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一代天骄在线阅读 - (十七)计中计(下)

(十七)计中计(下)

    玲花进屋后总感觉屋里有些异样,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这是什么味道?”

    “这是龙涎香,皇上御赐的,如果郡主喜欢,我就送一些给郡主。”

    玲花没有回答,随着太子妃在桌前坐下。太子妃将桌上已经备好的茶推至玲花面前,“你尝尝,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也是皇上御赐的。”

    玲花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不知太子妃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

    “不急,咱们先喝喝茶,这茶外面可喝不到。”太子妃自己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玲花见太子妃不开口,只能慢慢啜饮着手中的茶。等玲花手中的茶碗见了底,太子妃才笑道:“不知郡主可有中意的人了,皇后那也着急了,就差我来问问。”

    “劳皇后和太子妃关心了,羽凰这几日还在考虑中。”

    “可我听说郡主好像看上了安阳郡王。”太子妃见玲花低头未语,又笑道:“安阳郡王的确是个难得的佳婿。羽凰郡主真是好眼光。”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不是说了不要打搅我吗?”太子妃不耐烦地道。

    “回禀太子妃,是小皇孙醒了,吵着要见您呢。嬷嬷们也都没办法了。”

    “唉,这孩子。行了,你去吧,我马上就来。”太子妃起身歉意地对玲花道:“我这小儿子离了我就不行,我先去看看,不然他非拆了房顶不可,你先在这坐坐。”

    玲花也马上起身道:“我看我还是先告辞了,改日羽凰再上门拜访。”

    太子妃把玲花按回座位上,“你先别急着走啊,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呢。我一会就回来。”太子妃急急地出门,并亲自关上了房门。玲花无奈,只能坐在位子上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玲花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迷迷糊糊间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惊醒了玲花,“太子妃,是您吗?”玲花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只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朝她走来。玲花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羽凰郡主,您还记得小生吗?”

    玲花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终于让神志回来了一些,“是你?”玲花想站起来,但双腿的无力感又让她跌回了位子上。

    “您怎么了?”程岩弯腰去搀扶玲花。

    玲花看着他脸上虚伪的笑容想甩开他的手,但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看来您是累了,小生还是扶您去床上休息吧?”

    “你别碰我!”玲花冷冷地瞪着程岩。

    程岩双手一顿,被玲花瞪得有些心虚,他咬了咬牙,抱起了玲花,“既然郡主走不动,那小生就抱您过去。”

    程岩将玲花放在床上,玲花试图爬起来,可连这最简单的动作都无力完成。

    “你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这药效才刚发作,要两个时辰才会完全退去。”

    “你们在茶里放了药?落雪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那个丫头留在这只会碍事。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她?”程岩冷哼了一声。

    “你好歹也是读书人,你这么做……”

    “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我读这么多书考上了探花又如何?还不是不如安阳郡王有一个好的出身。如果我娶了你那就不一样了。”程岩说完,迫不及待地开始解玲花的外衣。

    玲花无力挣扎,狠狠地道:“你这样对我,还以为我会嫁给你吗?”

    “这件事若宣扬出去,你觉得还有人敢娶你吗?你还是从了我吧。”程岩忍不住吻上玲花的脸,喃喃自语道:“你真美!”

    玲花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绝望地闭上了眼……

    忽然玲花觉得身上一轻,一条锦被盖住了她的身子,耳边传来了程岩的呼痛声。玲花睁眼一看,发现曾毅正坐在床边。

    曾毅小心地将玲花扶起,在她耳边心疼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玲花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地落下,在曾毅的肩上晕出一块浓郁的黑色……

    曾毅抱着玲花走出东宫,一路上倒是无人阻拦。到了东宫门口时,玲花掀了掀被角,只见东宫门口已是剑拔弩张之势,曾毅的蜀州军与太子府的禁卫拔刀相向,各据一方。蜀州军的战士们都是在战场上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徒有其表的太子府禁卫与他们不可同日而语。

    玲花逡巡了一圈,在东宫门前的影壁左侧发现了沈儒和赵冲,他们眼里充满了担忧,正欲上前,玲花用眼神制止了他们。赵冲气得捶了一拳影壁,沈儒扯着他闪到了影壁后面。

    “宁硕,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兵围我东宫。”正当曾毅走下台阶时,匆匆赶来的太子厉声喝道。

    曾毅回身冷笑道:“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曾毅微一侧头,站在身后的杨昭提溜着衣裳不整的程岩将他扔在了太子的面前。

    太子后撤一步,故作镇定道:“你这是何意?”

