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五千小番，欢迎来啃！）
莲笙今日醒来又是一身的冷汗。她拍拍脑袋，换上一件清爽的衣裳，披散着如瀑的长发，赤着小脚出了木屋。 现下天气晴好，莲笙踏着柔软的小草步步远去。青山绿水，鸟鸣鹿欢，薄雾缠绕，这望不到边走不到头的地方，叫做渡糜之境。渡糜之境有片渡糜湖，那是莲笙要守护的地方。 一路走来，沉睡的灵兽们相继苏醒，它们瑟瑟看着长青的草地上，那抹纤细柔白的影子，眼睛里满是惧意。莲笙精致的眼眸中有的只是一片沉寂，对于那些曾在她手上吃过苦头的弱小生灵不予理会。没多久，莲笙就走到了渡糜湖。渡糜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站在这头，还是能够清楚的看到另一头的水仙小妖对着湖水梳弄花瓣的。 莲笙踏水而过，向着湖中央的小坡台子走去。微风悄然起，莲笙一袭白衣飘扬。 “六十四年又过，你怎么还是没有再穿上白色以外的衣裳？”小坡台子的青草又茂盛了一些，粉色的水仙以一种奇异的柔软扭动着从草丛中出现。刚刚的声音便是从这株水仙上出现的。小小的水仙与常见的小花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花瓣仔细瞧瞧的确是要晶莹一些。“到今日，是六百六十四年整了。” “多谢了，莹然。”莲笙看着小小的水仙，眼里竟是温柔一片，与方才是截然不同的模样。莲笙在莹然边上坐下，挥挥手，驱散了渡糜湖上终年不去的薄雾。在这渡糜之境，莲笙最喜欢的只有七人。确切说来，他们七个都不是人，因为这里只有莲笙一个人类。莹然是莲笙之前的渡糜守护者，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活了多久。莲笙在这里一睡就是几十年，总是忘记时间，而莹然每每都会好心的提醒莲笙又过去了多少年。 素月，她是一只可爱的小蚕宝宝。不对，就素月的年龄来说，她当莲笙的祖奶奶都是绰绰有余了。但是素月总是一副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性子也顽劣得很。莲笙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素月亲手做的，只不过素月做不出白色之外的衣裳。莲笙若是想有其他颜色的衣裳，也只能自己去山里采花，再取了精华融合。刚来的前面两百年，莲笙还是很有兴趣与素月一起制作漂亮衣裳的，为此，莲笙一来就走遍了渡糜之境。只不过，最近睡得多了，人也变得懒惰起来，就再也没有穿过白色之外的衣裳了。在这无尽的岁月里，莹然最讨厌的就是白色，是以近几百年莹然与莲笙一见面总是会念叨她的衣服颜色。 莹然大约是与这渡糜湖共生的，莲笙一直这样想。所以莲笙也一直觉得在她那死也死不了、长得不得了的生命里慢慢耗着，再有什么性格也早该打磨没了才对。然而，莹然却是个话唠。还是个语气平淡的面瘫话唠，所以莲笙对她真是又爱又恨。 “你既然醒了，就去西边山里看看吧。那里又多了一处裂缝，先前织越弄的封印可没有你弄的牢靠。”莹然终于是不再纠结莲笙的衣裳颜色了，她话锋一转就指使莲笙干活去，纵使这样，莲笙也乐得开心。 莲笙微笑着点点头，一起身风元素便在她身旁环绕，长及脚踝的墨发飞扬，白衣广袖漂浮两侧，双脚渐渐离地。察觉到莲笙正在调动元素之力，渡糜湖周围一些胆小的灵兽都四处逃窜。莲笙见惯不怪，缓缓把眼睛闭上，空气中一个抽动，莲笙便在原地消失了。莹然还是那副小花的模样，她把花瓣一合，又缩回草丛中去了。 西山脉有一座连绵纵横的高山，隔绝了西面群山之后的黑雾。此山名为织越山，在渡糜之境地貌还未形成完整之前就存在了，与莹然是同岁的。织越山上有个美丽又秀气的山神君，山神君因为活的太久，活糊涂了，于是把自己名字给忘了。大家干脆都唤他织越。糊涂的山神君外表是个白白嫩嫩的小正太，最讨厌别人说他好看，最喜欢晾着织越山不管到处乱跑。不过，织越君还是很有责任心的，总是会在他的山头有困难时第一个赶到。