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坠落（上）

    顾不得潜在的危险，杨峥闪身出来，然后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那白色的货车车头前面，赵灿辰畏惧却又执拗的站在那里。子弹，从那颤抖着的枪口喷涌而出，她的双手因子弹发射产生的后坐力而在不停的抖动。她埋着头，闭着眼，张开嘴歇斯底里的喊着：“啊……”

    赵灿辰最好的闺蜜公主朱迪璇曾经说过，赵小猫是一个水一样的女子。性子里不但有着水的柔顺，同样有着水的坚韧。所以面对父亲一向唯唯诺诺的她，才会因为杨峥而剧烈的抗争；所以面对突如其来的追杀，她才会在胆战心惊之后，因为记挂杨峥的生死毅然走出藏身的车底，捡起那把微冲，不要命的朝着凶悍的敌人扫射着。

    从枪口喷吐出的子弹，在那对面的汽车侧面犁出了一道密集的弹痕。穿着黑夹克的袭击者因为突然而来的扫射而被迫藏身车后。女孩子执着的扣住了扳机，四十五发的弹夹很快被打空，枪膛最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但她兀自闭着眼睛，尖叫着，反复的扣动着扳机。

    “快藏起来！”杨峥喊了一声，但这依旧没有用。赵小猫好似没听到一样，还在扣动着扳机。对面的袭击者眼看就要从藏身的位置出来了，情急之下，杨峥两步蹿过去，一脚卷在地上还在燃烧着的车门上。砰的一声，车门旋转着，如同飞盘一样砸向袭击者。

    与此同时，杨峥飞速跑过去，身体前倾腾空而起，拦腰抱住傻傻站在那里的赵小猫。倒下的时候，杨峥努力扭转身子，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子弹可能袭来的方向。而就在两人将要倒地的同时，袭击者的枪响了，子弹擦着两人的身体飞过。

    杨峥抱着赵灿辰摔在了地上。躺在怀中的女孩子，一如方才那样，埋着头紧闭着双眼。抓在杨峥肩头的双手，因为恐惧而不停的颤抖着。已经怕成这样子，还会跑出来帮自己。看着女孩子紧锁着眉头，紧闭的眼帘因为恐惧而不停的抖动着，杨峥感觉莫名的心疼。

    这一刻他突然觉着自己就是个混蛋，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隐瞒了身份接近女孩子，继而将其拖入到本不该属于她的危险之中。他因愧疚而变得愤怒，愤怒于自己的自私，愤怒于保护伞的穷凶极恶。那一刻，他胸中千言万语，待说出口的却是紧张的关切：“小猫，你没事儿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小猫睁开了眼睛。双目中先是充满了惶恐，继而变成了委屈，眼圈一红，女孩子用力抱住杨峥，委屈的哭出了眼泪：“杨峥……”

    杨峥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你没受伤吧？”

    赵小猫摇了摇头。她以为这辈子做过的最刺激的事儿，莫过于违抗父亲的命令，坚决的与杨峥在一起。没想到仅仅是一天之后，便会经历这更加惊险的一幕。

    女孩子的右手揽在杨峥的腰部，触手感觉有些湿润。她抬起手，便看到满手的血迹。目光下移看见那背鲜血染红得白衬衫，陡然脸色苍白起来：“你受伤了？”

    “没事，只是皮外伤。”杨峥迅速爬了起来，拉起赵小猫，一边观察一边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拉着赵小猫，猫着腰前走几步，先是捡起了之前投掷出去的匕首，跟着又捡起了第一名枪手掉落的手枪。打开弹夹检视了一下，里面是空的。回身走两步在喉部碎裂的枪手身上摸索出一个弹夹，迅速为手枪重新上膛。

    有了手枪在，让杨峥的底气足了不少。隧道之内，一片安静。眼睛看不到袭击者的位置，耳朵中也悄无声息。那袭击者就好似一条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舌，只待杨峥一露头便会伺机而动。

    杨峥思索了下，一把拉过赵小猫，吩咐说：“跟我保持两米距离，你走前面，我断后。”

    比划了下手势，杨峥陡然从藏身的位置站出来。甫一露头，便遭到了袭击者的攻击。连续两枪，打得侧面玻璃粉碎。那碎裂的玻璃割伤了杨峥的胳膊，也让杨峥看清楚了袭击者所在的位置。

