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倔强
陆峰与瑶雪一同去找杨诚那一天。杨诚因得知贺梓香的事情而陷入癫狂状态，陆峰不可能放着杨诚不管，只得帮他寻找贺梓香。当时瑶雪的确帮不上什么忙，留下来也没用，便先一步回去了。 就在这一天，瑶夕痕找到了瑶雪的住所。 在妖域天狐族中，瑶雪眼中的长辈们，最为值得尊敬的无疑是她的父亲，天狐族主。至于其次，便是瑶夕痕！ 天狐族作为妖域的一大霸族，虽说阶级制度并不像其他大陆那般泾渭分明，可族中依旧有着嫡系与旁系之分。旁系族人的地位亦是理所应当地低于嫡系族人。当然，这仅仅是地位高低的问题。在其族内，其实并不存在若人类一般剥削压迫等问题。 瑶夕痕是旁系族人，幼时所受到的教育便是为其一族奉献所有。当然，他亦将他所受到的教育观念彻底贯彻。 因其是旁系，体内的血脉之力理所应当的弱于嫡系族人。所以，瑶夕痕在天狐族得天独厚的幻法修炼上，并不理想。无论他怎样努力，亦赶不上同辈的嫡系族人。为此，他气馁过。可他并非那种停滞不前之人。既然在幻法上难有成就，他便想到了天狐族的另一条武道之路，剑道。 这是与血脉无关的另一条路，可依旧需要出色的天赋才可能将剑道修炼至大成。 瑶夕痕的天赋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是愚钝。在修炼上几乎是举步维艰，每一步都需堆砌无数汗水。 他心中有信念，为天狐族而存在，就必须有与之相称的力量。剑道一途，他从未松懈过半分。在剑道上付出的艰辛，在整族内，或许仅弱于昔日惊虹的创建者，瑶宁。 最后，他做到了。 从一开始的默默无闻，渐渐显露锋芒。与周遭大族的一次次碰撞，小规模的战争中，瑶夕痕彻底崛起。瑶夕痕之名，亦是传遍妖域各族。当然，谣言都是越传越虚诞。到最后遍传妖域之时，甚至有人说瑶夕痕会成为第二个瑶宁，让天狐族再度迈向曾经的巅峰。 对此，瑶夕痕一笑置之。 无论如何，瑶夕痕得到了天狐族绝对的重视，使其地位不断攀升，直到如今，瑶夕痕已是族中一大长老。虽说仅仅是一个头衔，实则没有实权。可依旧引起了不少嫡系高层的不满，渐渐有人开始针对瑶夕痕，使其难堪。 可惜，无论其他人做什么，瑶夕痕都置若罔闻，不动声色。让那些有心针对瑶夕痕的人也无从下手。 正是如此，瑶夕痕变得越来越冷漠。就若同一把冰冷长剑，视之便若刀割般森冷，无人愿意接近他。从某种意义上，瑶夕痕已被彻底孤立。 直到有一天，瑶夕痕在族内大殿里议事。当然，说是议事，瑶夕痕至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直到会议结束，瑶夕痕拂袖离去，路过大殿外的庭院时，他看到了正在庭院里追着蝴蝶玩的瑶雪。 那时的瑶雪仅有五岁，一身色彩斑斓的衣裤早已在庭院中碰碰磕磕得脏乱不堪。只有那张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还算干净。 “大哥哥，你帮我抓住它！” 瑶夕痕看到瑶雪之时，瑶雪也察觉到了瑶夕痕。瑶夕痕原本轻瞥了一眼便要走开，却被瑶雪突兀地叫住。 瑶雪见瑶夕痕止步看着自己，却不说话，让瑶雪不知所以，便撇着嘴说：“大哥哥，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你在和我说话？” 瑶雪恨恨地跺了跺脚，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道：“这里除了你，我还能跟谁说话！” 瑶夕痕哑然，或许是看着这一身脏兮兮的小女娃好玩，不由得露出会心微笑。 有多久，没人主动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了？ “咦……原来大哥哥笑起来也挺好看的。”瑶雪忽然评价道。 瑶夕痕摇了摇头，说：“别叫我大哥哥，若论辈分，你该叫我叔叔。” “可是你看起来就一个大哥哥的样子嘛。” 瑶夕痕再度无语，真论起年岁来，瑶夕痕已经一千多岁。在凡人中，瑶夕痕已经可以做瑶雪的先祖了。 “帮我抓住它！”瑶雪指了指在半空飞来飞去，像是在挑衅的蝴蝶，又说：“你抓住它我就叫老爹让你做族内长老。” 