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一章 逆空
云北雁曾在闲谈时听王不愁说过,大衍门的阵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而陷空阵术便是其中几种最为玄奥的阵术之一。在阵法范围之内,阵主可以将任何一物传送到他指定的位置,速度无与伦比。单看其功效,不难想到它是脱胎于单纯的传送阵法。可实际上应用到实战中的陷空阵术,几乎已使主阵者立于不败之地。 可这等强大的阵术,施展的最低要求便是世所罕见的银幡阵师,单是这一个苛刻的条件,数千年来大衍门中能达到者便寥寥无几。 有传说大衍门的护宗阵法之内,便包含陷空阵法,但这也只是风闻,其实就连王不愁这样的门下弟子,也不曾亲眼目睹。 如果这真的是陷空大阵,如果真有一个银幡阵师在主持阵法,那意味着今天在场的人将没有一个能出去,也许碧波老人就是这样被逼死的,而无涯上人恐怕也即将步他的后尘。想到这里,云北雁不由眉头紧锁,立刻想将自己的猜测告知沈素心以及北海三剑。 但他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就在他惊呼出声的这一瞬间的功夫,北海三剑与他本人都瞬间从原地凭空消失。沈素心手中的非天圣矛也是一急颤动轻鸣,骇然之中也不过撑了两三息,同样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摄走。只剩下了鬼哥,身影模糊了数次之后,仍被打神锤的巨大力道震了出来。 沈素心于天旋地转之中,急御修罗战旗,修罗战意狂泄而出,这才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来。但陷空阵术的可怕之处,却不仅于此。还不待她完全从惊慌中定神,须臾之间便有两道凌厉剑气直向她袭到。 电光石火间,她以修罗战旗硬挡一道,以非天圣矛抵住了另一道,才发觉这两道剑气居然是飞羽与绝霄发出的。可是三人来不及惊愕,便又被突如其来的阵力摄走。 可是没有人知道下一刻出现在身边的是敌是友,陷空大阵以玄妙的阵术,让每一个人都处在危机之中。而陷在阵法之中的每一个人,此时都只能疯狂的攻击或者拼命的抵挡,稍有不慎便会死到临头。每一个修士都施展出了自己的法宝或者兵器,其中自是防御性的法宝与利器居多。 鬼哥一连抵过打神锤上五道巨力,这才止住连续后退的势头,打神锤力尽之际却突然又迸射出一阵阵光华,但却瞬息间便被阵术摄走。鬼哥一阵不解之际,心中蓦生警兆,左爪闪电般探出,脆响中抓住一把玉尺,然后一把抓住来人的咽喉将其捏断。 随后左掌猛然劈下,将此人身躯震成了灰烬,半空中只剩下了一颗滴溜圆的元丹。一见此丹,饥饿又猛然来袭,疯狂的念力涌出,将这颗元丹摄进了鬼哥口中。鬼骨之力对于元丹的消化极快,可鬼哥心念却因此又是一阵散乱而混沌不清。 这个被鬼哥毙命吞丹之人,本是大明宗的一位长老,在元丹境界之中也不算庸手,只是向来低调并不轻易涉险。这一次也因为修罗墓府的诱惑来到此地,却沦为了他人口中之食。但其实在这修罗之地内,与他一般下场之人并不少。在陷空阵术的cao纵下,阵中修士再一次开始大规模死亡,而且速度比之他们因傀儡自发的战斗要快的多。 葛老者与石敢当并肩一处,看着远方冲天的魔气,都是神色凝重。就在打神锤迸发光芒之际,他们突然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锤中传出。葛老者当机立断,亲自将这柄打神锤摄走,却随即看见从锤上衍生出一个传送阵术,一瞬间便从其中走出五个元神修士。 “东夷五魔!”葛老者从牙缝里冷冷挤出这几个字。 石敢当也闷哼一声道:“亏得你老儿眼力高明,否则还真说不定被他们劫了胡。” 葛老者道:“这五魔凶名素著,个个狠辣阴毒。两个元神大成,三个元神小成,五人联手甚是不易应付。” 石敢当咧嘴一笑道:“凭你的陷空阵,咱们两个对付他们,胜算还是极大。” 葛老者沉吟一时道:“不成。他们既然以这种方式偷渡进来,必是已算到了老夫的存在,不会没有后手。若是阵力全用来对付他们,圣种不易控制。我先来拖住他们,你去擒住圣种。外间已经有七个元神修士聚集了,必须要快。你一旦得手,老夫立刻用这玉符将你直接送到我大衍门的秘室。” 葛老者说话间,从怀中珍而重之的拿出一块三角绿玉符递了过来。石敢当性子虽直,却不是傻子。所谓送到大衍门云云,其实已与囚禁无异。 他与葛老者名为联合,实际上都极为忌惮对方,互相提防下迟迟不肯率先出手。但此时情势紧迫,一人之力恐怕又无法得逞,必须得相互妥协才行。 石敢当眼珠一转,接过玉符道:“就依你。”言罢庞大的身体瞬间不见了踪影。 葛老者看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嘴角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陷空阵术的效果一如葛老者所言,不但将无涯上人迫上了绝路,也将所有人都逼疯了,就连鬼哥的真实战力,也已经初现端倪。