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陈医生在医院里大名鼎鼎，她的尸检化验算得上是一绝，别人化验能精确到小时，她的化验，能精确到分钟。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有她出现的地方，总是代表着又一缕灵魂启程投胎去了，又一颗流星在远处的天际划过。 医院里的人觉得，自己临死之前，在人间与地府的临界线那里，不会看到死神来迎接自己，而是会看到陈医生穿着沾满鲜血的尸检白大褂，笑吟吟的从鬼门关朝自己走来。 医院的人都说她死气“陈陈”，她也不介意，这外号挺好的。 职业的特殊性和性格的孤僻注定了她和其他人的格格不入。 当其他女孩在两眼噙满泪花的说着言情小说中割腕自杀的女主角如何悲惨时，她都会不屑一顾的走开，因为她知道割腕横着切成功率小，那些女主角只不过吓唬人而已，跟一哭二闹三上吊没区别，真正想死的人都是竖着切。 当其他的女孩在抱怨今天吃的焦糖香蕉巧克力慕斯不够浓香时，陈淼刚刚从停尸间里出来，吸了一鼻子因尸体腐烂而产生的甲烷和氨气，那气味就像一个月没有人冲水过的塞满屎尿的马桶。她走出停尸间，气味却已经黏在了她身上，挥之不去。她把手套扔在一旁，拿起盒饭，伴着这气味匆匆的吃了几口后便再次cao起解剖刀，在停尸间一呆就是一晚上。 她一直都是沉默的。 亲眼目睹死尸肚子里的胀气像是气球一样爆开时，用镊子夹出人眼里面蠕动的几厘米长的蛆虫时，用纱布擦着从死人嘴里和鼻孔里流出的粘稠脓液时，看着肚子里液化的内脏像草莓汁一样流淌时，看着男性尸体的****因为僵硬而****时，她都是沉默的。 但是今天，面对着眼前的这个人，陈淼冰一样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惊讶的表情。 “切开你儿子？” 她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她的桌子上放着一叠厚厚的钞票，红红的一片煞人眼睛。 对面坐着一个憔悴的中年人，这个人的口袋里有一张名片，名片上面只有两个字：刘杰。 这个人不是在我家出现的的那个冒牌货，是货真价实的心理医生刘杰，山风诊所主治医师。 这件事，发生在两周前，也就是杀人游戏录影带开始出现的一周前。 “不是切，是解剖。” 刘杰像是个被抓住的小偷，声音有气无力。 “为什么？” “他肚子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我也不确定，只能说未知，但是绝对有危险。” “那我也不会切。”陈淼一口回绝。 “解剖。”中年人再次纠正道。 “你怎么粉饰是你的事，但到了执行上面，对我来说都是用刀切rou。”陈淼说着，从兜里掏出了她的打火机，在手里把玩起来，她玩的越好，就离一个标准的中国女性形象越远。 刘杰叹了口气。 “我来找你是因为都说你是市里最好的。” “谁说的？” “他们。” “他们没说错。”陈淼没有谦虚的意思：“但我是最好的验尸官，字面上的意思：我跟尸体打交道。你儿子有心跳有脉搏，不归我管，我隔壁的田医生就是外科，我见过他开药单的字体，他应该对钱来者不拒。” 陈淼指了指桌子上的这一叠钱，她的拒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怕他看见了以后会吓得到处声张，我儿子以后就没办法过日子了。” “那你就不怕我到处声张。” “你是验尸官，你见过世面。” “我除了成堆的死人以外什么都没见过。” 陈淼不买账。 “我求求你了，我感觉他现在有生命危险，假如你见死不救，他.。”刘杰痛苦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 “因为他体内那个东西？”陈淼的语气一成不变。 “对。”刘杰点了点头。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那东西是什么，是吧。” 刘杰很为难，但还是再次点了点头。 陈淼这次没有回应，这个父亲太可疑了，一般来说，人死了以后她的工作才会开始，但是这个父亲却要她解剖一个还活着的7岁小孩子？而且还是他自己的儿子？ 虎毒尚不食子。 刘杰看来也知道没戏了。 “好吧，那打扰了。”刘杰说着直起了身子。 陈淼仍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手里摆弄着打火机，不停地翻盖，合盖，翻盖，合盖，发出“啪啪”的响声。她坐在那像个小男孩玩自己的玩具一样，看着刘杰一点点朝门边走去，没有站起来把客人送走的意思。 刘杰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间回过了头来：“他跟外表看起来的不一样。” 陈淼看着他，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说我儿子，他跟普通的7岁小孩子不一样。” 陈淼没有说话。 “这个给你。”刘杰从自己的包里面掏出了一个黄色的档案袋，放在了陈淼桌子上：“看过以后，假如你的决定改了，我的电话一直开机。” 刘杰转身离开，合上了门。 陈淼听到这句话，笑了。 曾经有一个求爱者，几次三番表白无效，同样给了她一个档案袋，说了同样的一句话：假如改了主意，给我打电话。 而那档案袋里面放着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男人健硕的**，图像聚焦在两腿中间，一个大生殖器悬挂在那里，像个摇摇欲坠的香蕉。 不过她对那东西可不感兴趣。看了一眼，陈淼就掏出了打火机把那张恶心的照片烧了，挫骨扬灰。 男人的生殖器顶什么用？最厉害的招也不过就是能在晨勃的时候尿出来。 陈淼看着眼前这个档案袋，不知道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啪！”的一下，她把手里的狠狠地合了起来。 她迅速的一圈圈解开了档案袋的绳结，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又是一张大相片，居然又是一个**，不过这一次，裸到了内脏。 是一张ct。 是一个小孩子上半身的ct。 白色的骨架摆在一张黑漆漆的纸上面，关节，骨头，内脏清晰可见。陈淼把ct举到半空中，眼睛眯了起来。 两个肾，没问题。 肺，好好的，没问题。 肝，好好的，没问题。 胆，好好的，没问题。 心脏，好好的，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