总之，莲笙觉得织越是个好人，是她喜欢的七人之一。 织越君冲破云层到达山前的后一秒，莲笙也到了。织越看着扭曲的空气，眉头一跳，背着rou乎乎的正太手，板着圆溜溜的正太脸，沉下他总是稚嫩的声线说道：“懒睡虫终于是醒了？”莲笙呵呵一笑，从扭曲的空间中悠然步出，“小织越生气了？”说罢还揉了揉织越君的脑袋顶。陆地上，织越君的一众小弟们看的那叫一个胆颤心惊。也只有那个小祖宗才敢这样跟老大说话了，说就罢了，动手动脚的也没事儿。 织越君虽然是个祖爷爷辈的人物，但是耐不住天生一张正太脸，面对母性泛滥的莲笙也只有认栽的份。因为，他打不过这小祖宗…… 莲笙与织越凌空而立，俯瞰群山。“你总算是在重要的点儿上醒了”织越撇撇嘴说，“西群山的裂缝在你睡的这六十四年来，本大爷补了可不下百次了。若你再不来，本大爷就算再补，估计也撑不了几个时辰了。” 莲笙温柔一笑，又一次揉了揉织越的发顶，“你这自称和你一点都不配哦。”织越君眼皮一跳，恨恨的拍掉了莲笙的魔爪。“奶奶个熊的！重点不在这儿！” 莲笙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向西群山的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忧虑。织越是个人间的亡魂，机缘巧合之下与这渡糜之境的山脉重合共生，实力虽然不如她却对自然之力有着别样的敏感度。这样的织越都封不住那条裂缝的话，问题可就严重了。 “莲笙，你在想什么？”织越发现莲笙神情颇为苦恼，小脸上的担忧毫不掩饰。 莲笙看着仅到她肩膀的小正太，眉眼一弯，伸手彻底揉乱了他的头发。笑着说：“我还能想什么，当然是想干完活儿之后与你一起去偷两只零安养的山凤凰来烤了吃。” 织越看了她两眼，意外的没有强调自己发型的重要性，草草理了理，说：“行，我等着你。”随后便退到一边静静的等着了。莲笙回以一笑，再望向西群山时，眼底又是一片沉寂。 …… 云层之上，莲笙与织越慢悠悠的飞着。“我一直就觉得，你这一身的实力该不会是睡着睡着就能够精进的吧。几十年不见，你还真是又睡出更厉害的实力了。”莲笙没有回答，关于她实力的问题，除了送她进来的那个人之外，就算是与渡糜湖共生的莹然也是不知道的。 “成天待在这无聊的地方，有再大的实力也无用，你多想无益。还是想想怎么样才能悄悄破了零安的阵法，把他养的山凤凰给偷出来吧。” 织越撇撇嘴，不可置否。“那个蠢货成天就懂得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麻烦的很。”莲笙呵呵一笑，这两个家伙，仇怨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零安是只变异的红狐，莲笙来到这里不久之后，他生出了其余八尾。成了天地之间唯一一条红皮毛的九尾狐。因为零安强悍的实力，他成了渡糜之境南森林的霸主。因为领地与织越的西群山相邻，又因为零安有美味的山凤凰，织越总是越境盗取他的“食材”。不巧的是，零安很是宝贝这群山凤凰，因为山凤凰的血是零安潜心研究的阵法的必备之物。所以二人这么多年来总是水火不相容，一见面就掐架。 莲笙不会帮着谁，毕竟鹬蚌相争总是渔翁得利。所以吃掉零安的山凤凰最多的其实是莲笙，不过零安从来没有追究什么，毕竟莲笙是现下渡糜之境的主人。再说了，当初零安的变异还多亏了莲笙来着，于是，用织越的话来说零安对莲笙的态度那叫一个狗腿。虽是如此，莲笙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偷零安的山凤凰，每次都是拉上织越一块儿悄悄的来。每次也都是织越来承受零安燎原一般的怒火。 几个时辰后，莲笙再一次淡定的吃着烤小鸟，观赏着零安和织越的追逐大戏。莲笙在啃到翅膀的时候，零安果然使出了本命火元素。莲笙一边感叹着零安每每因为织越而越来越精纯的火元素，一边把油腻腻的小爪子伸向了另一只翅膀。下一秒，落空！ 莲笙转头一看，切，又是澜澈。澜澈在北大漠占沙为王，是个金发金瞳的粗狂汉子，学织越一般说什么忘了自己的名字。