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空中遭遇

    乔蒙尘第二次出现在万米高空，这一回，是骑麒麟。活了八千年的赤金麒麟，驮着他飞出绝崖天坑。

    极目四望，中空的囚禁之地绝壁千仞高崖万丈，龙息潭畔的林木渐高渐小，慢慢从视线内消失，代之的是由浓转淡的紫色气雾。乔蒙尘暗叫侥幸，要不是因祸得福借助麒麟之力，单凭他一己之力，根本不能爬出这座巨大的天坑。

    有了第一次的无任何保护措施的高空经历，这一回乔蒙尘镇定不少。他略微吃惊的是，赤金在天空越来越高，在麒麟强大而神圣的祥瑞之气的屏蔽下，他却好似如沐春风一般，暖洋洋地没有一丝寒意。不过，真正让他感觉奇怪，不是临高空而不寒，而是胁下无翅的赤金怎么是飞起来的？

    在三头麒麟先后离开遮盖天坑的紫气云冠时，他观察到，赤金前面的青麒麟身下隐有气流泛起，冲淡了紫云的浓稠。的确，青麒麟散发的空气一样无色无状的气流，便是搅局者，也许就是托着巨大身躯凭空而起的原因；因为，当时一丝风都没有。

    鸟类能飞翔，那是因为天生翅膀，而且骨头中空能降低空载重量。虽身为瑞兽，状如蛮牛的麒麟少说有千余斤，它们就是依靠自身所发气流才一飞冲天的？

    眨眼之间，一行人已渐渐远离爻山地界，取道西北方向而去。

    晴天一碧，赤地万里。爻山以及它后面的黑暗地界已看不清了，这还是赤金体恤乔蒙尘，害怕乘客无法适应高空生活而放慢速度的情况下。阿紫却很不耐烦，连接回头用急切的眼神看赤金。

    赤金恍若不见，依然优哉游哉的。阿紫不敢以下犯上得罪赤金，于是又一次把愤怒的眼神射向乔蒙尘，以为就是他那凡胎身子拖慢大家。

    有赤金那星烁暗闪的玄气护佑，除了有些头晕，乔蒙尘并没有跌落之虞。摄于麒麟的王者之威，路途上那些在云层上下来回逡巡的飞兽异禽，也收起了觊觎之心，躲得远远的难觅踪影。

    而时不时有巨啸发出的爻山背后，现在也安静十分，那黑沉沉的异界透着无尽的虚空，如黑洞一般，给人以异样的恐怖。这莽荒古界的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三头麒麟和它们的乘客，仅此而已。

    小时候，学校门口老头的双手很是神奇，随便倒腾一下，一个大大的棉花糖立马成形。现在，无数云朵千变万化，事实证明，还是大自然比老头牛逼多了去……好大的叶子！

    是的，一片巨大的枯黄叶子自天而降，斜斜的朝它们行进的线路上飘过来。两头年青麒麟似乎觉察到什么了，鼻翼狂扇身体微弓，铜铃大眼四处寻找着威胁来自何方。当然，早在叶子飘过来之前，赤金已感受到几股邪气慢慢往这边聚来；它神色自若，依旧不紧不慢地游走着，像恋水的鱼儿一样。

    阿紫和阿青共骑一头麒麟，正在聊天之中，突见青麟有异，也停下话头，直勾勾盯着那片枯黄的大叶子。看看飘近，叶子猛地动一下，就像被无形的力量拽了一把。

    好端端的晴天仿似陡然蒙上一层厚纱，以赤金为圆点，四面鼓起一个巨型的气球，周围的天空迅速黯淡下来。青黄二麟几乎同时发出低啸，刺人神魂的啸声激得几人心慌意乱、头脑发昏。尤其是乔蒙尘，麒麟吼声再一次扰乱他的经络，体内之气也失去控制不再按套路运转，它们发散为无数细小的气针到处乱窜，好像都急于逃离乔蒙尘那不堪一击的皮囊。

    错了，麒麟的低啸虽能致人丧命，可它们不会有意伤害自己人，这叫声更多反映出它们内心的愤怒。真正让乔蒙尘生不如死的元凶，应是来自气雾之后的压力。这种气压压力之大，比潜入龙息潭十数米的深处还让他难受，难怪他会口鼻出血，随即陷入晕厥之中。

    不知道空气隐藏着什么古怪，但相较于龙息潭柔和而逐步变强的气息，这种气雾来势汹汹，根本不给乔蒙尘以温水煮青蛙的适应期。

    麒麟之体至纯至阳，所发出的低啸声犹如极速的火箭，密密麻麻全射到看不见的“气球”表面，立刻，气罩上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洞被钻破，清新的空气随之透进来。

    “咻咻咻”，来自气罩后面的声音不细不粗，听来非常瘆人。更诡异的是，明明只听到一声，明明声音在空气中会衰减消失，这从鼻子中挤出的声音却“绕梁三日、余音不绝绕”，围着包覆赤金等的气球来来回回不停歇，像核爆的冲击波。

