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五 第七夕前夜
天空中的月亮十分明亮，洒下了朦胧的月辉，但是明亮的，不只是月，还有那璀璨的星河，月明星稀在第七夕显得十分的不适用。 王不二坐在那颗从来都没有抽过条的枯树底下，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他身边的不远处，还摆放着一张椅子，很明显，他是在等人。 终于，在月上中天之后，一道白袂飘飘的倩影出现在了后院子中，如果是一般胆小的，却也不会将她认作是女鬼，仙女还差不多，毕竟，那容貌和灵气摆在那儿的。 王不二躺在摇椅上，微微的打着鼾，显然，他已经睡着了。 思无邪莲步轻移，坐到了王不二身边的那张椅子上，看着熟睡的王不二，那轻微的鼾声从他的鼻息中传出。 她看王不二的眼神十分的复杂，没人说得清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太复杂了，以至于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到底对王不二是一个怎样的感情，于是，忘初心曾经的那句话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如果你跟了王公子，你也会。” 这就话让她很苦恼，也很迷茫，不过，下面她回答的那句话，却不止是让她苦恼，让她迷茫，因为那句话，已经成为了她的心魔。 她说她永远不会背叛忘初心，她说她永远只会服侍忘初心，那么现在她却没有烧掉醉春楼，这算不算是一种背叛，她现在流连在天涯若雪的床上，这又算不算是一种背叛。 她无时无刻不在内心中嘶吼，自己这是为了帮小姐报仇才这样做的，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 现在她已经是整个望天涯的超级明星，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每个人都被她的容貌，她的歌声迷住，每个人，都视她为梦中情人，她现在的地位远远地超越了醉春楼的头牌，她现在的身价足以抵得上一打的醉春楼。 可是，她却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乐，也没有感觉到人生成功的美好。 她越来越困惑了，于是，她想到了王不二，她觉得，或许，王不二能够给予她想要的答案，所以今晚，她便来到了这儿，寻找答案。 她没有打扰王不二，而是在一边耐心的等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便不在是以前那个脾气臭臭的，又有些幼稚可笑、尖酸与刻薄的小姑娘了，她变了，变了很多，变得连她自己也不认识了。 想想以前的自己，她觉得有些可笑，在嗤之以鼻的同时，又有些怀念，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怀念这种可笑的情绪，但是每次在嗤之以鼻的同时，却又会不由自主的怀念。 于是，在王不二睡觉的这段时间里，她又开始不自觉，的陷入了回忆，每次回忆的起点都是自己八岁，那时候，自己被父母卖到了醉春楼，也是那时候，自己成了小姐的侍女。 小姐买下了自己，然后保护着自己，让自己成为了醉春楼唯一一个纯洁的女孩儿，自己埋怨过小姐，可是从来没有怨恨过小姐，她知道小姐的好，她知道小姐很累，她很想代替小姐受这些罪。 她很讨厌醉春楼的生活，也很同情自己的小姐，在无人的时候，小姐总是不停的独自呢喃着，表达着自己想要从一而终的愿望，小姐羡慕那些相夫教子的女人，也羡慕那些相亲相爱的夫妻。 小姐时常说，她听到的“爱”字比全天下的女人听到的加起来都要多，可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哪怕一刻的爱，小姐说，她宁愿用她漫长的一生，来换取那一息的情真。 小姐时常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神情木讷的看着大街，阳光照在小姐的脸上，红润而细腻的肌肤让人心头火热，而与小姐并列而坐的，却只是一只毛色斑驳的土狗。 土狗浑浑噩噩，浑然不知，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是那样的孤独，它听着小姐呢喃自语，却不知小姐说的是什么，它摇着耳朵，摆着尾巴时不时的甩下一地的跳蚤。 当有人扔下一块骨头，它就会抛弃身边的小姐，然后奔向那一块骨头，而小姐，却只是苦笑着离去。 酒桌上的小姐八面玲珑，床上的小姐也让人无可挑剔，他们只是需要小姐的身体，需要小姐的美丽，至于灵魂，以及灵魂深处的孤独，却如同小姐的衣服，被人扔在了床边，无人问津。 一次又一次的，小姐便渐渐的麻木了，可是她知道，麻木的不只是小姐，还有那些看似衣着光鲜，魅力无限的公子哥们。 可是，王不二的出现唤醒了小姐麻木的心，小姐觉得王不二是一个特别不一样的人，于是，小姐的叛逆又重新的被唤醒。 