    袭击者看起来也不好受，胳膊上扎着临时绷带，看起来似乎是被方才的那扇汽车门刮伤了。趁着对方的火力间隙，杨峥闪身站起来还击。与此同时赵小猫猫着腰跑到了另一辆车后。

    开了两枪，杨峥矮下身子，左手抽出匕首，用力的捅在汽车油箱上，跟着同样猫着腰跟了过去。

    “就这么干！”杨峥努力微笑了下，给了女孩子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如法炮制，打打停停，不停的转换着位置。一会儿的功夫，手枪子弹打光了，而他们也转移到了第四辆汽车旁。

    杨峥将没了子弹的手枪丢在一旁，掏出了金属质地的打火机，朝着十几米的对面怒吼一声：“去死吧王八蛋！”手一抖，打火机飞舞着落在地面。

    火苗碰触地面上流淌着的汽油，顿时腾的一下燃烧起来。杨峥来不及检查战果了，拥着赵小猫朝着隧道口就跑。

    那穿着黑夹克的枪手开了两枪，随即扭头朝另一方向躲去。大面积燃烧的汽油，让隧道内的温度陡然升高，继而引爆了残存在邮箱里的汽油。连续几声轰鸣，升腾的火云顿时将那十几米长的隧道路段拥塞。

    杨峥回头查看了一下，爆炸的面积很大，但威力有限。他不指望爆炸会搞定那个黑夹克的追击者，只盼着燃烧的隧道可以阻挡对方一阵。

    他拥着惊恐的赵小猫用最快的速度奔跑着，将近六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转眼间到了隧道口。这里汽车堵塞的比隧道内还要严重。之前因为枪战，从隧道内逃走的车主汇聚成一股人潮，引得更多的人加入逃跑的队伍。有些家伙远远的站着，抄起手机拨打着警察局的电话报警；更多的人则朝这边张望过来。在他们头顶上，一架警用直升机正在盘旋着。

    杨峥与赵小猫出了隧道，前者观察了下情况，迅速走到一辆车前，打开车门将车主拽了下来。

    “嘿！你在干什么，混蛋！”那瘦弱的车主抗议着杨峥的举动。

    在其过来想要动手之前，杨峥闪电出手，匕首陡然停在了那家伙的脖子前，阴冷的说道：“不想死就滚远点！”

    前一刻还在愤怒的车主，高举着双手缓缓后退：“好吧，好吧，你要车就拿去！”

    待杨峥与赵小猫钻进车里，杨峥发动汽车，那辆银灰色的轿车前后两次碰撞，撞出了一条出路。一头蹿上道路中央的防护带，转了个弯朝着大连的方向飞驰而去。

    而就在此时，隧道之内，一个黑影从火焰之中穿出。拍了拍身上残存的火焰，前走几步捡起车厢上放着的步枪，而后边走为其重新填装子弹。那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他的耳机里隐约传来张晨的声音，听得不厌其烦的他干脆一把扯下耳机，将其丢在地上，而后小跑着径直朝着隧道口追了出去。

    龙王塘的临时基地里，张晨正对着耳麦徒劳无益的喊着话：“黑猫小组，回报！黑猫小组回报情况！该死！”

    “隧道里信号有些差。”骇客在一旁说着可能的情况。

    张晨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已经失去联络二十分钟了，最大的可能就是黑猫小组失手了……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跟着他开始呼叫夜猫，无果之后立刻呼叫猫头鹰。收到应答之后，他开始询问：“情况怎么样？”

    直升机驾驶员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情况不太妙，头儿。下面到处都是奔走的人潮，我完全分辨不清其中有没有目标。”

    “那就降低高度。”

    “你是头儿。”直升机驾驶员答应了一声，又说：“不过……万一警察来了怎么办？大连警察同样有直升机。”

    “不用担心这个了，骇客已经搞定了一切。”

    他正说着，就听那边骇客突然对着耳麦说：“你好，这里是大连市警察局，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枪战？我知道了，之前已经接到报警，直升机正在路上……你是说已经有直升机了？那一定是路过的巡逻直升机，里面没有警员。你知道，势单力孤的情况下，等待增援是最好的选择……好的，感谢你的警惕性，李先生……”

    早在那枚炸弹爆炸之前，骇客就截取了大连警察局的报警电话。确切的说，是所有经过附近三座发射塔的无线电信号，只要是报警的都会转接到他的电脑上。理论上讲，这起码会给他们带来一个小时的时间差用于逃走。

    这时候，直升机驾驶员似乎发现了下面的状况，对着耳机喊道：“我发现小老鼠了，他正在逃跑！”

    地面上，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横冲直撞，朝着大连的方向疾驰而去。

    “阻止他！”

    “没问题，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