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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厢情愿

    话说灵璧一战朝廷士气大伤,形势危如累卵,君臣之间互相推脱责任,一时之间到没人主动请缨迎战朱棣,满朝文武很多各怀鬼胎。此时方孝孺看情形后给出了几条建议。

    “皇上,眼下之际,燕贼势大,不宜与之正面相抗,可先下罪己诏,聚集民心,派诸将至周边招募兵员,另外,朱棣向来与庆成郡主两小无猜,此次可请庆成郡主出马与之和谈,为朝廷恢复元气赢得时间”方孝孺这些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向朱允炆说得,现在的朱允炆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根本搞不清东西南北。任何建议如果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话很可能被错误理解。

    “以爱卿所言,朕亲自去请庆成郡主商议,请她出马跟燕王和谈,其余事项就有劳爱卿处理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朱允炆犹如压在胸口的石头被挪开了一样,人生有时就像演戏,每个人在不同场合要扮演不同角色,皇帝这个角色远不是想象当中那样容易扮演的,无数次他都彻夜难眠,多少人让他心灰意冷,而今自己的皇叔带兵跟自己作对,更要命的是自己竟然打不过他,这样下去江山会丢,自己的性命都难保。

    那是一个燥热的午后,朱允炆来到庆成郡主的府邸求她前去跟朱棣商谈,郡主始终如一是那样一种神情,不慌不忙,举手投足显示着她的富贵,面对朱允炆的倾诉,她选择倾听,双眼却不时打量着这位小皇帝,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焦虑与痛苦,最后郡主表示她会前去跟朱棣谈一谈。小皇帝前脚刚走,郡主就让人给他准备那几套她开春就让裁缝做好,一直没穿的衣服,浅绿色的衣服,看上去没那么高贵,穿在身上想六月间池塘里婷婷玉立的荷叶,因为这是她四哥最喜欢的颜色。

    于此同时,济南城里盛庸已经外出寻找援兵,留下铁铉守护城池,那济南城本是城高水深,易守难攻,铁铉自是枕戈待旦,不敢有丝毫松懈,当夜他夫人带着饭菜前来看望他,看着自己丈夫憔悴的面容,不免心生顾怜,“老爷,您就回家歇息吧,这里不是还有其他人么?”

    铁铉笑了笑,“夫人我没事,只要我们撑过这个月,燕军的粮草供应不上,他们自会退却,对了,家中的地道可挖好?”

    此时他的夫人早已热泪盈眶,铁铉做了城破被杀的打算,因此在家里挖了个地道,躲过那最初的一波屠杀,家人就能幸免于难。除了点头回答,她已无话可说。

    铁铉将夫人搂在怀中,手指抚摸着她的秀发,“等打完仗,我就辞官,咱们到乡下,每天看孩子们读书,平时我去打猎,你在家做些女工,咱们过些平常百姓的日子”此时的铁夫人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夜幕降临,济南城出奇的安静,傅懿鸿大战灵璧之后已经跟随燕王回到济南,这次回来是要把这颗钉子给拔掉。当夜持续了白天的燥热,城墙下的尸体的腐臭已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长时间的****让济南城墙上守城的士兵有些神经过敏。突然一道黑影沿着一条绳索迅速升了上来,一束寒光出鞘,一颗人头落地,黑影接二连三的升上来了,城墙上的卫兵也开始反应过来了,但为时已晚,黑衣人已经将城门打开,此时潜伏进入到城下的燕军如潮水般涌入城内,铁铉当时正在看书,突然案前的烛光一阵摇曳,等他抬头一看,傅懿鸿已经站立在他面前,他起身,手中的刀刚出鞘,傅懿鸿的长剑一个格挡,将他手中的钢刀震落。抵抗就此结束,铁铉的双眼满含泪水,表情很难说是痛苦,可能也是一种解脱吧,他拜托傅懿鸿两件事情,敲响城楼上的古钟,那是让投降的士兵有时间脱掉军装,扮作老百姓潜藏的信号,第二就是帮他将妻小送到文登丈人家中。傅懿鸿答应了他。

    清晨,燕王帅大军进入济南城,满街都是抵抗中死去的官兵,虽然听到钟声,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与城共存亡。他们的生命可能对整个战争来说微不足道,但是却用生命捍卫最后的道义,最后的公正,城破之时,城内必将生灵涂炭,如果可能他们会用生命为那些百姓躲藏争取时间。

