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一拳
时光在这地宫内似乎流转的无比缓慢，一分一毫的都被放大到无限的地步。恍然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两人在小院中碰面的模样。 那时候，两人还是在荒妖境界，同为预备妖族之际。那时候，还是正值雕九四看不惯狗三这种无耻小人之际。那时候，四人的情谊，还远远不如今日这般深厚。 所谓交情，都是在这极为长久的一年年中累计下来。在百色城和熊傲的第一番较量；同去黒木城偷矿脉图纸；和那黑色巨鸟的拼死争斗、以及从黒木城脱困而出；再有，就是潜伏进万金赌坊，骗取熊傲信任，以及后来的妖晶矿脉之行；之后，便是天荒大部的考验，妖禁之地一行。见识到上古神兽麒麟、以及一块妖族至宝，鸿蒙妖石。 之后的事情，便要凶险许多了。接到大部暗令，四人开始刺杀各大妖城城主，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洪妖，九死一生下，几人还是侥幸成功了；紧接着，界碑处突然间便有异动，没几天，这两界壁障便轰然打破。还有上百洪妖被杀于天荒峰下，震惊了整个妖界。随后，他们一行人就被派到了百色城，注意人族的一举一动。直到异宝现世、直到同入地宫、直到现在的身份呼出。 一切种种，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又好像发生在眨眼之前。 恐怕，当时的几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今时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想到，是由这一系列事情慢慢走向决裂的。 恐怕，除了江白以外，雕九四这三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四个会有分开的一刻。而等到真正要告别之际，却又是万般说不清的感受。 世事，总是让人猜不透、想不通、也无法预知。若是让他们先一步知道，走进地宫就意味着分别的话，他们还会走进来么？ 还是谁也不知道，重新的设定、重新的人生，还是无人能够猜测。 死尸之间、血海之间，两个拳头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般，夹带着各自的无穷力道，就要撞在一处。而两个人的脸庞也是狰狞无比，这最后一拳，似乎可以直接夺去了对方性命。 石柱后，忽的是起了一阵微不可闻的sao动，声音极轻，因而也没有人发现。这sao动来得快，去的也快，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影响。 江白眼看着雕九四的拳头愈发接近，逐渐要就要砸中自己之际，他脸上的狰狞之色突然间是敛了起来，转而变成一副平静模样，甚至于，他连这一拳上面的力道，都尽数撤走了。 因而，在他的拳头变得轻飘无力，甚至于失去准头的时候。雕九四的一拳却是狂乱而来，依旧那么声势浩大。 劲风扑面，江白已然是闭上双目，只等这一拳打完便是。只不过，面前狂乱的风没有丝毫停息，但他却一直没有等到这拳落下。 “……你走吧。” 黑暗中，似乎有人这么说道。江白惊而睁眼，发现雕九四紧紧握着拳头，到最后却是停在了自己面前不远，再无寸进。 “你……”江白微愕，看着雕九四一脸的痛苦与挣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硬生生的挥手打断。 “还啰嗦什么？！快滚啊！”雕九四怒吼道，双目泛起凶光，似乎马上就忍不住，又要再一次出手。 江白默然，静立几息后，对三人最后一次拱手行礼，拔出了自己斜插在墙上的骨剑，再不回头的朝外行去。 一炷香的时间，消磨了这么久……也快到了。 阿香三人目送他的背影离去，说是不舍，却也不能不舍。不要看这三人中，只有雕九四对江白大打出手，看起来是一番恼怒极了的模样。实际上，对江白最看重的，便是他了。 试想，若不是极为看重，怎么会在得知自己同伴其实一直隐瞒了身份、还有背叛了妖界的事情后，突然变得暴怒无比？只有真正把这位同伴当做是自己的患难之交、生死之交、才会在他做出这等事情后，怒其不争的想要拔剑相向。 因为看重，所以痛惜，因为痛惜，所以出手。 看着那少年一步步远去，最终还是走到了离开他们的天光之下。他在那里站定，他抬头看着天光。他似乎想要回头，但他终究没有回头。 所有的、过去的、想要说的、想来都已经在刚刚那一拳中表述完了吧？那还有什么好留恋不走的呢？ 终于，在这尸山血海的大厅里，只剩下三个身影。即便四周已经再无危险，他们依旧觉得痛苦不堪。 不过，痛苦的，应该远远不止他们三个。 ………… 石柱后，这一行八人还暗藏在此，自始至终没有被发现踪迹，也自始至终的没有出现露头。 “阿弥陀佛，没想到那位江施主居然是这等大无畏大境界之人。我看他今年年岁不大，也就是说他还在少年时期，便独自潜入了这妖界当中，为今日之事做下准备。此等隐忍、此等心智，当真是可敬可叹啊！”怀生看着江白离去背影，不禁说道。 另一边，沈若婵四人竟是看的也呆了，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昔日同伴没头没脑变成妖族jian细，乃是在掌门真人的授意之下！这个消息若是传回摘星峰，那会造成何其热烈的轰动？ “没想到、小白他居然、居然……”胡非为嘴巴张的极大，双目圆睁，呆呆看着那少年离去身影，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居然……”沈若婵接过话，却也没能说出后半截。 她这般看着，脑中不自禁又想起那天夜里自己对他的表白之情，还有那冰冷决绝的回避之意。她以为他是深陷泥潭，无法自拔了。却不曾想，他始终都不曾离开过神意宗、离开过人族，又谈何回来？ 这般想着，沈若婵又为自己当日险些吐露出的心声而感到有些羞意，但羞意中，却又有一些忐忑。自己当日对他这么决绝，几乎都把话说道了死处，现如今，不会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