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披着兔子皮的小崽子
黄薰怔怔看向黄丹贞,黄公睿既然会这么说,定然不是毫无缘由,可是她也没有打算尽信黄公睿的话,此时此刻,倒是希望黄丹贞再辩解几句。 黄丹贞看黄薰的目光中似是有受伤之意,却并非责难,心中不知为何就稍微松了一口气。而原本正厉声说话的二人,也诡异地安静了下来。黄薰还真有些不太习惯自己变得如此重要了,黄公睿向来不是一个回顾忌别人的人。在这当口开口,措辞似是显得十分困难。 尽管如此,还是由黄薰打破了寂静。黄薰道:“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黄丹贞皱了皱眉,她可以不和黄薰解释,但是看着黄薰那张充满期盼的脸,便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阿薰,我若是说我与黄雀和黄奕棋的失踪毫无关系,你信不信?” 黄薰看着黄丹贞认真的眼神,沉默片刻,低下头并没有说话。黄丹贞嘴角掠过一丝自嘲的笑容,是她傻了,黄薰不过一个小孩子,自己怎么会想到去问一个小孩子信不信的问题呢?而且在黄家她与黄薰虽然关系不错,却也没有到达那等真正的血浓于水的亲情的地步。 黄公睿瞟了一眼黄丹贞略显苦涩的脸,面前两人其实都是她的孩子,黄公睿知道自己有些对不起黄丹贞,所以对于她也纵容了一些,可他不允许别人触碰他的底线。 黄薰感觉嘴唇有点干,喉头痒痒的,道:“大姐。你以前对我说,黄家没有一个是好人?” 黄丹贞一愣,不想黄薰会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便道:“不错。我确实和你说过,我还说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黄薰目光中掠过一丝凄然,笑了笑道。面向黄公睿。黄公睿不解地挑了挑眉,似是在问她看他做什么,他可没有打算要和她细细解释一番。 黄薰却是格外认真地说道:“爹,你从小教育我要有担当,要严酷,要更为适合做黄家的继承人。今次黄雀和黄弈棋是跟着我出去的,却只有我一个人回来。若是着事情传扬了出去,黄家众人会如何作想?” 黄公睿听了,看着他那还未完全褪去肿胀的脸庞,早已冷硬的心不知道为何被触动了一下,却依旧板着脸没有说话。 黄薰继而道:“但是我并不是为了别人怎么想。以前也好,以后也好,我都不可能完全按着你希望的方式长大,我对黄雀和黄弈棋都是兄弟,并不是随时可以舍弃的人,我和你不一样。” 黄薰的眼圈酸涩,可以预想的有些红了,也许是小孩子的敏感与脆弱,黄薰此刻也不觉得自己有多煽情。黄丹贞闻言也不禁心头柔软。黄薰这句话,还真不像是一个黄家人会说出来的话啊,怪不得时常跟在她身边的黄雀都越来越天真了。她说不上这样的情况是好是坏,以前她最是厌恶黄家这等人情鄙薄的地方,然而远远离开了,才发现那是她来时的地方。她早已在身上沾染了太多那样的印迹,怎么也去不掉。然而明明就是完全生长在这里,比她活得更严苛的黄薰,却和她们并不一样。 黄公睿抿着唇,看着黄薰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黄薰知道黄公睿是绝对不会认同她的这句话的,但是她还是要说,因为她不能被他慢慢影响慢慢吞噬掉,然后变成另一个他,那回让她早已养成的人格都磨灭掉,否定了那些,就是否定了自己。若是踏上法奇这条路,第一要做的,便是肯定自己,连自己的信念都不坚定的人,谈何影响山水地气,影响命理变化? 黄薰的眼睛长得并不英气,黑亮而圆,倒是有些可爱,但是在黄公睿的眼中却似是看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黄公睿的唇角忽然微微上扬,那笑容并非嘲讽,有些愉悦,有些兴奋,让黄丹贞的心头一紧。 黄公睿基本上都是一张扑克脸,难能看见他几次笑容,且那笑容也都十分诡异。黄薰忽然有种感觉,似是一切正如同黄公睿所料一般。 “爹,就算你要打断我的腿,我也会问你黄雀和黄弈棋的情况。”也许换了一个时间,换了一个地点,黄薰会更爱惜自己的性命,平常她连一点点疼痛都喊得像是杀猪一般,她并不是一个大义凛然毫不畏惧的坚强的人,可是这一刻说出这句话却是那样坚定。 黄公睿的目光转到黄丹贞身上,黄丹贞胸口闷得慌,向后退了半步,道:“爹,你还是不相信我?你要我说什么?你就认定了我是一个陷害弟弟的人?” “我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黄公睿语调淡淡,就在黄薰听来也觉得十分失落悲凉,然而这也是一早就可以预料的不是吗? 