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少女的心

    不得不说，上官贞在很多时候突兀说出的话，都令陆峰身心颤抖。一如，多年以前她不顾世俗目光，决然紧抱自己的手臂，说：如果你要去妖域，我也要去！无论你现在乃至是更久远的未来会否正视我哪怕一眼，我都会等！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要……静静地看着你！

    而今，上官贞又倾吐出这么一句让陆峰再难忘记的话。

    陆峰沉思了许久许久，同样的问题，被他问出了第四次：“那么，你告诉我你究竟为何而执着。我们在结界世界初遇的更早之前，你就已经认识我？”

    这一次，陆峰的心绪已经完全不同于之前的三次。之前，有不忍，有不耐，有嘲讽。而这一次，陆峰眼中只有浓厚的期待与新奇之色。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上官贞不会再回避这个问题，她会一一交代出来。

    上官贞俏脸微微一红：“我之前一直不说，是怕你感到可笑，认为我在说谎。甚至，有时候我自己都感到可笑。因为这个理由真的太过莫名其妙了。或者说，少女的心，你们不能理解。”

    漆黑夜色下，简陋的木屋内，明灭油灯闪烁中，上官贞动听若银铃的声线延绵着排列，讲述关于她倾心于陆峰的因果。

    智慧生灵的贪婪永远都是无止境的。西方妖族如此，其他片大陆的人族亦是如此。乃至是蜷缩在各片大陆极小地域内的魔兽与异族，都是如此。南方大陆，六洲分割，六大宗门主宰，中间更有云天商会这般超级势力。诸强林立的结果自然便是尖锐地强强碰撞。这无可厚非，看一眼目前北方大陆的三大霸国，便已明了，人类对于权势与力量的渴望是如何浓烈。

    北斗宫是南方六大宗门之一，其实力之强不容置喙。坐拥整个海洲，其麾下归属大大小小的国家与势力更是不计其数。海洲之内，无任何势力敢挑战北斗宫的权威。北斗宫，理所当然是海洲的主宰。

    可这也仅仅是海洲主宰而已。其余五洲，同样有着超级宗门坐镇。当各洲的霸主开始不满于现状之时，相安无事的几大宗门开始摩擦。渐渐地，超级宗门之间战争开始爆发。

    事实上，在上官贞出生之前。南方六大宗门就处于明争暗斗，剑拔弩张的状态。正是如此，渐渐地，有大宗门开始合纵战略。相邻的阴洲，木洲，火洲三大洲的主宰，分别为阴圣宗，太罗门，焚天宗。三派主宰达成了共识，形成了联盟，意图逐一吞并其他三大洲。

    如此境况下，海洲的北斗宫，雨洲的神器派，青洲的天剑门无奈结盟，共同抵抗狼子野心地另外三大豪强。

    因为各大宗门之间的力量差距并不显著，强弱难分，两大联盟之间形成了一种均衡状态。虽然交战连年，却还达不到足以吞并某一宗门的程度。这种平衡状态持续了很多年，直到阴圣宗等三大宗门以不知名的代价拉拢了南方大陆的第七个超级势力，云天。这般持续数百上千年的平衡终于被打破。

    四个超级势力的联盟，终于压下了北斗宫等三大宗门的气焰。北斗宫，神器派，天剑门开始显露颓态。但终究是超级宗门，不会太过轻易地泯灭。直到现在，三大宗门都还在苦苦支撑。

    而上官贞就是在云天入赘阴圣宗等三宗门联盟之后的数十年后出生的。

    上官贞的母亲吕柔是一个很平凡的武者。或者说唯一特殊的身份就是北斗宫女主人。她的武道造诣并不高，仅在皇极之境。比之帝星极高阶的上官谦仁，相差何止千里万里。在生下上官贞之前，她本身就受到了重创。是阴圣宗的强者潜入北斗宫欲掳走她，借此胁迫上官谦仁。在吕柔抵死拼斗下，她坚持到了上官谦仁出现。可在那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命魂将灭。

    纵使是手段通天的上官谦仁亦是无力回天。因为当时吕柔的生命力几乎消耗殆尽，灵魂亦是虚弱不堪。上官谦仁想尽了办法，却无法阻止她生命地消逝。最终，上官谦仁做了一件令绝大多数强者震惊之事。

