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各有算计
”退朝“值殿太监一声喊，众臣躬身行礼，恭送皇帝。 看着皇帝走远，众臣这才直起身子走出大殿，三三两两的向宫门外走去。 钱谦益跟刘宗周并排而行，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着，都是红光满面。 “看来要提前恭贺牧斋兄了。这次内阁补位，牧斋兄绝对是不二人选。”刘宗周向钱谦益拱手轻笑道。 “你老兄也来糟蹋我，要我说，你老兄才是真正的不二人选。”钱谦益心中得意，嘴上却是谦让。 “此言差矣，陛下能够荣登大宝，牧斋兄可是首功，这可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莫非说你老兄是想赖掉那一顿请客的酒菜么？” “老兄说笑了，莫说一顿，就是十顿百顿那也不是问题。不如我们同去府上小酌几杯如何？”钱谦益挽着左手抚须，右手挽着刘宗周的胳膊大笑道。 “同去同去。”刘宗周大笑着答应了。他感觉自己这次入阁补位应该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心情自然也高兴的很。 不时的有官员过来跟两人打招呼，说一些提前恭贺的话，来讨好这两位未来的辅臣大人。 至于张慎言、高弘图，王铎等有希望补位的人选都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这些官员们其他本事不一定好，但是这左右逢迎，巴结上司的官员那却都是精通的。 史可法和马士英是百官之首，皇帝一走，他俩那是要走在百官前面的。相比起其他官员的议论纷纷兴奋心情，两人的却都是默默无语，早早的就走了。 而今天在大殿上反对请封四镇的章正宸和陈子龙两人却走在了最后。两人不仅政见一致，而且都是言官，私下也是至交好友。平时经常在一起议论国事，都怀着一颗为国为民之心。 章正宸看着前面一干弹冠相庆的东林党人，眼里闪过鄙夷神色，脸色有些阴沉。国家风雨飘摇，内忧外患，鞑子流寇相继为恶，连先帝都被逼的上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大哭一场，甚至有一瞬间想自杀殉国，跟随崇祯而去。 现在新皇登基，好歹国家百姓有了主心骨。他本想着新朝新气象，想必能够大有一番作为了。但是没想到皇帝刚刚登位，这些人不想着如何恢复北庭，剿灭流寇，驱逐鞑子，反而惦记着争权夺利，讨好军阀，这让他心中充满了愤怒，因此在敢在朝堂上公开反对请封四镇。 皇帝虽然没有当堂答应封赏四镇，但是却也没有驳回，这让他心里很有些失望。人常说潞王贤明有德，如今看来也是有些忌惮四镇军阀的。 想到国家暗弱至此，一介匹夫都能左右朝堂形势，简直让人心痛。 陈子龙看到好友一脸郁色，知道他心里的苦闷，于是开解道：“老弟，依我看，陛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句话引起了章正宸的兴趣，转过脸来看着陈子龙道：“何以见得？” “直觉。直觉告诉我当今陛下并非一味仁弱之君。你还记得先帝刚刚登基时候的事情吗？”陈子龙抬头看了看周围，低声道。 章正宸一愣，顿时有些了悟。 陈子龙说是是崇祯朝的旧事。崇祯刚刚登基的时候，魏忠贤一手遮天。崇祯为了积蓄力量，保全自己，处处示弱，对魏忠贤恭敬有加。魏忠贤处处试探，但是都被崇祯帝一一化解。 就在魏忠贤以为崇祯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绵羊，放松了警惕的时候。崇祯突然发难，以雷霆手段，干脆利索的解决了魏忠贤一党，魏忠贤本人也自杀了事。 因为此案，当年那些曾经依附魏忠贤的官员都被列入阉党名单，一律不许起复。而最善于排除异己的东林党人也趁机夹带私货，讲很多平时跟他们不和的官员列入了阉党名单进行打击报复。 陈子龙提起这个，是要提醒章正宸不要急于下结论，当今的皇帝陛下可不是看起来那么柔弱，反倒是给他的感觉像是一头捕猎前潜伏不动的猛虎。 看着章正宸有所醒悟的样子，陈子龙又道：“你还记得前几日神机营那姓贺的参将等一干人被陛下下令斩首事情吧。听说因为神机营军纪败坏，缺额严重，陛下雷霆震怒，当场下令斩杀了以贺义为首的几十名兵将，整个校场血流成河，人头滚动。据说那行刑的还是戚大帅的后人，也是陛下亲自下令让他带着自己手下兵将行刑的。这等手段，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确实，能在刚刚登基就斩杀一名参将和几十名兵将，并且还利用这个机会让戚胜广交了投名状，这一首确实够狠，明显跟当初传言的那个老好人的潞王形象不符合。 经过陈子龙这么一分析，章正宸的心里又振奋起来。也开始逐渐相信皇帝一定还有什么后招。 回到乾清宫之后，朱常淓便派人宣姜飞雄和黑鹞两人进宫。 不多时，两人联袂而至。 行礼参拜后，朱常淓便问道：“你们两人如今将锦衣卫内部整治的怎么样了？” 姜飞雄道：“回陛下，南京锦衣卫懈怠多年，人心涣散，纪律形同虚设，又被蒙哥利等人搞得乌烟瘴气。臣到任之后，除了清除蒙哥利一干人等，其余的老弱病残全部裁汰。如今，按照陛下的要求，全部招收了家世清白的百姓子弟重新补充进去。现在已经招满了两个千户所。” “另一方面，严肃军纪，凡是无故扰民作jian犯科者一律严惩不贷。同时，各种训练也在有条不紊的开展中。” 姜飞雄虽然现在挂的是锦衣卫北镇抚使的衔，但是实际上就是所有锦衣卫的老大，自然由他来作汇报。 “你们做的不错。锦衣卫的主力要以良家子弟为主，但是适当的也需要吸收一些江湖人士甚至青皮流氓。这些人常年厮混江湖与市井之间，有很多良家子弟所不具备的本事。你们也可以酌情招收一些。不用担心他们会败坏军纪，这天下还有比锦衣卫凶名更甚的么？再说了，不是还有黑鹞在么？” 皇帝这番话说的两人都笑了起来，一起躬身领命。 按照皇帝的命令，他们两人是有分工的。这个分工也是基本上沿袭了旧制：北镇抚使司负责对外情报搜集，人员策反，刺杀、渗透等活动；而南镇抚使司则负责朝廷内部官员百姓的侦缉，监听，锦衣卫内部军纪维护执法，还有锦衣卫的工匠管理。 “朕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一件事情要你们加紧去办。” 朱常淓先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跟两人简单说了一下，然后道：“朕刚刚登基，根基不稳，人心未定，所以现在不宜对这些王八蛋下手。而且咱们帝国内部还有猛虎城和雄狮城两大对手没有肃清。所以现在只能暂时隐忍。” “朝堂上这帮王八蛋现在依仗的无非两点。一个是他们东林多年来靠着不要脸树立的清名声望；另外一点就是坐拥重兵的江北四镇。想着朕刚刚登位还要依靠他们，竟然联合起来逼迫朕。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我。” 皇帝说到这来，眼里隐隐迸射着杀气，让姜飞雄两人都是心中一凛。要知道朱常淓前世可是个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特种兵，这一世还是帝国世界中将军，手上人命也不少了。与其说他是个皇帝，还不如说他是个杀人如杀鸡的将军。 要让这么一个大杀四方的将军如今做一个仁和宽厚的皇帝，那真的是在为难人。若非朱常淓自制力实在了得，说不定早都下令将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一个个砍了脑袋了。 姜飞雄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暗道：”真是为难皇帝陛下了” 朱常淓接着道：“所以，朕要你们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给我盯紧京城里这些东林党官员，甚至包括哪些还未入仕的东林士子。只有有人违反了朕曾经下达的为崇祯皇帝守孝的规定，务必记录在案，保证证据确凿；第二，盯紧江北四镇的举动，包括武昌的左良玉。最好向北边和西边都派出人去，探听鞑子和流寇的动向，随时向朕汇报。必要的时候可以在江北四镇之间散布一些消息，制造点摩擦，以备将来之用。” 姜飞雄两人躬身应道：“臣明白该怎么做了，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朱常淓点点头又道：“至于你们办事的时候用什么手段我不管，只要对朕的统治，对大明天下有威胁的人和事，你们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不需要请示我。目前先让这帮王八蛋再得意几天，等朕准备好了，就将他们一举消灭。” 皇帝说的杀气腾腾，这句话无意识给了他们极大的权力。两人不禁兴奋起来，乱世当用重典，要想恢复锦衣卫的荣光，必须有一些非常手段才好。 两人齐声答应，又说了一些细节便告退了。 两人走后，皇帝又将韩赞周叫了过来。 这老太监这段日子几乎天天伺候在皇帝身边，对于皇帝的威严是感受越来越深刻了。皇帝带给他的那种压迫感不仅仅是皇帝的身份带来的，更像是一种让人颤栗的上位者的威势和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杂糅在一起的感觉。这个皇帝给他的感觉跟原本在潜邸时传说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因此老家伙每日都是小心翼翼的，不该多嘴的绝对不说，不该看的绝对不看，并且也细心调解收下那些小太监和宫女们。 他今天明显感觉到，东林党人请封四镇的提议让皇帝很恼火。只是皇帝隐忍功夫了得，不仅没有发飙，反而主动要求廷议推选阁臣补位。 根据老家伙多年的经验，他隐隐感觉到皇帝这一招大有深意，并非简单的看上去示好东林那样。 听到皇帝宣召，韩赞周急急忙忙小碎步走进乾清宫东暖阁，跪下行礼道：“陛下有何吩咐？” “今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在京所有三品以上官员举荐阁臣的折子从通政司递进来之后，你先好好看看，不要有什么疏漏。等齐全了再给朕呈上来，这两日朕有点不舒服，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朕。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去找两位阁臣请示即可。宫里的事情你看着办就好。” 皇帝这番话在听在韩赞周耳朵里，顿时在他的心里转了好几个圈。他偷偷的咂咂嘴，似乎品出了一些什么，但是却好像什么都没品出来。 “老奴遵旨，一定不让任何人打扰陛下休息。”韩赞周叩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