黄丹贞眼圈微红,像是要哭了似的,但是黄薰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流出眼泪来。黄丹贞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就像是如今手中拿了一把刀,正是切断了与谁曾连接在一起,却不得不切断的东西,干脆利落,再不会有丝毫牵绊。 黄薰能够看见黄丹贞眸中那曾经莹亮的光芒,缓缓消失殆尽,那曾因为崇拜而滋长,也因为失望而毁灭。黄薰曾暗暗不怀好意地想黄丹贞是不是一个有恋父情节的人,所以嫁给了足以称为他父亲的西平侯管扬,如今想来,似是也并非毫无根据。 因为她层希冀着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等了太久也没有回应,所以她任性地离开,选择再也不要,就像是扯碎了的珠玉项链,狠狠掷于地面,决绝得让黄薰这个旁观者看来也觉得分外揪心。 黄丹贞从袖中抽搐一张薄薄的信纸,用两根手指夹着,又恢复那雍容美艳的笑容,那是最好的面具,也是最好的武器。 “爹,这是你要的东西。” 黄薰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一张信纸,她刚才就隐隐感觉出来了一些不对劲,但是就算是现在,也并没有觉得黄丹贞是一个恶毒的人,想要对黄雀和黄弈棋不利。 黄公睿从容接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表露出来一丝丝不舍,似是没有看见黄丹贞的挣扎一般。也许在他看来,终于说服她想通过来了,只有如此而已。
黄丹贞低头看黄薰,一手按着她的肩膀,黄薰感觉到那只手似是微微有些颤抖,那微红的双眼中即便没有泪水,黄薰也知道她在忍耐,在愤恨,在嫉妒。忍耐着不要让自己陷入狼狈的境地,愤恨黄公睿的无情与冷静,嫉妒黄薰所得到的她想要从黄公睿身上得到的一切。 “阿薰,你其实是一只披着兔子皮的小崽子是不是?但你,也并不算是一个坏人。”黄丹贞说完,转身离去。 原本气氛凝滞的的花厅里,不过是离开了一个人,就觉得寂寥空旷许多。黄公睿看完便将那张薄薄的信纸给了黄薰,黄薰忙接过细看,上面的笔记虽然有些潦草,却并不难看。 “这是……”黄薰面色一变,落款人没有。上面不过是短短的几句话,告诉黄丹贞他们抓错人了,但是不能就这么将他放回来,问她如何。 “果然是要抓我吗?”黄薰面色凄苦,可是那几句话中所透露出的其中一个信息十分让人在意,他们抓到的,似是只有一个人,不然为什么是用“他”,而不是“他们”呢? 黄公睿坐下,端起早已凉透了的茶杯,茶水流入咽喉,似是能够将心磨练得更为寂静平和。 “……那这些和大姐到底是什么关系?”仅仅是一张纸条,让黄薰觉得越来越不明白,黄丹贞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也许黄公睿所说的是对的,而她自诩为稍微成熟一些,能够为自己打算,岂不知在别人看来就和一个七岁孩童无异。这封信是管扬的吗?但是若是管扬想要对她下手的话,容易得很,也绝对不会搞错,前几次都有很好的机会,应该不是管扬的问题。那会给黄丹贞这个的是谁? “你大姐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设计下这个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吧,因为就算是管扬,也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黄薰是越听越糊涂了,她讨厌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她又不是来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话,说什么利用不利用,棋子不棋子的,干脆一点说话会死啊?既然说了就不要吞吞吐吐的,半透明的谁知道啊! 黄薰心中因为急躁而烧起来的不耐烦的怒火,似是终于得到了黄公睿的回应,只听他细说道:“首先,这张信纸,似是故意要让我知晓,然后用管扬来模糊我的视线,将你大姐陷入不义的境地。你大姐找了这两天,应该是真的想要找到黄雀的,只是那人隐藏得太好,没有机会罢了。” “那黄雀在哪里?” “应该是之前对你下手的人,我原本以为是龙象山的人,不过看来是躲在龙象山的老鼠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