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顺回家
一条小溪静静地流淌着,溪边尽是坑坑洼洼的弹洞,空气中还随风飘着一股淡淡的烟气,烟气很淡,一闻之下还是有*硝的味道。一个千疮百孔的村庄,这里是云南昆明市西南方向的安宁县宋家村,因为中国的生命线滇缅公路经过这里,作为中国抗战的大后方,日军并没有实际占领这里,但对于这条埋葬日本占领中国梦想的交通大道是采取了不停歇的空中轰炸。 宋家村一个百余人的村庄在轰炸和战争中已只剩下老小二十余户了,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壮实汉子正从溪边路过,只见他身高175厘米左右,穿着黑色长裤,罩着白色长衫,小麦色皮肤,踏着一双黑的发亮的单草鞋,长的甚是精神。他斜背着一个水壶,步伐很快,像是在赶路,突然溪水里“哧”地一声,那汉子停下来一瞧,发出“咦”的一声惊喜,二下弯腰脱下鞋子,赤着脚踩着水花就跑到水里,顺水在还算清澈的水里这么一捞,举起手来,一条小鱼不断摆动身躯,其实是塘里最普通的草鱼,但那汉子哈哈大笑,简直两眼放光了:“抓到鱼啦!居然还有鱼?”是啊,年年打仗,早已是民不聊生,一般一个村子剩不到一百人,更别说塘里的鱼了。 他抓着鱼,也不擦擦湿漉漉的脚,套上鞋子就往村庄里走去,一排排的被烟熏黑的矮房子有的已经塌了一半,没塌的也只剩下残垣断壁,从墙外望进去,十户已经空了九户,屋里已经空荡荡的基本上除了尘土还是尘土一副破败景象,连连的空袭让很多人丧了命,活下来能走的也都走了,只留下这么二十几户还守着这个小村庄。 那汉子进了村庄之后就放慢了脚步,看到这幅景象,摇了摇头。今天上午,刺耳的防空警报没有响起,有的人也趁着打扫打扫门前的尘土,或者去后山上挖点野菜,那汉子拿着鱼,踩着地下一个一个的弹坑,走着路那鱼在手上蹦跶蹦跶的,一个六十来岁的大娘扎着一块红色头巾,正在从锅子放着绿色的像野菜一样的菜叶,眯着眼睛从窗子中见到那汉子惊道:“阿顺?你回来啦!是阿顺吗?”最后一句语气不由已经抬高,充满激动和期待。宋长顺停下笑道:“是啊,虎子奶奶,是我回来了,你们都还好吗?”宋长顺望了望隔壁那间基本已经炸平的屋子道:“宋长宝他们一家呢?”那大娘本来看到宋长顺满脸惊喜,听到这话,脸色马上变了,酱黑色的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抖了抖叹道:“都死啦!这小鬼子的飞机天天过来炸,有次炮弹直接就落在他家院子旁边,这不,一家子都没了!”说着热泪滚下脸颊:“虎子他爹上了战场,这一去有3年了,虎子都6岁了,儿啊!虎子爹爹一年前为了救我和虎子,也被炸死了,现在就只剩下我和虎子一老一小了啊!”说着呜呜的哭了出来,眼泪沿着她脸上的皱纹纹路一颗一颗的流到锅子,宋长顺眼睛一热,看虎子奶奶哭的真切,心里也非常难受,宋长宝和宋长彪都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如果没有战争,也许哥几个能一直玩到老,可是,哎,短短几年,死的死,打仗的打仗,就算宋长彪还活着,这辈子能见到的机会也很小了,本来想问问自己娘亲和兰子过的怎么样,也不好开口了只低下头想了想道:“虎子奶奶,您别太难受了,阿彪在战场上打小鬼子呢,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啊,是不是?您看我这不好好地回来了呐!虎子最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天天这么吃野菜的,这鱼给虎子煮汤喝吧。” 说着走过去把手伸进窗户里,虎子奶奶惊道:“还有鱼呢?活鱼?”宋长顺笑笑把鱼放下,虎子奶奶叹道:“阿顺娘和兰子千盼万盼总算把你盼回来啦!”宋长顺一听到娘和兰子的名字,“哎呀!”一声就用手拍向自己脑门,转身叫道:“是啊是啊,我还没有回家呢,阿彪娘,我要赶紧回家啦!”说着就开始跑了起来,虎子奶奶在后头叫道:“谢谢你,阿顺,谁要跟了你做媳妇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宋长顺一听这话,脸更红了,还好他是背对虎子奶奶,虎子奶奶看不到他的脸,说话也开始不利索了:“虎子奶奶,一条鱼咋就扯上娶媳妇了呐?我回家啦!”话落下音,人已经跑的看不见了。 长顺跑了大概5分钟左右的路程,在巷子的最后一家门前停了下来,这户人家房子也算非常破旧,但是非常干净整洁,外墙塌的地方重新用大石头堆砌了,至于还有许多小孔都用碎布棉花什么的堵了起来,虽然难看,却好歹是一面完整的墙,宋长顺看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1938年自己去参加修建滇缅公路已经有2年没有回家了,这次回来不知道娘亲和兰子都好不好?宋长顺摸着堵住孔洞的碎布条大声道:“娘,兰子,我回来啦!”话刚落音。一个年轻的女子笑着跑了出来,那个女子身着粗布蓝印花衣裤,两条油油的大辫子垂在胸前,四肢修长,肌肤白皙,眼睛非常大,一见宋长顺,突然呆住了。 