    上官谦仁消耗自己万载以上的生命力凝炼成了血丹，给吕柔服下。可饶是如此，也仅仅能延长吕柔数年的寿命。因为，生命力地转换，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七年后，吕柔再度走到生命尽头。而此时，吕柔已经怀上了上官贞。

    如此，上官谦仁怎可能让自己妻子这般死去？这一次，上官谦仁发疯了一般，将自己的生命力疯狂凝练。一万年，两万年……六万年！上官谦仁抽掉了自己足足六万年的寿命，再度凝炼成血丹，喂给吕柔。

    上官谦仁如此做法，自然引来了南方大陆绝大多数强者的侧目。因为，就算是帝星强者，寿命是绝对不会超过十万载的。上官谦仁如此做法，无异于放弃了此生武道。因为他所剩的一两万年岁月里，上官谦仁已经无法走远了。武道的艰难超乎世人想象。他或许能走到帝星巅峰，走到天人间隙。可绝对无法踏入天阶。一个帝星偏近巅峰的强者，放弃登天之念，这是何等悲哀。为此有人叹息，有人冷笑。然则，上官谦仁一律无视之。他仅想妻子能活下去，仅想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出生。武道巅峰，与己何干！

    然而，现实却出乎意料的残酷。上官谦仁足足六万年生命力炼化成的血丹，竟只够吕柔延寿五年而已。

    上官贞五岁那年，吕柔终于离世了。最后之刻，上官谦仁还欲透支自己的寿命，可被吕柔一句话阻止了：谦仁，贞儿将延续我的寿命，她将替我活下去。所以，你的力量，你的生命，全都要留下来守护于她。

    因为吕柔离世，上官谦仁对于自己女儿上官贞地重视更是百倍千倍。上官谦仁亲授上官贞武道，教她为人，无微不至。在上官贞的认知中，从来都没有严父一词，仅有慈父一说。

    上官贞十六岁那一年，上官谦仁与神器派之主莫尘喧，天剑门之主第五倾寒联手，投影了北方大陆的黎赵战争。因为三大宗门已经岌岌可危，眼下能想到的办法便是借助堕落海峡另一岸的北方大陆的力量。他们观摩这一战，主要是欲洞察北方大陆黎赵两大霸国的具体实力。若有可能，或可求助。当然，只要代价不是太过逆天，以他们三派之力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上官贞便无意走到了三位巨头的议事厅。正对着眼前虚幻的光幕，上官贞看到了投影中的画面。那是一个面颊青涩的少年，似乎也仅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他露出嫉恶如仇的表情，冷声一喝：暗魔！又是暗魔！你们这些狗东西都死！

    上官贞看到的，正是当年乘坐地裂兽赶往尘丘战场的陆峰！

    就在那一瞬，上官贞被那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吸引了。一颗情窦初生的心便在那时扑通乱颤。她不知道，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何来的勇气奔赴那般浩瀚的战场。又何来的魄力说出那般匪夷所思的话。她静静看着，看到青鬼对陆峰出手，看到诸葛清风出现，看到黎赵诸强破开暗影血阵。直到最后，上官贞看到少年气质一变，若同仙王临世般霸气纵横，一剑横扫，化作无尽剑雨，一剑之下，暗魔诸强灰飞烟灭！

    至那天起，陆峰的样子便死死镂刻在了上官贞心头。唯一让她苦恼的是，似乎跟随陆峰一同前往战场的还有一个女子。那个女子美丽惊世，若同天仙临世般惊艳，上官贞是自愧不如。

    在这些古怪念头升起之时，上官贞自己都感到吃惊。随着时间地推移，上官贞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那便是，自己喜欢上了那个少年。那个自己仅在投影画面上见过，而他本人并不认识自己的少年。那时候，上官贞感觉自己已经疯了。

    从那时起，上官贞时常想到父亲给自己讲的他与母亲之间的故事。她对父亲上官谦仁的话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父亲说：人类是最为复杂的生灵，却又是最为注重情感的生灵。为了所爱之人，人类往往是义无反顾。哪怕粉骨碎身，哪怕神魂湮灭，亦将挺然而前。或为红颜一笑，或为回眸一瞥，便心满意足。