终于，在那一天的夜里，小姐和一个并不喜欢的人私奔了，这一次的私奔注定是失败的，从小姐跑出望天涯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看着望天涯的城门，如果回头，她仍旧是醉春楼的头牌，仍旧享受富贵荣华。 可是小姐没有，没有丝毫的留恋，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终于，小姐被逮到了，于是，小姐又回到了那个毁掉了她一生，囚禁了她一生的城市。 没有知道小姐受到了怎样的**，直到小姐被活活的烧死，也从不曾后悔过。 事到如今，思无邪也没有想明白，小姐到底是在坚持什么，她付出了自己富贵而漫长的一生，却从未感受到过哪怕一刻的情真，真的值得吗？ “唔啊！”王不二伸了个懒腰，慢慢的醒了过来，他好奇的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思无邪，“丫头，你怎么来了。” 思无邪看着王不二，低着头，“我很困惑，我很迷茫，我很想要答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说，她低声的啜泣起来。 单薄的身躯，柔弱的肩头轻轻地抖动，月下的她，显得有些孤独。 王不二伸手，想要拍一下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她，可是，伸到一半的手悬停在了空，然后便收了回来。， 这个动作思无邪看见了，她停止了哭泣，泪眼朦胧的看着王不二，“为什么？” 王不二抿了抿嘴唇，“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只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所以你才会感到迷惑，一个白痴或是傻子，一生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做迷惑，什么叫做孤独。” “可我并不是傻子，也不是白痴，我也想……” 她没有说后面的话，她想到了曾经的忘初心，她说过她也想像一个傻子或是白痴一样躺在床上，迎接不同的客人。 她有些明白了。 于是，思无邪低着头，“我明白了。” 王不二觉得很好笑，自己都不明白，她又明白了什么， “你明白了什么？其实你什么都不明白，却自以为明白了，忘初心也是一样，她也是自以为什么都明白了，于是便送命了。” 思无邪看着王不二，抿了抿嘴唇， “你不明白的我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无权说我不明白什么。” 王不二从她的眼神中看见了什么，倔强？好像就是这个东西，于是王不二只得举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看来我们是不能好好的聊天了。” 思无邪看着王不二，神色极为认真， “我们从来都不曾有过共同的话题。” 最后，她还强调了一番， “从来都不曾有过。” 不过，在强调的时候，她却是低着头的。 王不二继续躺在躺椅上，然后，就是一直无限延续的沉默。 “明天晚上在望天涯海边给我备一只小船。”王不二微眯着眼睛，他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你要干什么？”思无邪有些好奇，于是下意识的就问了。 “出海。”回答她的，只有两个字，而这两个字，也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魔力，因为出海，便意味着死亡。 这是全世界人民的共识，因为海中不只有强大的海兽，还有让人无解的神秘，传说很久以前有神秘神灵从海中而来，在大陆上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风。 传说一万年前，全大陆的陆地神仙带着精英弟子浩浩汤汤的进入了传说中的大海，然后，就成为了一段传说。 自此以后，大海，便成为了禁地，整个修仙界的禁地。 “你是在自寻死路。”思无邪想要劝说王不二，但是哦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立场，于是也就只有用这种“咒诅”来劝说。 “这难道不是你们都希望见到的吗？”王不二看着月下的思无邪，她再也不是以前的思无邪，现在的她，或许更能够配得上她的名字。 思无邪，思念曾经的无邪。 思无邪气愤的起身，带着飘飞的衣袂，拂袖而去，到了门口，用曾经王不二的口气回复了他， “满足你。” 是的，她现在羽翼已丰，能够翱翔九天了，她再也不需要王不二了，所以，王不二就可以去死了。 即便是在这一刻，王不二也不觉得人心是薄凉，因为是他先薄凉，他没有资格去评价别人人心薄凉。 这一夜，王不二一直没有睡，直到天明了，他才懒懒的睡去。 晚上就要出海了，他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