    “你不认识他吗?”

    太子还没来得及回答,程岩快步爬到太子脚边,抓着太子的衣摆,连声祈求,“太子,救我……太子救我……”

    太子气愤地将程岩一脚踹翻,怒道:“你这个混账东西,竟然做出这种事,看我怎么罚你!”又转向曾毅道:“是我管教不严,我一定会给羽凰郡主一个交代。我看羽凰郡主也受了惊吓,不如先让她在我宫中休息吧?”

    曾毅冷哼一声:“羽凰我今天一定会带走,至于程岩,你觉得我会放过他吗?”话音未落,杨昭一个箭步,拖起了程岩,吓得程岩连声惊叫,拼命挣扎。

    “宁硕,你不要太过分!”太子指着曾毅,一甩袖口,太子府的禁卫呼啦啦地全围了上来。蜀州军也展开了架势,战斗一触即发。

    这时,一队骑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为首一人翻身下马,向太子和曾毅各行了个军礼。

    太子负手对来人道:“司马大将军,你来得正好,宁硕郡王以下犯上,兵围我东宫,你快给我把他抓起来。”

    司马忠看了一眼曾毅,又瞧了瞧曾毅怀中裹在被子里的玲花,轻叹了口气,面带忧色道:“今日之事牵涉至皇家脸面,末将不敢擅自做主,还是请太子和宁硕郡王随末将进宫一趟,请皇上定夺。”

    曾毅瞥了一眼太子,“将军言之有理,本王这就随你走一趟。不知太子是否有胆前往?”

    “你……”太子虽是气愤却又无话反驳。

    曾毅径直朝玲花的车驾走去,不予理会太子的暴跳如雷。玲花伸手拽住曾毅的衣襟,吃力地道:“落雪?”

    曾毅低头轻声道:“你放心,齐战会找到她的。”

    今日的阳华殿显得格外肃穆,大殿的门紧闭,殿外把守着众多士兵,太监宫女纷纷绕道而行。大殿内同样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站在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德贵不由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你这个逆子,你是不是要气死朕?”皇上气得一挥手,将龙案上的东西扫落一地,沉重的回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响亮,震得在场的人心中更是一紧。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是冤枉的……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跪在案前的太子向前跪行了两步,不停地磕头求饶,脸上不住淌下的汗在地上汇聚成了一个小水潭。跪在一旁的太子妃忍不住轻轻啜泣,而程岩早就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站在一旁的三皇子冷笑一声,回头一瞥,看见站在阴影中的二皇子面无表情,不由地撇了撇嘴。

    “那你说程岩为何会在你宫中做出此等事情?”皇上重重地敲了敲龙案。

    “回父皇,程岩是拿了户部的账册来给儿臣瞧,儿臣多嘴,说了一句今日太子妃邀了羽凰郡主来家中作客。商谈完公事后程岩就走了,至于后面发生的事,儿臣真得不知情。”

    “太子都不知情,那宁硕又是怎么知道的?”三皇子讪笑着道,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曾毅。

    曾毅没有理会三皇子带着戏谑的眼神,低头帮坐在椅子中的玲花理了理鬓发。此时玲花已经在宫女的帮助下换了衣服,但体力并没有完全恢复,皇上特许她可以坐着。玲花微侧头想避开曾毅的手,但在外人看来当是女儿家娇羞,到更显得暧昧。

    “宁硕,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皇上听了三皇子的话,也有些犹疑。

    曾毅向中间跨了一步,行礼道:“回禀皇上,是东宫中的一个小太监通知臣的。”

    “东宫中的小太监?你的耳目到挺广的。”三皇子不阴不阳地道。

    “臣不认识他。”曾毅依旧不卑不亢。

    皇上的脸色有些阴郁,“宣!”