    一道淡淡彩光，从赤金颈部的一片小小的鳞甲上闪过，彩光过后鳞甲便荡然无存。彩光若有生命，它绕着乔蒙尘的肚脐部位迅速转了一圈，便消失了。彩光散尽，内体已被损耗得厉害的乔蒙尘悠然醒来，口鼻处的血液竟然倒流回去，那景象就如倒带一样。

    他重新睁眼见到的第一幕，就是一张悬在头顶上方半空之中的半透明面孔。乔蒙尘一个激灵，全身僵直，这不是掠走孟二的那种无形无状的飞天蜈蚣吗？！

    “下等的狸幽，想作死就来吧！”阿紫柳眉倒竖，拂尘在她手中硬直起来，像一根带着毛刺的棍子。

    狸幽，来自靠近冥界地域的怪异生物，本体似乎是一些死去的狐狸，因借助东域沙漠中被风沙困死的亡者怨灵而复生。由于长期吸阴纳垢，身体受阴气影响，身体产生逆转变化——只有在黑暗中，旁人才瞧得见它的形状；而在白天则是一团虚影，无论身在何处，等闲之辈无法窥见其真身。

    识破虚影的正主，几名少女各持器物，吆喝着坐下麒麟飞扑过去。狸幽型似蜈蚣口生大钳，让人反胃的须足不停蠕动，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两头麒麟没这么客气，甫一靠近过去，张口就是一通乱咬。

    尖牙利齿之下，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有血水渗出，接着是受伤的部位露出真容。狸幽真是有够鲜艳，黄蓝斑驳的体表布满绒毛。一与空气接触，深红的血水迅速凝结成一颗颗乒乓球大小的血珠子，阳光下甚为骇人。

    对于后辈放口就咬的行为，赤金非常不满，它喉咙动了动，发出一串由单音节词汇组成的麟语，喝止了二麟。阿紫等人明白，赤金生气的原因在于它们举止无当。

    打架，是一种境界，怎能一上来就像街上小屁孩那样用上嘴巴呢？！尊为大陆上界数一数二的瑞兽，其地位自然不仅是所有下界人等、妖孽所能相提并论，就连上界众神，都对它们礼遇有加，不敢轻易甩脸子。

    那好，既然身份如此尊贵，为何还甘心沦为婢女的坐骑？供她们呼来唤去的呢？

    不知道，可能是兴趣使然吧。

    等而下之的打架，是泼妇吐口水揪头发撕衣服，实在是有损打架的形象；稍高，是街头混混的混战，rou搏为主、辅之群殴，毫无威慑力不说，还弄得鸡飞狗跳四邻不安；再稍高，两军相遇勇者胜，技艺不行气势高，靠气势吓人；至高，不战而屈人之兵，对手望风而逃；最高境界，少废话，杀人于无形！

    赤金发这通脾气，也渗着一股怒气。伴随左右的强大而神圣的气息，居然不足以吓退这帮邪魔外道、魍魉小鬼，它也是醉了。

    经过这样的提醒，幼麟们幡然醒悟，俩家伙松开大嘴，仰头朝隐藏在空中的狸幽引声怒亢。它们虽年幼体弱修为尚差，这啸声却撼天震地，声波破空而出，瞬间击碎了远远近近的朵朵云彩，让它们灰飞烟灭。

    飞天蜈蚣外貌的狸幽，也吃不住这一波啸声的威力，受此音爆逆袭，体型小、成精晚的狸幽，耳鼻皆喷出血来。两个血淋淋的虫头，猛然间从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里凸现出来，可怖非常。

    按理说，麒麟冲天一怒，等级较低的狸幽早被吓个半死，并失去隐身效果。但是，喷了血的狸幽的实际情况，却没有按照《麒麟养成教程》设定的一般，成为任人宰割的小羊羔。二麟杀意大盛，又是几声低啸，一团团金光从喉间、脚趾缝中弹出来，罩住狸幽的头、身。金光聚集成球状并逐渐收拢，被囚禁在其中的狸幽立刻现了原形，它们怪身扭动张牙舞爪，口中吐出黑雾来。

    书上好像说了，越是颜色鲜艳的爬虫毒性越强。狸幽近在眼前个头又大，黑雾看起来着实有些带毒的样子，所以即使有赤金的祥瑞之气所护，乔蒙尘也不得不捂住口鼻，免得无辜中招。

    两只狸幽被罩得完全瓷实，喷的黑雾自然也无法逾越光球的屏障。连响两声“扑哧”，紧接着是一阵惨叫，狸幽庞大的身躯，被越收越小的光球箍得死死的，顷刻间变成血rou模糊的粉齑。

    消失光球的后面空气中，又是一连串嘶嘶声，恰似毒蛇吐信发出的动静一般。阿紫等人亦吃惊不少，这周围到底隐藏了多少看不见的妖兽？

    空中遁形的微末伎俩，却瞒不过赤金的眼目和神识。它粗略点一下数，计有：狸幽两只、如鱼三条、雷兽两头，还有一个头和身子长得不成比例、脑袋占了一大半的雾犼。

    看这阵仗，够得上两头幼麟再加上三个少女忙乎了；而且，还不一定干的过。赤金有点困惑，虽说这广袤的荒野世界不缺少这些亦正亦邪的妖物，但一下子聚齐了这么多各类品级的丑陋生物，的确让它很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