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犀照通灵

    马车之外是另一方世界，雨水遮天蔽日，灰败毫无生气。

    黄公睿猛地一转身，便见无声处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撑着一把伞，提着一个灯笼缓缓走来。这男童面无表情，眼神呆滞，皮肤青白毫无血色，看起来就像是要被大雨给吞噬了似的。

    黄公睿目光一动，开口道：“是‘牵引’啊。”诚然，这个刚刚出现的男童是一个被做成法器的“牵引”，已经被完全抹杀了人格。

    黄穗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的褶子又深了一层，低呼出声道：“睿儿，你看他的灯笼。”

    就算是黄穗不说，黄公睿也发现了这个男童的哪站灯笼的特殊之处。灯笼的光线并不明亮，幽幽得散发出柔和的冰蓝色光芒，在风雨中像是随时都要熄灭似的，男童的面容因为这烛火而显得更为苍白，看起来已经如同一个死人无异。

    马车中的黄薰打了一个喷嚏，身子颤抖了一下，总感觉周围似是忽然冷了很多，原本还燥热的天气如今却在慢慢冰冷下来。

    黄源生和黄景生同时肃色起来，黄薰记得手中还带着罗盘，虽然平时是用来看东南西北的，这会儿倒是记起来查看地气流动了，然而罗盘就算是端平了，指针也是胡乱抖动个不停，四周围的地气十分紊乱，根本没有有规律的地龙。

    黄薰“咦”了一声，像是这样的情况，她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就算是在黄家庄之后的蜃山里头。指针虽然并不平稳，却也不会这样胡乱抖动个不停。

    “为什么地气会这么紊乱呢？”黄薰问道，黄源生和黄景生也暂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黄薰因为黄公睿还在。倒是也没有那么害怕，可是对于这样不寻常的状况，十分担忧其他人。黄雀和荀息策两个人在另外的马车里头。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只会让一个牵引出来见我，会不会太小看我黄公睿了？”黄公睿冷声道，用手中的一根金针迅速地射向了那个男童。男童来不及躲闪，金针没入男童的额头，丝丝缕缕的鲜血留下来，将男童的脸分割成两块，看起来兀地恐怖。

    “那是……”黄穗见之。睁大了双眼，那男童手中的灯笼掉落，一截东西掉落下来，原来那幽蓝的光芒来自于那一截东西，因为没入雨中很快就熄灭了。

    “是一截犀牛角啊。”黄穗喟叹一句。这么说来，已经发动的阵法并不是普通的阵法，这阵法，超脱于人世。刚才黄公睿射出的金针，乃是镇邪之用，男童太过诡异，稍一试探，没有想到犀照反而灭了。

    犀牛角一灭，周围也随之黯淡下来。原本他们应该是在官道上的，可这么长时间来都没有过路人，实在是诡异。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动用它了。”黄公睿索性收起了四面神兽棋，从那个宽大的袖子中拿出了一个类似于尖角的东西，尖角的原身应该是一块骨头，不过半米长。颜色偏米白色，尖端却呈现深褐色。

    在奇门中，尖角都带有煞气，而黄公睿这一只尖角，乃是他特意量身定做的东西，是他趁手的兵器，名曰“反角煞”。运用男童牵引和犀角开阵的通灵阵，那他着带有强大煞气的兵器倒是趁手。

    黄薰透过一角缝隙并不能看清楚黄公睿的动作，只能乖乖坐在马车里头等待，黄薰抱着身子，心道明明是七月流火，怎么着会这么冷了？

    黄薰再看一旁跪坐的黄蜜，这个人现在就像是一个人偶娃娃，就算是对她说话她也没有反应。黄薰戳了戳她的小包子脸，她也没有反应，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黄薰心中有气起伏不定，眼下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和黄源生打听情况。

    这时候，原本拉马车的两匹马儿突然间瑟缩嘶鸣起来，像是在惧怕什么，据说牛马这样的动物能看见人所看不见的东西。黄薰深怕这马儿突然发疯拖着她横冲直撞，离开黄公睿的视线范围，那就麻烦了。

    好在那两匹马儿只是不断嘶鸣，却依旧停留在原地。黄薰心神有些难安，回头摸索那本，那东西可要好好保存着，不能随意落入别人的手中。刚一回头，却见黄蜜的七窍正在流血，黄薰原本积累的恐惧一下子爆发，吓得尖叫起来，黄源生忙冲进马车里头，问怎么回事，黄薰忙倒退着出马车，背脊撞上黄源生胸口，指着黄蜜语不成声：“她……她她她……”