长顺望着她跑过来两条辫子随着跑动在胸前一甩一甩的说不出的秀气,不由看的痴了,宋兰子见长顺望着她出神,却不停留,直接上前拉着他的手说道:“阿顺哥,是你吗?是阿顺哥你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虽然话里露出nongnong的激动和惊喜,兰子却刻意避开了长顺烈焰般痴痴望着她的眼睛,宋长顺这才回过神来,心下一阵懊恼,咋一回来就这么盯着人家看?脸一红,马上把眼睛望向别处脸一红,正想着说点啥,兰子拉着他的胳膊轻声道:“快进屋,大娘可是日日夜夜都盼着你回来呢。”宋长顺跟着进屋。 屋子建的还算不错,一件堂屋,3间里屋,一进门是看到堂屋,摆设非常简单,两个柜子,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其中一个柜子上放着三副遗像,一幅是长顺的父亲另两副是兰子的父母,一个妇人手拿着抹布,从厨房出来,见到长顺,先是愣了愣,不想相信,长顺却是淡定许多,笑着叫了声:“娘!我回来了”声音开始很从容,到后面隐隐有点颤抖,那妇人反应过来一把上去就抱住眼泪就滚了下来哭道:“儿啊,长顺啊,娘日盼夜盼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啊,说去修路,一去就是2年,也不带封信回来。呜呜!” 宋兰子站在一旁,微笑看着这对母子的重逢,不知不觉眼眶红了,不禁眨了眨眼睛,眼泪滚了下来,“自己很久没哭了吧,最后一次流泪还是娘去的时候,爹爹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以至于到现在回忆起父亲这个角色,脑子里也是模模糊糊,一点也清晰不了。反而是娘亲,父亲的死应该对她打击很大,小的时候,自己都不记得是叫宋莲花还是宋荷花这类的,宋兰子这个名字是在爹爹死了之后,mama就对她说,你爹这一走,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你虽然是女孩但一定要像男子一样坚强勇敢,叫着叫着大家都这么叫了,宋莲花宋荷花就成了宋男子。”一个姑娘家被人天天叫着男子男子,虽然明白那是母亲的苦心却也是不是滋味的,便自己悄悄在心里改了一个字,“我的兰子是兰花的兰,我叫宋兰子,兰花的兰”,兰子和长顺打小就是青梅竹马,长顺一直护着兰子,2年前,兰子娘去世,长顺也要去修建滇缅公路的,便提出要兰子搬过来和他妈一起住,表面上是彼此有个照应,其实大家心照不宣,是把兰子当成未来的媳妇看待了,兰子孤零零一个人,宋大娘也是岁数越来越大,也默许了这个“心照不宣”搬进了长顺的家里,这一住就是2年。二年来,宋大娘的确是很护着自己,也的确是把自己当成儿媳看待了,长顺没回来之前大娘不会提,但既然长顺这次回来了,那接下来就是成亲了吗?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吧。
可是,我真的要嫁给阿顺哥吗?小时候家里很穷,娘也让我念了书,上了学,就是希望我以后自己有主见,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我跟阿顺哥2年没见了,我们还了解彼此吗?我们的感情真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吗?男女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正想着,看见长顺和大娘已经坐到椅子上,大娘拉着长顺的手,问东问西,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兰子拿起大娘手中的那块抹布笑道:“干娘,你跟阿顺哥好好聊聊,我去收拾!”长顺看见兰子准备进厨房了,赶紧站起来叫道:“兰子,你~”便卡住了,阿顺娘看到心里明白,自己儿子还有话跟兰子说又接过兰子手上的抹布笑道:“还是你们多聊聊吧,我来收拾。”说着掀开帘子进了厨房。堂屋中就兰子和长顺两个,两个人都没有讲话,气氛有点闷,长顺搓着手正要说话。兰子给阿顺倒了杯水,边道:“阿顺哥,你能跟我说说你修建滇缅公路发生的事吗?我好想知道啊,现在经常有飞机过来轰炸,好多人都被炸死了,也有很多年轻人都离开这里了,村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我们和虎子奶奶几户人家了,是不是路修好了就不会再有了?不过现在咱们昆明来了飞虎队,听说都是美国人呢,有飞虎队在,日本人可不着便宜!”长顺喝了口水,看着兰子用手托腮很陶醉的样子,伸手抓了抓她的头发,道起来:“路修好了,美国英国的飞机大炮子弹能运到前线,一定把小鬼子打的哭爹找娘的,那离胜利就不远了。飞虎队可厉害着呢,陈纳德将军那可是我最佩服的人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佩服的五体投地啊,滇缅公路和飞虎队的故事,我跟你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