这时瑶夕痕才恍然，听这小丫头的语气，似乎她老爹就是族主。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瑶雪，族主便是我老爹。” 瑶夕痕点了点头，轻轻一招手，正翩然而舞的蝴蝶被瑶夕痕捏在了手心，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瑶雪手中。 玩弄着自己追了大半天都没能抓到的蝴蝶，瑶雪格外开心，便对瑶夕痕说：“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告诉老爹，叫他让你做长老。” “我叫瑶夕痕。”瑶夕痕沉默了一阵，又道：“我已经是族内长老了。” 瑶雪睁着雪亮大眼，看起来颇为吃惊。在瑶雪的眼中，那些长老都该是一些老头子，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个大哥哥来了？ “我才不信呢。族内才没有这么好看的长老。” 瑶夕痕再度被这小丫头逗笑了，便说：“那好，你去给你老爹说吧。” “嗯，好的。”瑶雪若小鸡吃米一般点头：“等老爹答应了之后你就是我们族内最好看的长老了。” “事成之后，夕痕哥哥你要经常来找我玩哦。老爹不准我出去，整天闷死人了。”瑶雪眼珠子转了转，又补上了一句。 次日，同样是这一方庭院。 瑶雪颇为高兴地抓着瑶夕痕的衣角，“夕痕哥哥，原来你真的是我们族内的长老。” 瑶夕痕淡笑着回答：“我说了，你不相信而已。” “那你想要什么，我去和老爹说，他一定给你。”瑶雪觉得瑶夕痕帮自己抓了蝴蝶，应该给一些回报。 瑶夕痕沉默，盯着瑶雪天真可爱的小脸，忽然说道：“你有时间的时候，陪我说说话就可以了。” 瑶雪轻咦了一声，眨巴着大眼，那意思似乎是：这也太简单了吧。 瑶雪爽快地答应了瑶夕痕。往后的时间里，瑶夕痕一如既往的冷漠，却只有闲余之际，会在一方庭院间与瑶雪笑谈几句。 那小丫头就若同一抹阳光，将完全置身于阴暗角落的瑶夕痕照亮。渐渐的，瑶夕痕眼中，瑶雪已然成了他的meimei。 随时间流淌，年复一年地走过。那曾经脏兮兮的小丫头也长成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古灵精怪的她经常惹出一连串的麻烦令其老爹头疼。终于，天狐族主想到了办法，早点将这妮子嫁出去反而省事。 恰巧的是，这一年，魔虎族正有大人物前来提亲。便是银玄与瑶雪的亲事。天狐族主当然毫无意外地答应了。 之后，瑶雪是在瑶夕痕眼前又哭又闹，说什么死也不嫁给那个银玄。 当然，这是族主决定的事情，瑶夕痕也左右不了。可瑶夕痕能看出来，瑶雪是一点都不喜欢银玄。让瑶雪嫁给他，瑶夕痕亦感到不忍。 “我不管了，我要逃跑，再也不回来了。那该死的老爹，居然让我嫁给银玄那白痴，本小姐才不干呢。” 瑶雪给瑶夕痕说了一连串的好话，又是撒娇又是保证的，终于说服了瑶夕痕，帮助她逃婚。 以瑶夕痕的能力，将瑶雪送出天狐族实在容易。瑶夕痕看来，这小妮子逃也逃不到哪去，等过几天族主改变主意再去把她找回来便是。可瑶夕痕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妮子不仅逃得远，而且还远得难以想象，她居然跑到北方大陆来了，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跟窥天扯上了关系。 现在，瑶雪再度站在了瑶夕痕的眼前。 “夕痕……哥哥。” 再度见到瑶夕痕，本该高兴的瑶雪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在如今的时间点瑶夕痕出现，瑶雪已然猜到瑶夕痕是为何而来。 瑶夕痕柔和地笑了笑，点头说道：“嗯，瑶雪，是我。” 瑶雪试探性地问：“夕痕哥哥，你是为惊虹传承而来的？” 瑶夕痕摇头，瑶雪得到惊虹传承之事，之前瑶夕痕并不知道。直到真的见到瑶雪之时，才发现瑶雪体内孕育的惊人剑气。这样，便又多了一个必须将瑶雪带回云丘的理由了。 “那夕痕哥哥是为什么而来？” 瑶夕痕轻声一叹，知道这小妮子任性，而且倔强不已，恐怕没那么容易说服她。或许最后也只能将其强行带走。而且，之前瑶夕痕先去找了瑶古，发现瑶古失踪了，这是一个极为不好的征兆。