中的巨人吗?”

    乃颜的这个比喻让诸人沉默了,他们清楚地知道,二者之前的差距只怕比十岁的小女孩和参天巨人还要大,忽必烈就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一样,一旦压下来,谁都无法幸免。

    谁都知道,眼下这个巨人的目光还不在他们身上,但是私底下的这些小动作不可能瞒过他设在辽东的那些宣尉司、监察道的耳目,等到所有的外患都被除去,近在咫尺的辽东还会那么平静吗?

    其实乃颜最担心的,不是失去一两块莽莽大山或者森林,而是这样下去,忽必烈很有可能会采取进一步的措施,比如说如同别处一样设立行省,将这广袤的土地纳入正式的行政区划,那才是致命的,而据他所知就有过这样的传闻。

    传闻自然不会是空xue来风,忽必烈没有即行的原因也很明显,还不到时候,因此他的确想去大都看一看,这种传闻的真实性倒底会有多高,而此行的危险?他没有放在心上,要知道目前自己还是铁杆支持大都的势力之长,忽必烈疯了才会对他下手。

    这就是信息的不对等带来的后果,因为消息的滞后,他根本不知道西北发生的一切,不知道海都遣人前来,不知道撒蛮针对他们制定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不知道刘禹的行事无意将事情栽到了他的身上,这一切用后世的一个网络用词来形容,就是“躺着也中枪”。

    “我去跑上一趟,不过事先说清楚,如果同高丽人扯到了土地的事情,有些地方该退让的还是要退让,我谈回来的结果你们必须要承认,否则就跟我一块去。”

    接下来,乃颜的话让帐中诸王愣住了,他们说了半天不过就是不想跑这一趟,谁知道他会提出自己去,这一刻做为东道诸王名义上的宗长,乃颜的大度让所有人折服了,纷纷向他表示出自己的慷慨,开玩笑,什么样的协议在土地和人口面前能站得住?不过口头上没有人会说得这么直白。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要起程,你们也都回去吧,我走之后,部落里的孩子和牛羊就要靠你们照应了,如果我回来发现哪怕少了一只,你们每个人都要赔给我十只。”

    将这些送出去,乃颜收起来脸上的玩笑,使者明言只能带一千护卫,这点人为的是确保路上的安全,在大都城下,哪怕就是将全族所有的男子都拉上,也不够忽必烈塞牙缝地,所以他没有打算去精挑细选,平时的那些护卫就足够了。

    “阿瓦,你要走了么?”听到女儿稚嫩的呼声,乃颜面上一喜,转身走过去将她抱起,十岁的小女孩已经有了一些少女的味道,再过一些时候,就要谈婚论嫁了。

    “我要去一趟大都城,等回来的时候,一定为我的乌日娜带上一些好玩的东西,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乌日娜什么都不需要,只要我的阿瓦平安归来。”

    女孩流露出的不舍让乃颜心头一软,将她像小时那样放到了自己宽阔的肩头上,在女儿清脆的笑声中,昂头走向自己已经集结起来的卫队,黑色的大旆被他的旗手执在马上,就像这松嫩流域的土地一样,坚实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