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凝视与沉默
关于花的认知，陈小帅能叫出名字的或许不超过双掌之数。对于自己心头奇特盛开的蔷薇花他自然是不识得，就更别提此花在民间有着怎样的象征意义了。当然，陈小帅本身也不会关心这开的是个什么花。他只知道，这花是在百里倾心刺穿自己胸膛之后才盛开的。而且，以陈小帅的角度去思索。自己心口忽然开出这么一个诡异的花型图案，怎么都不会是好事。 陈小帅目光冷冽地盯着百里倾心：“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既然对我起了杀心，又为何让我活到了现在？还有，这诡异的花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小帅终究是压制着自己满腔如雁江翻滚几欲陡然崩裂爆发的恐怖怒火，没有直接动手。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陈小帅自知不是百里倾心的对手，先前能伤到百里倾心也仅仅是百里倾心本身承受着恐怖的寒毒侵蚀。而现在，百里倾心体内的寒毒明显是被暂时压制下去了。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陈小帅当时是真的以为自己将要死去了。真正近距离接触死亡之后，陈小帅心中已经有了一分对于死亡的恐惧，不再是那般少年狂热般的无视生死。若非逼不得已，陈小帅实在不想再跟这个恐怖的女人动手。 听闻陈小帅冷冽且压抑着浓厚怒火的话音，百里倾心露出诧异之色，问：“这是蔷薇花。在凡尘中，此花象征爱情。” 陈小帅微眯双眼，目光死死锁着现今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百里倾心。尽管此种模样的百里倾心确乎有一种傻呆呆的可爱之感。深知这女人恐怖的陈小帅可没赏光之心，思绪飞速运转之后，陈小帅眼中的寒意却是更加浓厚。 “在民间象征爱情，所以你将它刻在了我的心头。你是想说，这代表我们之间的爱情？” 说着，陈小帅嘴角勾勒出了一分冷酷嘲讽之感浓烈至极的笑意。 百里倾心却并不在意陈小帅的表情，就认真地看着陈小帅，点头说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你这女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又或者，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白痴？ 哼，象征爱情？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爱情存在。” 听着陈小帅冷漠且绝情的话语，百里倾心不再淡然平静，诧异的目光中隐隐有了一分慌乱：“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明明都已经……” “住口！你这女人还能更不知廉耻一点吗？” 陈小帅终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两人之间会出现这层身体上的关系确乎太过不可思议。至少，在这之前，陈小帅认知中，此事就算是强迫而为，也该是男子强迫女子吧。而今，自己却稀里糊涂地被一个女人“制裁”了。想到此处，陈小帅心里气都不打一处出。更可怕的是，这女人竟在事后打算杀掉自己。那森森杀意，以及冰冷长剑刺穿胸膛的悚然之感，陈小帅至今仍是历历在目。 “你果然是一个很奇怪的男子。”百里倾心归于平静，至少素颜脸颊上恢复了宁静，心里的不安却是越加浓烈。 事实上，至其老师陨落之前，百里倾心几乎不与外人接触的。关于人心人性之类，百里倾心确乎不曾亲身体会其间复杂。也就零零散散的在她老师的口中听到过一些。换句话说，百里倾心本人就若同一张纯白的画纸。她是可以轻易被任何颜料所浸染变色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类道理，往往在心思越是单纯的人身上表现得越是明显。 在她与世俗接触的几年中，她对男子的认知便是，好色，虚伪，贪婪……等等等等负面描述。总之，在她看来，陈小帅应该为得到自己的身体而兴奋高兴，应该很欣然地接受自己的。可这奇怪的男子却是表现的与她所想的完全不同。 再一次细细审视百里倾心，陈小帅也算是明白这女人了。那琉璃般透彻的眸光，分明都不带半分心机。换言之，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陈小帅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真不理解，拥有你这般目光的女子，怎可能会说谎。又或者，你并没有说谎，而是我至今都未曾理解你的意思？” 百里倾心眨了眨美目，问：“我有什么地方没说清楚吗？” 陈小帅摇头，百里倾心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陈小帅也完全能够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兴许是看久了百里倾心琉璃般清晰宁静的目光，陈小帅心头的怒火也渐渐熄灭了不少。