    李德贵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下去,不多时,小太监李长顺就被带了上来。

    “是你去通知的宁硕郡王吗?”

    “回皇上,是……是奴才。”李长顺跪在地上,趴得低低的,整个人似乎都要贴在了地上。

    “抬起头来,你身为东宫的奴才,为何会去通知宁硕郡王?”

    “回皇上,奴才原本在夜华殿当差,后来得罪了楼家大小姐,幸亏当时碰到了宁硕郡王和羽凰郡主,奴才才捡回一条命,为此总管大人罚奴才去东宫当杂役。”

    皇上侧头看着李德贵,李德贵马上回禀道:“确有此事。”

    三皇子不依不饶,“宁硕,你既然救过他,怎么不认识他呢?”

    曾毅笑道:“不过是救个奴才,当时我只是为了帮羽凰,至于救得是谁,我根本没在意。”

    李长顺咽了咽唾沫,抬头望了望皇上,得了首肯继续道:“今天奴才在打扫庭院时碰到了羽凰郡主的贴身侍女,才知道羽凰郡主来东宫做客。奴才和她聊了两句,离去的时候发现东西落下了,就回去取,结果……结果正好看到那个侍女被人弄晕了,奴才很害怕,怕羽凰郡主会出事,但又不知道找谁来救她。后来奴才想到了宁硕郡王,奴才觉得他和羽凰郡主的关系应该不一般,而且应该也有能力救她,所以就偷偷跑去通知了宁硕郡王。奴才……奴才只是想报恩。”

    “你为何会觉得宁硕郡王和羽凰郡主的关系不一般?”皇上若有所思地问道。

    李长顺侧头看了一眼曾毅和玲花:“奴才……奴才看到过宁硕郡王和羽凰郡主戴一样的香囊。”

    “噢?”在场的人除了曾毅都颇感诧异,玲花不由地看了一眼曾毅的腰间。皇上示意了一下李德贵,李德贵快步走到他们面前,高举双手,张开手掌,弯着腰道:“请!”

    曾毅了然,摘下腰间的香囊放在了李德贵的手上,见玲花没有动静,又帮玲花把腰间的香囊摘下。李德贵捧着两个香囊回到龙案旁,递给皇上。这两个香囊虽然颜色不同,但用线,图案都是一样的,正面都绣着“平安是福”,红色这个反面绣着“三生情缘”,而蓝色这个反面绣着“缘定三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香囊,是定情之物。

    皇*香囊摆在案上,轻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他现在不想深究也不愿深究,于是转而对程岩怒道:“程岩,谁给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程岩明显地一哆嗦,偷偷瞟了一眼太子妃,“是……是太子妃让臣这么做的,臣也是被逼的。”

    “胡说……你胡说!”太子妃全身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皇上圣明,儿臣当时不在房中,不知发生了何事,也不知程岩是何时来的。”

    “你虽然不在房中,但羽凰郡主茶里的药是你下的,也是你通知我那个时候来的。不然羽凰郡主那么好的武功,我怎么近得了她的身?”程岩得了理,不由的大声起来。

    “你……你含血喷人,我……我没有下药。”

    “是谁下的药,羽凰郡主应该最清楚了。”三皇子笑道。

    众人齐齐地看向玲花,她脸上虽然装的若无其事,但心里早就五味掺杂了。若说“是”,那太子一家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说不定还会动荡政局,若说“不是”,自己所受的委屈又叫何人来偿。玲花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衣摆,手心里早已沁出了汗,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可比上战场打战难多了。曾毅看出了玲花的为难,伸出手在她的肩上按了按。

