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你欠大家五分钟
如果有可能，黄保希望自己马上晕过去，这样就可以在一片雪白中醒过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那时老师说不定还会愧疚地对他说声对不起。 如果有异能，他也愿意把地下扒个缝钻下去，下面是奇妙的异世界，自己可以在那边玩一个月再回来，说不定自己的心理建设已经足够强大面对着老师的冷脸和同学们的嘲笑。 只可惜，他没晕！ 他也没异能！ 他也只能僵直地站在那里，等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或许老师会先不耐烦？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或许我应该练习下怎么说谎？ 黄保心很乱，乱得毫无头绪，目光偶尔从一张脸上滑过，看着那皱蹙的眉头，略带担心的脸庞，他轻轻咽了口口水，刚才跑得那么急，嗓子也干得难受。 他有点想解释自己并没有说谎，也想解释自己实在不是结巴，只是紧张，但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地低下头，解释有用的话，要态度做什么呢？！ “那么…再然后呢？”楚剑神面无表情，接着又问。 黄保抬起头：“再…再…然后我我…我就赶来上课了……” 楚中天恨不得马上拿出个大印章给眼前这黄保盖在脸上：该学生脑子严重进水，已经确诊！ 可惜他只能想想，当老师可不能这样，那会被投诉的，哪个孩子没家长呢！？你怎么知道一个怂包一样的学生背后是不是站着一个孔武有力的母老虎？！ 这年头，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有点儿像是一句俗语，麻杆打狼两头怕。 所以在师道尊严之后还得加上个相敬如“宾”才是正常的相处之道。 楚中天平心静气告诉自己，既要以理服人，也要以德服人！ 微微挺直身子，楚剑神扯起嘴角笑笑，环顾四周，抬起手指着墙上的挂钟，目光平静语气森然： “OK！…这位…蓝…黄保同学，从你进来那一刻起，到你解释你为什么迟到的刚才那句话…你已经浪费了足足五分钟时间，而这五分钟时间不光是属于你…也属于这个教室的所有人，五分钟能做什么？…这么多人的五分钟又代表着什么？…人的一生有几个五分钟？…” 全班同学都被这番话震得外焦里嫩，都什么年代了，要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有哲理啊！这种微信朋友圈鸡汤我们都喝腻了！ 偏偏楚主任还在继续，而且更起劲：“那么…这位…蓝…黄保同学，你知道时间对于生命的意义么？…显然你不是很清楚，…因为你连编个迟到的理由都那么拙劣……” 黄保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沉默地低着头。 “我想告诉你…无论你在迟到后进来直接认错…或者编个像样的理由……我都可以接受…因为前者代表你诚实，后者代表你聪明…而最让人失望的是…你这种…让人一听就是最拙劣的…谎言…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我……”黄保抬起头呐呐想说话。 嘴好笨！ 楚剑神摇摇头，不耐烦地挥手，像赶苍蝇似地让黄保回座位。 在这个年代，大学已经不再神圣，变成了“基础教育”的一个阶段，真正决定这些孩子们的前途的已经变成了家庭的积累以及个人的天分。 对于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高中一年级是真正关键的时期，学生们决定自己的思维能力是偏感性还是偏理性，然后再去挑选是学理还是学文，再经过两年的学习和做题，争取在高考中得到一个好成绩，挑一个适合自己的大学，在里面结交一些能用得上的朋友，最后看运气能不能找个养活自己的工作。 楚中天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已经知道这些道理，甚至他都觉得自己可以看得到每个人的前途，仿佛就写在一个个人的脸上。 这个黄保，多半没戏！ 你不是我的桃也不是我的李。 …… 黄保无声地应着，低着头默默回到座位上。 黄保同桌叫罗小飞，很巧偏是黄保的初中和高一同班，交情还算可以。 等他坐下来后伏低身子面带轻笑道：“很玄幻的理由嘛，我估计你得叫家长了。你干嘛不说车坏了之类的？” “真的，你看…这垃圾箱把我手都咬出血了！”黄保低头嘀咕，一边还卷起袖子给罗小飞看，果然有血印子，眼睛还偷瞄着台上的老师。 “说得跟见了妖怪似的，垃圾箱很脏的，你可别得败血症。”罗小飞撇着嘴揶揄道，他才不怕老师，反正他又没迟到。 不会吧？黄保吓得瞪大眼睛，突然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好像手里真的爬着无数病菌。 一会下课到医务室涂点红药水，他心想，回想那个可怕的垃圾箱突然把自己吞进半个身子的可怕感觉，不由得颤了一下。 我真的没说谎啊！ 可…或许还是应该编个让大家听得过去的谎话，黄保拿手轻轻抻着衬衫，刚才没注意自己身上的衣服像是跟人撕打过似的脏皱。 身上有点儿麻麻的，有点儿痒痒的，黄保轻轻扭着身子，还要注意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动作。 好在这感觉并没有让他非常受不了。 只是…我刚才说的理由很玄幻？ …… 小插曲过去，楚中天在台上继续点人头让大家自我介绍，一人一句话，大多数人会报个名字的写法再加上自己的爱好，说说新学期的希望之类。 