语气微微和缓了一分，说：“你说，蔷薇花在凡尘中象征爱情。而你，将它刻画在了我的心头，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真的打算从此跟随我了？” 百里倾心想也不想，直接点头。 “既如此，你之前所说的，我从此以后便是你这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人了，这也是实话？” 百里倾心再度点头。 陈小帅话音猛然一转，再度裹带寒意：“那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不要说你只是想在我心头刻画这朵蔷薇而已。你之前透露出来的凛冽杀意是骗不了人的。我知道，那时候你是真的想杀我！” 百里倾心平静说道：“我自幼跟着老师……” 百里倾心说了很久很久，将她记事以来的所有一切都告知了陈小帅。除开一些百里倾心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关于百里倾心的一切，陈小帅算是知根知底了。 陈小帅内心叹息一声，再度看向百里倾心之时，目中有了一分复杂之色。这分复杂中有怜悯，有愤怒，亦有一分挣扎。 此时，陈小帅算是彻底明白了。百里倾心确乎是一个若同初生婴儿一般纯真的女子。她受其老师的影响，也因这几年与世俗接触的影响，她才会变成这般奇怪的女子。 “就是说，当时你的确是想杀掉我。你在犹豫，究竟是遵循你老师的话语，借一个男子的身体为你祛除寒毒之后再杀掉他。或者是遵循你心中的念头，打算从此跟随于我？” 百里倾心毫不忌讳地点头，根本就不否认她之前想杀掉陈小帅之事。 陈小帅苦笑一声：“就是说，你在杀与不杀之间挣扎了许久，才决定由时间去决定。” 百里倾心抿嘴说道：“我感觉你很奇特，与其他男子不同，所以我想试着与你在一起。” “事实上，你并不喜欢我。或许，所谓喜欢是怎样的感觉你都不知。你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情去尝试而已。如果，在往后的时间里你真的喜欢我了，或许你会真心真意地跟随我，陪伴我。反之，若长时间地累积下，你依旧不曾喜欢我。那么，你便会遵循你老师的话语，将我杀掉。” 陈小帅原本以为她会一如既往地点头。毕竟这女子也不会去管这些话在陈小帅面前是否忌讳。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如此简单。可她却一反常态地摇头了。 她依旧睁着琉璃般清澈通透的眸子，轻声说道：“我以后不会再想杀你了。” 陈小帅微微皱眉，问：“难道我之前所说的有错？” “你说得没错。老师想让我快乐的活着，若我跟在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身边，我一定不会快乐的。若如我不喜欢你，我一定会杀掉你的。” 陈小帅便问：“既然我没说错，你为何又摇头？” 她平静的素颜上却忽的多出了一分红晕，她第一次在陈小帅眼前展现了独属于女孩的羞涩：“我之前跟你说过，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所以不要轻易询问我的年纪。现在我告诉你，我今年一百零七岁。” 陈小帅一惊，百里倾心虽然没有明显表态，却已经说得极为清楚了。那便是，她感觉她现在已经喜欢自己了…… 陈小帅吃惊于这女子的奇特，更吃惊于这女子的年纪。一百零七岁的王座境武者。不对，先前百里倾心叙述关于她自己的故事之时便说过，她大概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凝聚王座了。那就是说，这百里倾心在七十多岁的时候便已经是王座境的武者了！ 陈小帅现在是升魂境巅峰，距离王座看似只有半步之遥。可陈小帅清楚，这半步之遥却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积累才能踏出。现在的陈小帅已经四十岁了，陈小帅的修炼天赋本身是几位惊艳的，可他自己也没有信心在七十岁的时候凝聚成王座。 眼前的女子，竟还是一位练武奇才…… 陈小帅轻轻摇头，先将这些不相关的东西抛开。他现在该思索的是，究竟要怎样回应百里倾心。 说实话，陈小帅对百里倾心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尽管两人之间发生了男女之事，可那亦不能更改陈小帅本身的情感。 但是陈小帅清楚，现在的百里倾心确乎是将其全部感情倾注在了自己身上。 陈小帅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感觉你有一种清丽出尘却又高傲潇洒的气质。清丽出尘，源自于你美丽宁静的双眸。高傲潇洒，源自于你长长马尾的挥洒，轻巧自然的转身。” 百里倾心静静地看着陈小帅，不作言语。陈小帅继续说道：“你这样的女子，的确该受众星追捧，万人景仰。” 说道此处，陈小帅便不再言语了。至于百里倾心亦是如此，静静地凝视陈小帅。她在等陈小帅，等这个奇怪男子的回答。而陈小帅内心亦在挣扎。 不到两丈大的厢房忽地陷入了沉默。深沉的寂静中，相对凝视的两人，似连对方的心跳之音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