    上官贞心中越加肯定上官谦仁的话。她感觉，自己如若能够与陆峰携手而前，那么她可义无反顾地做任何事情。

    就在上官贞整日活在现实与梦幻之间，脑海整日流淌陆峰的身影之时，一件让上官贞惊喜至极的事情发生了！

    在上官贞二十六岁那一年，上官谦仁欲寻找时代主角为北斗宫镇压气运。经过极为大能力者合力推演，却得到一个令人失望的结果。这一时代，诸多时代主角均是汇聚在了北方大陆。南方大陆，仅有少得可怜那么一两个人。却早已被阴圣宗等三大宗门捷足先登，抢夺了过去。

    在上官谦仁失望之际，神器派之主莫尘喧却是眉目一横，说：如果，当今时代主角均在北方大陆，那么我就派人去北方大陆寻找时代主角！

    这一句话无疑是给上官贞点燃了一盏希望的灯。

    如果，自己前往北方大陆，会否找到那个名为陆峰的少年？

    此后不久，神器派之主莫尘喧之女莫雨蕙前往了北方大陆。正当上官谦仁惊叹于莫尘喧的果决之时，上官贞出现在了上官谦仁面前。

    上官贞出现，自然是鼓足了勇气，向上官谦仁提前往北方大陆之事。

    这般做法，在上官谦仁眼中无疑是无理取闹。上官谦仁怎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独自前往北方大陆。毕竟堕落海峡的限制可比罪恶平原强大得多。就算构建大型传送阵，也绝难送出高阶武者跨域。换句话说，若让上官贞前往，身边就绝对不会有高阶武者守护。如此以来，上官谦仁怎么可能放心？

    奈何，一向乖巧羞涩的上官贞在此事上竟是出乎意料地执着。上官谦仁将上官贞禁足一个月，上官贞便一月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这么呆坐着，硬要等上官谦仁答应她。

    虽然上官贞修炼天赋极高，二十六岁之时已经是升魂境武者。但也还完全做不到辟谷的。若这般长久拖延下去，上官贞的身体真的会出事的。

    此境况看得上官谦仁心疼无比，最终还是拗不过她的宝贝女儿，只得忍痛答应了下来。

    上官谦仁答应那一瞬，上官贞憔悴的脸上露出了笑颜：我就知道父亲是最疼我的。

    上官谦仁苦涩叹息：你能告诉我原因？

    上官贞：待我回来之后，你就知道原因了。

    最终，樊浩与罗启二人陪伴上官贞一同前往了北方大陆。

    三人在北方大陆流转一年之后，走到了悼凰城。当然，凭他们的能力是不可能至堕落海峡边岸走到悼凰而仅用一年时间的。上官贞动用了上官谦仁为她炼制的保命密宝，是一张长途传送的血符。因为莫雨蕙临行之前曾透露给上官贞：北方大陆的数名时代主角，都将在悼凰城的星辰阁汇聚。

    上官贞抱着侥幸的心理，却是真的在结界世界内遇到了陆峰。

    那一次，于陆峰而言，他们是初见。而对于上官贞而言，这个男子却是自己心心念念十年之久的陆峰。

    再往后的事情，陆峰全都知道了。

    当上官贞将其中前因后果讲清之后，陆峰心中越加愧疚。他终于明白上官贞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自己。少女的心，自己果真难以理解。就仅为在投影画面上的一见，便能疯狂到如此程度。

    陆峰问：“凝炼自身生命力转化于我的想法，也是从你父亲那里学到的？”

    上官贞螓首轻点：“我很佩服我父亲。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一样可以做到。甚至，我可以比他更加疯狂。”

    陆峰苦笑，认真地盯着她：“能答应我一件事？”

    上官贞点头，并没有问是什么事就已经答应了。

    陆峰沉声说道：“不要再做消耗自身生命力这等傻事了。既然你相信我可以凝聚王座。就相信到底。”

    上官贞再度点头。

    陆峰轻轻抚了抚她的脸，便是一把揽过她的纤细腰肢，两人身子一侧，便倒在了木塌上。

    上官贞俏脸绯红之时，陆峰的话音响起：“时间不早了，休息了吧。至于其他事，等我恢复年轻的生命力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