瑶夕痕隐隐猜到，是星辰阁主做了手脚，掳走了瑶古。如果让瑶雪继续呆在星辰阁，会出意外。 瑶夕痕脸上柔和退去，忽然严肃起来，沉声说道：“我要带你回云丘。” 本来还抱有一分侥幸之心的瑶雪一下子如坠冰窖，她俏脸变色，后退了数步才停住，道：“我不会回去，即使是夕痕哥哥你也不能带我回去！” “族主已经取消了你与银玄的联姻。”瑶夕痕知道这并不是瑶雪不愿回去的主要原因，却还是先一步说出来。因为，瑶雪离开云丘是因为此事，现在此事已经解决，瑶雪于情于理都该回去了。 “即使取消了联姻，我也不能回去。”瑶雪如瑶夕痕预料一般反驳。 瑶夕痕轻声一叹，“你体内拥有惊虹传承，必须回去。” “惊虹传承我可以不要！”瑶雪咬牙，直接说道。 瑶夕痕心头一颤，再仔细向瑶雪看去，发现瑶雪的脸上不仅仅是倔强，还有着一分无法挪动的坚定。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瑶雪有了太大的变化。 “即使没有惊虹传承，我依旧要带你回去！” 瑶夕痕话语亦是强硬，不容反驳。 瑶雪哭了，很伤心。她不知道瑶夕痕要带走自己的原因，却知道瑶夕痕这样说了就一定不会妥协。她不想回去，因为陆峰在这里。一旦离开，就再没有机会回来。再也见不到陆峰了。 见瑶雪落泪，瑶夕痕亦感到心疼，却无法开口安慰，因为致使瑶雪哭泣的正是瑶夕痕自己。忽地，瑶夕痕心头一凛，他看到瑶雪目中有了冰冷，正直视着自己。 昔日的瑶雪，绝不会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自己。 “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走。” 瑶夕痕忍着心里的不忍，淡漠着说：“在我面前，你死不了。” “你能看着我一天两天，可你不能监视我十年百年。一有机会，我一定会死给你看！” 啪！ 一声脆响荡出很远，竟是瑶夕痕一巴掌打在了瑶雪脸上。他淡漠地看着瑶雪，缓缓说道：“死亡的确是最容易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你。是因为那个名为陆峰的男子吗？” 瑶雪的身子猛然一颤，她想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果不其然，瑶夕痕接着说出了让瑶雪最为害怕的话。 “如果你执意要死，我现在就先去杀了他！” 瑶雪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她身体摇曳跪倒在地，泪水顺脸颊不断滑落，“不可以的，你不可以伤害他。”忽然，瑶雪艰难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近瑶夕痕，抓住瑶夕痕的手臂，死死地盯着瑶夕痕冷漠的脸，她说：“我知道了，你不是夕痕哥哥，夕痕哥哥才不会这样逼迫我。你到底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为什么，我明明都可以放弃惊虹传承，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夕痕……长老。” 瑶夕痕面庞依旧冷漠，他的心里却早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他真的害怕了，这样逼迫瑶雪，她还会有将来吗？ “三天，给你三天时间。若你能说动陆峰陪你一同前往云丘，我可以带他一起。甚至，只要是你想。无论陆峰愿不愿意，我亦将陆峰一起带去云丘。让他永远陪你。” 瑶夕痕终究是动摇了，这样倔强的一个女孩，他无法撼动其分毫。瑶夕痕知道诸葛清风一定不会让自己带走陆峰的，因为诸葛清风的初衷便是让瑶雪离开陆峰。可瑶夕痕答应的只是带走瑶雪，而非分开陆峰与瑶雪。所以，他一同带走瑶雪与陆峰两人，也不算违背约定。 瑶夕痕能做的，仅有这些。 “三天是吗？”瑶雪忽然笑了，美丽容颜上泪水并未干涸，那笑容，凄艳触目。 她说：“谢谢夕痕长老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