    “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玲花的沉思。

    “母后怎么来了?”皇上起身迎着皇太后在龙案侧的椅子上坐下。

    “你这不是在三堂会审吗?哀家来给你凑凑人数。”又拍了拍身侧的椅子,“皇后,你也坐。”

    “是。”皇后小心翼翼地坐下,担忧地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太子与太子妃,又恳切地看了一眼玲花。

    “咦,这不是哀家绣得香囊吗?怎么在你这啊?”皇太后故作惊讶道。

    “这是母后您绣得?”皇上更显吃惊。

    “是啊,绣着玩的,这两个是哀家送给羽凰的,让她有心上人的时候送给对方,不管是谁,哀家都要为她做主。”太后加重了语气,同时也看着玲花。玲花在太后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与坚持,不禁苦笑一下,原来太后当日所说的对不起就是指这件事。“对了,羽凰到底把这个送给谁了?”太后忽然又眼神迷蒙地望向皇上。

    皇上轻咳了声,“母后,还是先处理程岩的事吧?”皇上转向玲花道:“羽凰,到底是不是太子妃下的药?”

    皇后紧紧拽着手中的锦帕,忍不住开口道:“羽凰,照实说,别怕,母后在这。”

    玲花抬首看着皇后的眼睛,那里面掺杂了担忧,紧张,期盼,是一个母亲想要对自己孩子的保护,玲花的心不由一软,“我不知道是谁下的药,太子妃……确实不在房中。”

    “你……你……你胡说!”程岩神行激动,“是太子妃指使我的!对了,我有证据,我有证据!”程岩一边向皇上跑去,一边在袖子里掏东西,想要快点将证据呈给皇上,好洗脱自己的罪名。

    还未等程岩近前,一个身影忽然一闪,一脚将程岩踹翻在地,只见二皇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程岩跟前怒道:“大胆程岩,皇上面前竟如此放肆,你可知罪?”程岩躺在地上久久没有言语,二皇子上前一看不想这一脚竟然将他踹晕了。

    “翼儿,你看看他所谓的证据是什么?”皇上眉眼也没抬地吩咐道。

    “是。”二皇子在程岩的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忽然大惊失色。

    皇上见他面色有异,奇道:“到底是何物?”

    二皇子没有回话,将手慢慢地从袖子中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赫然在目,锋利的刀锋在光线地照射下闪着点点寒光。

    皇上怒道:“程岩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想行刺朕。来人,将他给朕关入天牢。还有你。”皇上指着太子,“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个太子看来你是当腻了。”

    “父皇恕罪,儿臣真得不知情啊!”太子声泪俱下。

    “够了,朕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自己回宫面壁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踏出宫半步。”

    皇上抬手揉了揉额角,目光锁定在龙案上的香囊,轻叹了口气:“羽凰,你放心,朕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众人依次行了礼,退出了大殿。皇太后起身道:“皇后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皇儿,你送母后回宫可好?”

    “是。”皇上起身搀扶着皇太后朝永寿宫走去。

    天色已暗,若隐若现的月亮笼罩着一层光晕,像是蒙着一块面纱,风还在刮,吹得两侧的树沙沙作响,皇太后咳嗽了两声,“皇上,你想怎么处罚太子?”

    “当然是重罚,不然难平幽州军的怒气。何况,现在又加上了蜀州。”皇上神色凝重。

    “你的心思哀家也明白,雍儿的确不是最合适的帝王人选,但皇后与你是结发夫妻,这些年为你cao持后宫,功劳也不小,你也要多为她考虑一些。”

    “是,儿臣知道了。”

    “那羽凰的亲事你决定了吗?”

    “母后的意思呢?”

    “别跟我打马虎眼了,我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我之所以没有逼着毅儿成亲,是因为的确没有看到合适的,毅儿也没有心上人。如今他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了,我哪有不成全的道理,你说呢?”

    “可他……”

    皇太后打断了皇上的话,拍了拍他的手,“别忘了,毅儿他姓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