    清晨,一辆小牛车趁着暮色出了城,是老三奉傅懿鸿之命扮作平民的模样,将铁铉的妻小送出城的,两天后回到娘家的她早已是失魂落魄,见到她母亲抱头痛哭不已。老三留下三百两银子,算是给他们的安家费。她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将她母子数人救出已是恩同再造,老三无奈放下银子就回来了。

    破城三日后,铁铉被处以极刑,朱棣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这座英雄之城,抓获了那个当时让他颜面扫地的人,今天他要将他活剐,让那些敢于和他作对的人看看下场会是怎么样。那天星夜兼程的老三已经回来,带来了文登特有的一种酥饼,刑场上,傅懿鸿跟老三吃着酥饼,看着铁铉死去,刑场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百姓,被洗劫一空的他们蓬头垢脸远远地目睹这位英雄的悲惨命运。但铁铉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最后时刻还喊出了“燕贼不得好死!”

    此时的郡主已经过了镇江,有忻凌一路护送至济南,就在送郡主入城的时候,一个翩翩公子上船来找他,此人自称姓展,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真丝衣裳,因为透气,倒也不见得他汗流浃背,约莫三十左右年纪,器宇轩昂,但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地界,穿的这样起眼确实不正常。起初他想上船,士兵不允许,忻凌是在船上的门缝里隔着帘子观察他的,后来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士兵竟然来报告说有贵客要见自己。

    两人在船舱的小桌上坐了下来,闲谈许久,均未切入正题,直到后来,那位展公子故意露出一块小玉佩,这块玉是当年张公子赠予展鹏飞的,探听清楚忻凌的背景后,展鹏飞向燕王禀报了自己的计划。

    “忻将军,眼下天下大势已是十分明朗,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走对路很重要,燕王实乃仁义之主,求贤若渴,还望将军弃暗投明”展鹏飞声音很轻,但字字都印在了忻凌的心头,像他这样带着自己家乡的兄弟出来打拼,大家抱作一团,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一定要想办法为大家赚取更多利益,不然还不如在家捕鱼过日子。两人没有多说,忻凌叫人备上好酒好菜,与展鹏飞对饮了整整一下午,忻凌认了展鹏飞这个朋友,他也看到朱允炆大势已去,眼下他掌管的镇江是他唯一的筹码,他可不想让镇江成为济南这样,更不希望自己的弟兄白白为这个大明王朝而死。无论谁坐江山,弟兄们有金银分才是关键的。

    庆成郡主的到来还是让朱棣多少有些惊喜,还是跟当年一样漂亮,还多了几分韵味,穿了一身当年还是小姑娘时穿的浅绿色衣裳。瞬时让他忘了时间,忘了烦恼。她的一声四哥更是让朱棣有点兴奋。

    “小妹,你这次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吧,他们要你来干什么?”朱棣到也干脆,没有再绕什么弯子,搞得郡主一下子变得很尴尬,好像一下子就把她扔到了朱允炆的阵营里。

    “那难道就不许我来看看四哥,没他们什么事情。”郡主话说得也快,因为朱棣从小就宠她,所以她耍点小性子也是无关紧要的,而更重要的事最近的战况让很多老臣都前来更他拉关系,她此行的核心目的自然也是为了捞到好处。

    “哦,那眼下的形式,他们怎么说”,庆成郡主的小性子不但没扫他的兴,让他更想听听这个小妹带来的消息。

    “黄侄说跟四哥划江而至,以往的事情就过去了,让小妹来传话”郡主的话也说得很随便,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朱棣,揣测着这位皇兄的心思。

    “这是个败家子,我大明王朝交到这个混小子手上,肯定是不行的,为了列祖列宗,我也要将这江山社稷接过来,他这是一厢情愿,痴人梦话,还划江而治,他难道连固国不以山溪之险的道理都不知道么”朱棣说得很是激动,但不难听出他言语中的兴奋激动之情,从这次和谈,他已经清楚地知道朱允炆内部集团开始走向分裂,抵抗的意志变得异常薄弱,他要做的就是再接再厉,一拳头将对方打死。

    和谈就这样结束了,总共也没有几句话,但彼此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庆成郡主更是开心地合不拢嘴,她此行的目的只要知道四哥心中还有没有她,这次朱棣还给了她一块腰牌,有这块牌,城破之日,没人敢动她。至于其他,她不想惹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