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鬼哥已经又吞了四个元婴,三十余颗元丹。死在他手下的修士超过五十。 鬼哥身上强大的鬼骨之力,对于元婴元丹修士来说根本就是不可抵挡的。元丹修士在他面前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轻易便被击杀。元婴修士在全神戒备的情况下,最强的也不过撑了三两息,下场绝大多数都是被他霸烈混乱的灵力拍成灰烬。 只是越到后来,遭遇者越是凶悍,在陷空阵中被逼迫得更加疯狂。有些修士不敌之下,竟然直接选择了爆丹或者爆婴。 千百修士在陷空阵术中忽隐忽现,唯独他一个屹然不动,而每一个靠近他的又全数战死,更使得他格外乍眼。这是个诱人的圣种,这是个吃人的魔,甚至有人认为这阵法也在他cao纵之下。而随着修士越来越多,被传送的范围其实也在不断缩小,逐渐的向鬼哥这个中心靠拢。 大衍门主坐在四块的菱型灵玉中央,身后是一杆耸立的阵幡,面前飘浮的八角卦盘三尺见方,其上灵光如星星点点倏忽明灭。他一股灵力用尽,卦盘上灵光便立刻在原地停了下来,其面上也顿时显出极其疲惫的神色,苍白而僵硬。四速极其明亮的光芒立即从菱型灵玉之发出,于他顶心天门源源不断的汇入,才使其慢慢恢复过来。 十数息许,他逐渐恢复过来。葛老者赐予他的这个八卦阵盘,可以使得他能暂时驾驭如此强大的阵术,是他的一大幸事。主掌玄妙的银幡级别陷空大阵,从中体悟上阶阵术玄妙,对于他日后进窥银幡阵师,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 此时数千修士的性命就握在手中,可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或兴奋。这是多大的一笔血债,从此又会结下多少仇敌,此时他都无心去计较。因为在这大阵之内,此刻有两股力量,对阵法生出强大的抵触之力,使得他根本无法彻底掌控阵盘。
这件奇妙的阵盘可以自行分辨阵中敌人的修为。葛老者不会让他不自量力的去对付元神修士,但元神以下之修当可凭此阵盘似杂鱼般十拿九稳的一网打尽,但现在这个陷空大阵里出现了异数,而且是同时出现了两个。 这只能说明,这两个异数身具庞大的神元,而且已经不在元神修士之下。使得他无法完全掌握阵器,便无法完全彻底掌握阵术。这不仅仅是一丝缺憾,而且成为了一股巨大的负担,所以他必须要将这两根rou中刺剔除。 但这两个连陷空大阵都无法控制的人,凭这些元婴元丹修士能除去么?大衍门主的心里其实也在打鼓。但他一想到那位深不可测的葛师伯,便难免会认为这或者也是一次考验,一点求助的心思就此打住,只得咬紧了牙关。 由于这两个异数的存在,影响他控制阵术的整体,他魂力与灵元的消耗都是数倍的增大。而且他急于cao纵其余修士去攻击这两枚‘刺’,更让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在千余修士战死近半之际,他的疲劳也几乎达到了顶点,只能被迫不时停下来做短暂的停歇,也好补充大量消耗的灵元。 这四块菱型灵玉,是灵玉中的绝品,一块之中蕴藏的灵元,便抵得半个元婴大成修士,是他偷偷用五套阵法与一个外洲修士换得的,每一块都是他心头rou。可是同进阶银幡阵师相比,却是不足道也。若能换这一役之胜,他甚至愿意再付出十倍于此的代价。 一厢情愿总是无奈。在他葬送了过半修士的性命之后,这两根刺仍然牢牢的在阵内生龙活虎,而他自己却已经累得半死不活。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停下来休息,靠吸取绝品灵玉中的灵元来补充。但这种临时摄取的灵元,远不如他苦修而来的精纯,而且依然是入不敷用。 四枚绝品灵玉光芒逐渐黯淡,颜色已与他的脸色一般灰败,可见其中灵元已近枯竭。大衍门主重重的哼了一声,立时又从怀中拿出数瓶丹药,接连服下了五六种,然后将双手再次伸向了阵盘。闭目间心念指引着魂力进入阵盘,灵元也源源不绝的涌出,陷空阵术再次发动。 可就在此时,阵盘上的一点灵光蓦然不可思议的强大起来。瞬息间成为第三个异数,并且似径直隔空冲击着阵器。大衍门主心下剧震,睁眼时竟看到一点极其耀眼幽蓝光芒从阵盘中飞射而出。间不容发间化为一柄小小飞剑,带着森寒之意抵在了他额头之上。 “易先生的手段果真神鬼不测,不愧是大衍门之主。若非云某双目俱盲,又有沉星在手,恐怕一样要死在陷空阵内,绝不可能逆空而来。” 心神俱颤的大衍门主耳随即旁响起一个声音,恍惚之中,双目俱盲浑身是血的云北雁出现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