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小铺
红日高悬，那炙热而耀眼的光芒刺人双目，整片大地都因此陷入了一种沉闷的热意当中，像是一屉蒸笼，不得而出。 不过，这酷热从清晨过后开始，却没有持续多久的时间。不多时以后，便被一蓬悠悠飘来的浓云遮挡而住，抵去了大部分的光热。 紧接着，这天空上的浓云不知从何而来，一朵紧接着一朵，汇聚而又拥挤，很快便布满了天上全部的位置。几乎是转眼之间，这晴空当头的天气，便霍然之间变作了乌云密布。 轰隆一声，沉闷的雷鸣在人们的头顶炸开，好像是有谁在浓云间咆哮了一句，粗暴无礼至极。 天，竟是快要下雨了。 登州地界，小城临江。临江城之所以唤作临江城，并不只是因为靠近江水的缘故。而是因为这小城本就是由水运兴起而修建，靠这条不知名的江水连通各方，货物往来，人流迁徙。只是，江水逐渐的，早就已经褪去许多，再也不复往年那般的盛况， 一如人、一如事。 临江城不算大，只是一个中小型的城池，除了一条主干道最为繁荣热闹之外，其他地方都似乎是一些民居，掺杂着几间商铺。冷清，却也暗含着一些世俗难见的清静。 一处小街，一间小铺，洗笔斋。 王敬平一如往常般的趴伏在柜子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这闷热转阴凉的天，怎么说，都让人觉得有些好眠。 墙上字画，架上笔砚，都被他擦拭一新，掸去了那些可能存在的灰尘。端的是勤奋无比，尽管他以前从未做过此事，也不必做此事。但两年过去，他早已经习惯，早已经熟稔。 今日里客人也是不多，偶尔有几个上门打量字画一番的客人，到最终也没买什么，空手出去。这些事情，王敬平早就已经见的多了，也不气，也不恼，只是和和气气的笑着，欢迎他们下次再来。 轰隆隆的，又是一阵惊雷炸响。街上吹着的风势变大，其内似乎还夹在这丝丝湿润以为，撞进店内，扑到了王敬平脸上。微寒转冷的风，让他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许多。 他忽的是记起了某些事情，赶忙从柜子边上拿起了一柄纸伞，走出铺外，看着那愈发阴沉的天色，眉头微皱。拜托了对面大娘帮忙看下铺子，就准备往街上走去。 “咦，敬平，你不好好看着铺子，要去哪里？”还未走上几步，街头却是走来一名女子，手挽竹篮，长裙素雅，气质婉约，问道。 “我看这天阴沉的厉害，怕是要下雨了，所以想要去接你。”王敬平看见来人，脸上登时舒缓出了几分笑意，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看见天色不好，自然懂得回来……”江若雨白了他一眼，嗔道。 “嘿嘿。”王敬平笑而不答，走前几步，接过了江若雨手中竹篮，陪着她一同走回铺子，问道：“怎么样，今天买了些什么好吃的？” “还是那些呗……”江若雨也不和他客气，空着手慢悠悠的走着，漫不经心的回道。 王敬平哦了一声，却也是笑，并不再多说什么。 “铺子就拜托你看着了，我去准备午饭。”回到店内，江若雨笑了笑，便提着竹篮走进后院，留下王敬平道。 “放心罢。”王敬平自然是满口答应，看着那女子离去的背影，脸上不知不觉间笑意更盛。 似乎，如此平静而淡泊的日子，也是极为闲适舒服的。 “轰隆隆！” 第三道惊雷又是炸响了，紧接着，一点雨珠从高空坠到了街上石板，碎了方寸间的干燥，带来几分湿意。 而后便是第二滴、第三滴……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是快快活活的从乌云间倾斜而下，笼罩住这整个小城地界。 雨势极大，竟是有些从檐角飘进，落入了铺内地上。王敬平看在眼中，生怕这些雨珠把墙上的字画弄湿。于是他赶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合上几块木板，稍微阻了阻这雨势侵袭。 而关上门板之后，王敬平倒是也不急着进来，手扶门扉，看着这漫天雨势，一时竟是有些看的有些呆了。 “二爷……”一道低低的话声，忽的是从王敬平身边发出，冷不丁的一句，顿时让他惊了惊。 “是你？”王敬平后退一步，看着身边出现的管事，眉头微皱，道。 “是，小的来了有一会儿了，刚想着要怎么让二爷出来好，没想到就碰见二爷出来关门了……”王家管事笑道。 “唔……你有何事？”王敬平脸上挂着几分明显的不喜，敷衍道。 “还是那件事情……老爷他准备三天之后动手，让小的过来通报一声……”王家管事轻声说道：“据消息称，最近洗笔斋附近又多了一些宗门内的高手，我们不好直接动手，还请二爷把江若雨带出来……” “三天之后？！”王敬平一惊，喝问道：“为何这么快？不是一年之期么？距离现在足足还有三个月！” “这一直是老爷的心病，若是不早些解决，他寝食难安。等了这九个月，已经等的太久了……”王家管事摇头道。 王敬平脸色一下便阴沉下来，难看之极，和这管事一同站在屋檐下。暴雨如注，从面前不远处倾泻而下，如同珠帘般。 “三天后的什么时间？”一番静默后，王敬平忽的是开口问道。 “晚上，还请二爷把她带出洗笔斋，越远越好，城外尤佳……”王家管事脸上呆了几分诡谲的笑意，道。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罢。”王敬平木讷的点头，摆手道。 “小的这就回去通报老爷，静候二爷佳音。”王家管事躬身行了一礼，撑起一柄黑伞，就此步入了漫天雨势之中。 王敬平讷讷看着那一点黑色渐行渐远，心头思绪万千回转，喉口动了动，像是有话，却终究又没说。 “敬平，吃饭了！” 一声呼唤从后院传到了前店，王敬平登时像是被唤醒般，下意识应了一声。回神之后，连自己都是怔了一怔。苦笑几分后，王敬平伸手接了一捧雨水，往脸上扑去，清醒一番后，这才走回铺内。 “怎么这么慢？”江若雨在桌上摆好碗筷，嗔怪的看着随后进来的王敬平，问道。 “刚刚有个客人，陪他多说了两句。”王敬平随口敷衍道。 “哦，好吧。”江若雨点了点头，既然是客人的话，她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看来她这个甩手老板娘做的倒也是心宽，有客人上门，她连问也不问东西卖出去没有。 外头，雨声驳杂，其内不时还夹带这几道雷鸣。闪电撕破雨幕，天地间时不时白了一瞬，紧接着又清清寂寂的暗下去。 相较之下，这里屋饭桌上的气氛，却是别于往常般的沉寂。 江若雨看着王敬平的模样，微带好奇。往日里他都是时不时的会开口主动问些话，或者是说些笑话逗乐自己，今天却有些古怪。 “你有什么事情么？”一阵之后，江若雨终于是有些耐不住了，美目看着王敬平的脸，开口问道。 “唔……什么？什么事情？”王敬平似乎之前还在出神，被江若雨一说之下，这才懵懵懂懂的反问道。 “我看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是不是有心事瞒着我？”或许女人的直觉都异常敏锐，江若雨不过是看王敬平的面色，便猜到了七八分。 “哪里有，你多想了……”王敬平勉强一笑，忙不迭的夹了一筷子菜给她，想要就此蒙混过去。 “明明就有……”江若雨坚持己见，还想再问些什么，却是被王敬平插话打断了。 “这个、若雨，过几天我们出去外面玩玩可好？”王敬平心中忐忑，不敢直视江若雨的目光，扒了一口饭道。 “嗯？去哪里玩？”江若雨果真是被分散了注意力，问道。 “唔、都好……要是没事的话，或许能去城外逛逛，岳阳山麓之类的地方……”王敬平口中含糊其辞，断断续续道。 “我知道了。”江若雨的面色忽的是一肃，轻轻说道。 “知道……什么？！”王敬平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猛然是一个激灵，险些大惊出声，但终究还是忍住了，颤声问道。 “你刚才……是不是就在想着怎么和我开口，要偷懒出去玩？”江若雨噗嗤一笑，道：“这事情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你在我这里已经做了这么久的事情，又不要银子，也不见你要假期，不要说出去玩一天，就算是几天都可以的。” “……真的么？太好了！”王敬平顿时松了口气，才明白之前是自己多虑了，笑着回道。 “正好这几天我也有些倦乏，去走走也是好的。唔……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江若雨看着外面倾盆的雨势，稍稍蹙了蹙眉头，问道。 “既然是出去玩，那应该不必准备什么东西罢。不过看这雨下的这么大，恐怕这几天都……” “无论下不下雨，我们明天都走！” 王敬平一脸庄重神色，截过话头，认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