    马车内视线幽暗，可黄蜜的状况实在是太过骇人。因为黄薰的尖叫，同时吸引了在场诸人的注意力，黄公睿和黄穗立马回来看顾黄薰。

    黄源生道：“阿薰，没事的。”

    黄薰被黄蜜那状况吓到，怎么会七窍流血，那现在这个人是死了还是作为人偶活着？黄蜜“嘭”地一声，倒了下来来，脸蛋还朝着一边，从她身上流出的血密密流了好大一滩。

    黄源生迅速一摸她的侧颈，道：“彻底没有生息了。”

    黄薰大骇，一颗心跳得飞快，她是亲眼看着黄蜜七窍流血而死的，这个人原本是被当做黄薰的特殊牵引，那样说来，原本是谁想要害她，而黄蜜为此挡住了她的一劫，要是没有黄蜜，现在躺在马车里死得就是她了。

    死得无声无息，大概也没有什么痛苦，却让黄薰心头纠在一起，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突然间死了呢？好多问题堆积在她的脑海里，因为嫉妒的恐惧与紧张，黄薰紧紧拽着黄源生的手。

    黄公睿见之，解释道：“是诅咒吧，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阿薰的生辰八字，本想要无声无息地将阿薰给弄死。”

    从黄公睿口中说出的这种话，怎么听都感觉好恐怖，黄薰颤声问道：“那……那……那下次怎么办啊？”

    黄公睿道：“既然没有直接将你害死，那邪术就会反弹回施术者身上去了，我便是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状况而准备了这个牵引，看来是凑效了。”

    黄薰心头有些难受，她本来还很天真地觉得对于不过五六岁的黄蜜施展了这样的人格抹杀很同情，可如今自己没有死，死得是黄蜜却感到一丝庆幸。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就像是在一步一步靠近黄公睿一般，等到哪一天，她是不是也会变成另一个黄公睿呢？

    没有人会注意道黄薰眼中的落寞与羞愧，黄公睿继而道：“这么容易杀人的术自然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不过阿薰你的八字若是流落了出去确实也很麻烦。”黄公睿的面上首次出现了一丝烦躁之色，看来能得到黄公睿的八字的人，应该就是黄重崖了。但是即便是黄穗，也不知道黄薰正确的生辰八字才是，因为那个晚上，知晓所有一切的人，几乎都被他处理了。

    黄公睿暂且按捺下这意思疑惑，黄薰深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七窍流血而死了，呆呆地看着马车外的大雨，她此时此刻已经出了马车，冰冷的雨水让她清醒了很多。

    两匹马不停地小范围地转悠着，从不断嘶鸣到不安地转悠，而四周围也开始越来越黯淡。黄薰猛地转头，低呼道：“谁？”她的感觉比任何人都要敏锐，黄公睿凝神看向她转头的地方，那里的是越渐浓郁的黑暗。

    黄穗吩咐道：“景生，你去把倒在那里的男童手中的犀牛角捡来。”

    黄景生低头称是，便涉大雨而去。黄源生担忧地看着黄景生的背影，其余的人在另外一辆马车的周围保护着黄雀、黄冠思、黄冠云还有荀息策四个孩子。因为黄薰之前的尖叫声，使得在另外一辆马车中的四个孩子的不安达到了极点，都十分想要出马车看个究竟，被黄穗喝止。如今黄薰已然出了马车，她虽然不能仔细地看清楚，却能够隐约感受到四周围有着什么东西在活动，那东西冰冷而丑陋，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爹，脚下！”黄薰话音未落，黄公睿已经反应过来猛地将反角煞刺入脚下的地面，他明显地感受到了应该是刺中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还在奋力扭动，地面上的雨水被排挤开去，流出一滩腥臭浓黑的东西，“嗤嗤嗤”地作响，同时还冒着黑烟。

    黄薰大脑正处于紧绷状态呢，猛地看到了这些，觉得十分恶心，黄公睿将反角煞拔出，道：“阿薰，你过来。”

    黄薰哆哆嗦嗦地下了马车，踩在地面上，她真怕她脚下也会踩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说来也奇怪，她刚才虽然看不见，却能够感受到地面有什么东西在活动，眼睛在黑暗中能够看到一层模糊的影子。

    “我看不见这东西，看来你能够看见。”黄公睿说道。

    黄薰强忍着恶心看地上的那一滩黑色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黄公睿十分淡定地说道：“大概是尸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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