罗小飞的自我介绍是：我叫罗小飞，罗是天罗地网的罗，小飞是我的笔名，我爱写作，你们懂的。 又是一阵哄笑还有掌声，罗小飞得意洋洋地坐下，今天他说不定可以收获几个新粉丝。 黄保羡慕地看着自己的同桌，好想自己也能有这样的自信。 早自习就半小时，看看时间过半，楚主任也加快了速度，他还要留十分钟做思想教育和学期安排，高二了，让这些孩子把心收一收，转到高考的节奏上来，这都是体制教育的套路，但适合大多数普通人。 黄保木愣愣地看着书包，前面已经发现没有学生证，校徽也没了，还不知道丢了什么其它东西。 罗小飞的书堆在桌上，摆成城堡状，这是高二高三学生比较流行的做法，书很多，可以堆得很高很有型。 不但可以增加安全感，还可以借着老师视线的死角，玩点弹球之类的小游戏来打发时间，还可以考古。 这些被用了许多年的课桌简直就是一件人类文明的载体，这上面不知凝聚了多少人的青春岁月，只要别扔那都是文物，要再有个学生成了材？！ 啧啧！这桌椅都得供起来！ 看黄保低落的样子，他反而一脸悠然自得，偏偏拿手挡着嘴，嘴里还偷偷说着话：“他是拿你立威呢！什么浪费五分钟，还不是他浪费的！” 黄保低头不语，听着一个个同学做着简短的自我介绍，他已经介绍过自己，当然是被跳过了。 “我是杨玥，我希望所有的老师同学能相互信任，相互尊重，友爱自信！”清脆悦耳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 一言出，课堂静。 黄保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只觉得那声音是如此美妙动听。 楚中天愣了一下，感觉自己被戳到了什么地方，但又不明所指，只得微笑点点头：“说得很好，你们都是同学，人生四大铁之一，咳，那个确实要相互信任，那个友爱和自信。”他直接略过了尊重。 “还有相互尊重！”杨玥说道，毫无怯意地看着楚中天，声音依然清澈明亮。 “嗯，相互尊重！很好，请坐！”楚中天示意了一下。 杨玥坐下，下一个同学过了一会才站了起来，平实地介绍自己的名字兴趣。 黄保心中依然涌动着一股热流，莫名的感动。 “除了刚才那句，别人的感觉都好中二啊！”罗小飞一脸苦闷要打哈欠的模样。 黄保没理他。 “对你说的吧？”罗小飞挤挤眼。 黄保还是没理他。 “诶…听说她咳…跟那谁好了…高三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罗小飞低声用手掩着嘴说，目光斜着瞥过去。 黄保身子一颤，抬头看了看，接着低着头茫然翻着书包，脸上汗淌淌一下变得苍白。 “怎么了？心里难受？”罗小飞毫不同情地追问，然后低语，“也不光你一人难受，好多人都难受……” “少了好几本书…”黄保身子又是一颤，满脸沮丧。 “忘在家了？” 黄保微微摇头：“不可能，我全带了！”完了，肯定在那个垃圾筒里，黄保觉得自己现在从里到外都冒着苦水。 “重新再买吧，看你这倒霉劲吧！一会跟别班借下。”罗小飞叹了口气，随手一指把个纸团弹进桌面的一个洞里。 为了要重新买课本，黄保心痛了一上午，纠结着怎么和家人开口，至于他这心痛的原因是不是真因为课本丢了……或者全部因为这……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 当然是因为课本！ 难道还能是因为暗恋的女生有了男友这么天外飞仙的事么？！ 那么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时光倒转一下…… 黄保父母都是普通民企的底层员工，家里经济情况并不好，但他从来就没让父母cao碎过心，这句话的重点是cao碎二字，父母对孩子没cao心那是不可能的，……当然，只是一个才上高二的学生，老爸老妈除了担心他考不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之外也没啥可以cao心的。 黄保很普通，样子普普通通，学习成绩还算可以，但绝对不是学霸，他世界里的琴棋书画就只是口琴军棋小说和漫画。 要说优点就是心地善良，虽然因为穷没主动给人捐过钱，但跟谁都和和气气，能帮人的时候也从没客气过，但这就不错了，能做到不给社会添乱那比多少富二代都强对不对？！ 黄保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只是他还没有找到上帝给自己开的那扇窗。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黄保很节约。 很多人之所以不幸，是因为想赚钱，而有些人倒霉，就是因为想要省点钱。 黄保家到学校乘车七站路两块钱，走路四十分钟不要钱，骑车当然更快，不过暑假里他的车被偷了，暂时不打算再买。 今天开学，黄保六点半就出门了，想着干脆就走路上学不堵还省钱，这条路上有个开放公园，里面跳舞的唱歌的耍剑玩空竹的很热闹，边上还有不少早点铺。 黄保有个非常难得的好习惯，就是从不随地丢垃圾，而且非常反感别人这种不文明的行为。 他在横穿公共绿地时发现大多数地面还是挺干净的，可能清洁工刚扫过地，但还是看到有一袋豆浆丢在路边，很刺眼，有几只苍蝇在上面快乐地飞舞。 他可以无视而过，反正不是他丢的，但他就偏偏忍不住拾起来放进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形状奇怪的垃圾筒里。结果就是被那个垃圾筒追杀得差点没命，还导致了“巨大”的损失----给班主任留的不良印象和一百一十五块三毛的教材费，这是他对着罗小飞的课本价格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