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就是故意想要换个水灵点的新名字。所以在他说自己叫做澜澈时，众人只是齐齐翻了个白眼便也由他去了。总归是个代号罢了。 澜澈实力一直都是最强的，没有人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莲笙曾经问过莹然，莹然也说不知道。本来这样神秘又强大的家伙应该是人人都惧怕的对象才是，只不过因为其人实在是好脾气，还出乎意料的文静，大家也就都忽略了他的强悍，还时不时对他喜欢的水灵的东西表示鄙视。澜澈也只是傻呵呵的笑笑，没什么表示。于是，莲笙得出同样的结论，澜澈是好人，是她喜欢的七人之一。 不过澜澈有一点让莲笙很是不满，那就是不管莲笙啥时候烤山凤凰，澜澈就会啥时候出现。而且总是在她把她喜欢的翅膀吃掉之前，就会不动声色的悄悄折下一边吃掉！莲笙气极，她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一是因为澜澈神出鬼没，莲笙无法探测到他的踪迹，二是因为澜澈吃东西的速度实在是快。 诶，罢了，算算时间，小白应该也来了。莲笙往另一边看去，果然，圆乎乎的小白正趴在她腿边讨好的蹭蹭。小白小小圆圆的，看不见有手脚，还没有莲笙的一个手掌大。它要是闭起眼睛，估计人人都会以为这是个雪团子。若论神秘，小白还要比澜澈更神秘一些。听莹然说，小白是在莲笙被送进来时凭借自己的力量挤进渡糜之境的。众人研究半天也愣是没有研究出小白的品种。不过，因为小白的可爱和粘人，它成为了莲笙第一个认可的家伙，是七人之最。 喂饱了小白之后，莲笙也吃得差不多了，留下一个完整的稍稍带rou丝儿的骨架和一个完整的凤凰屁股，莲笙便抱着小白跑路了。而澜澈早就在吃掉翅膀之后没了影子，织越依然被零安追得满天飞…… 美丽却一成不变的渡糜之境里，这些朋友的存在是莲笙唯一的动力。唯一坚持守护千年的动力。 莲笙想着这些有趣的朋友们，嘴角不自觉的上翘。她怀抱小白，飞快的在云中穿梭，任白云或轻或重的拂过精致素颜。闭上眼，莲笙想起不久以前莹然说过的话，今日，是六百六十四年整。还有三百多年，与小白织越他们一起的日子只剩下三百多年了。三百多年的时光，不算长，一梦一醒之间怕就这样过了。莲笙思及此，不由得有些忧伤。小白和莲笙之间好像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小白总是能够第一时间感觉到莲笙的感情变化。它在莲笙怀中讨好的蹭蹭，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担心的看着莲笙，似在叫莲笙别伤心。莲笙温柔的对它笑笑，缓缓梳弄着它柔软的白色绒毛，将小白在怀中又紧了紧，莲笙提起速度流星一般的向渡糜湖畔飞射而去。 或许莹然知道让自己永远留在渡糜之境的方法，莲笙这样想。 不出几秒的时间，莲笙在渡糜湖畔降落。莲笙抬眼望去，湖中心的绿色坡台子上立着一抹白色的修长身影。那是子嬴，莲笙每每瞧见了，心里少不得又要柔软几分。 子嬴住在东原野，虽然莲笙始终不明白，在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子嬴究竟住在什么地方，不过也不会影响莲笙想要靠近子嬴的心情，更不会改变一见子嬴莲笙就不由得柔软下来的心。 莲笙曾同木屋前的一株曼陀罗表达过自己面对子嬴时的心情。妖艳的曼陀罗一脸媚色的打趣莲笙，说莲笙一定是喜欢上了子嬴神君。莲笙一怔，原来是喜欢上了呀，自此便深信不疑，决定对子嬴忠贞不二。 子嬴是真正的神族，大家都恭敬的唤他一声子嬴神君。他一身温润圣洁的气质，普通的小女孩还真是有点难以招架，尤其是像莲笙这般一点恋爱史都不曾有过的女孩。 子嬴那么好，喜欢就喜欢了吧。莲笙总是欣喜的想着。于是为了多看子嬴一点点，莲笙在渡糜湖偏东的地方建了一座木屋。只不过，六百多年里，能见到的也不过寥寥四次罢了。今日便是那第四次。 “子嬴！”莲笙欣喜非常的高声呼唤。 子嬴闻声缓缓回头，印象中的温暖微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面容。 小白当即炸毛，发出低低的嘶吼声。莲笙也是一惊，一个箭步便要冲上前去。子嬴广袖一挥，令人心惊的力量袭来，莲笙连躲开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击飞出百米以外，小白不知所终。 “小白！”莲笙惊恐的大喊。下一瞬，子嬴出现在莲笙面前，狞笑着死死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声音是从未听闻过的嘶哑，“渡糜的主人，之子在哪里？快说！” 莲笙眼底满是讶然，渡糜之境……在崩塌？喉咙火辣辣的疼，下一秒就要断掉一样，眼前还有一个喜欢过的人疯子一般的在抓狂。可是，莲笙全然不顾，她只是在想，渡糜之境若是崩塌了，小白、织越、零安、澜澈、素月还有莹然该怎么办？这些都是她所守护的，怎么可以让他们出事？ 天空寸寸龟裂，巨大的碎片哗啦啦的掉下又被卷进黑洞洞的空间乱流中。百人合抱的巨树都被连根拔起，只一瞬便远去。渡糜的湖水如岩浆般沸腾，又如漩涡般狂暴。此起彼伏的绝望嘶吼充斥在各个角落，弱小的灵兽们被飓风撕碎，用鲜血来展示世界崩塌的毁意。鲜红的风带着粘稠的触感一路从莲笙二人身旁刮过，眼睛再睁开时，雪衣流着红泪做了血衣…… 子嬴依然发了疯的在问莲笙听不懂的之子，沾血的脸越发狰狞。莲笙闭上眼睛随他去了，因为此时莲笙并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渡糜之境毁了，一并葬送的将会是这里所有的生灵。一切都来得这样突然，莲笙还没有来得及问问莹然她要如何才能永远的与他们这些挚友在一起。 足以撕碎绝大部分灵兽的飓风刮在莲笙脸上仅仅是有些疼，不过莲笙想，今天，她大概是要一块儿死了吧。这样，算不算和大家永远在一起了呢？遗憾的是，再也不能和织越一起去偷零安的山凤凰了，不能再看见零安握着精纯迷人的火元素球追着织越满天飞了，不能欺负澜澈的傻气，不能再抱抱小白了，不能和素月一起做漂亮衣裳了，也不能听莹然唠叨了…… 可笑的是，就在刚刚莲笙还在感叹三百多年的时间太短，一转眼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剩了。而这些恰恰就是自己喜欢了几百年的家伙亲手葬送的，莲笙自嘲的笑笑，她，果然是被上天抛弃之人，注定得不到幸福安然。 也罢也罢，来生再见。 …… 迷迷糊糊之中，莲笙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人的旧巷尽头。满身污泥，满身伤病的毁容盲眼女孩。这是莲笙无法抹去的悲惨过去，是她每次入睡都会被死死缠上的梦魇。当时她只有九岁，一场蓄意的谋害让她一夜之间失了所有的亲人朋友和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张漂亮的面孔。自此徘徊在无人的旧巷，生活在泥泞的底层。还好还好，没有多久，那个一直让莲笙心存感激的男人出现了。他说，我给你光明，给你美貌，给你健康，你给我千年的时光可好？ 莲笙说好，当她怯怯的将脏兮兮的小手伸向神秘的男人时，命运在这一刻被改变。 莲笙一直以为，千年的光阴会很难熬，代价毕竟是代价。可是当她听到莹然的唠叨之后，穿上素月的衣裳之后，和织越打过一架之后，零安包容的摸摸她的发丝之后，澜澈傻傻的对她笑了之后，小白对她依赖撒娇加讨好之后，还有，见过了子嬴之后…… 莲笙觉得千年的时光其实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天不从莲笙所愿，千年的时光就这样缩了一些，再缩一些。“咔”的一声，突然就都没有了。 抱歉抱歉，来生勿见。我顾莲笙终究是个不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