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侯爵家的小姐
夜晚的加尔各答港显得十分宁静，徐徐的海风驱逐了白天的炎热，为这个位于南亚次大陆上的城市带来了一丝宜人的清凉。 相比于印度人聚居的北城区的漆黑宁静，白人聚居的南城区，尤其是总督府所在的丽城大厦，此时却是一片灯火辉煌、人流如梭的场景。 今天晚上，是英属印度殖民地最有权势的人——查尔斯·康沃利斯伯爵，为了将停驻此地的马噶尔尼勋爵简绍给加尔各答社会名流，而举办的一次舞会。 几乎整个加尔各答的社会名流，包括东印度公司的高级职员，和通过贸易聚集了大量财富的新贵，都携带着妻女出席了舞会。大家这么整齐地出现在总督府的舞会上，除了看在总督阁下以及马噶尔尼勋爵的面子上，还和孟加拉殖民地缺乏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有关。 趁这个机会，小姐喝夫人们可以在舞会上尽情地跳个够，而男士们则可以聚在一起相互交换有价值的信息。 威克汉姆一行四人，出现在丽城大厦大厅的时候，丝毫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因为威克汉姆四人的身上的军装，无疑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只是一群低阶军官而已。而今晚几乎整个加尔各答有权有势的人都聚集在此，有谁会对一群低阶军官感兴趣？ 伯特这个家伙刚进入大厅，花花公子的本性就暴露无遗，一脸兴奋地说道：“我的上帝，没想到加尔各答这种海外之地，竟然还有这么多漂亮的小姐，今天晚上的舞会一定很精彩！” 巴奈特对自己这位同学加战友的好朋友是在无奈得很，只是低声告诫道：“伯特，今天舞会上的小姐都是有身份的人，你可别在搞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情来。” 一想起伯特在伦敦的风流逸事，巴奈特就有些为加尔各答的未婚小姐们担忧起来。伯特这家伙虽然英俊潇洒、年少多金，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大，沾上他的女孩无不以黯然收场为结局。 伯特有些不满地瞪了巴奈特一眼，叫屈道：“你这家伙简直是在败坏我的名誉！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只是想和那些可爱的小姐，一起享受这个美妙的舞会而已！”说完，还朝不远处的一位棕发的年轻小姐抛了一个媚眼。 那位小姐可能是刚踏入社交界的新人，脸皮还有些薄，顿时被伯特这大胆的行为弄得俏脸通红。伯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魅力，得意洋洋地对众人说道：“我想那些美丽的小姐，一定需要一个英俊的男士，来打发打发她们寂寞的时光。” 威克汉姆嘴角有些抽搐，伯特这个家伙和自己身体的前任倒是挺相似，都是属于那种笑傲伦敦花丛的高手。只不过让威克汉姆怨念极大的是，替前任背着风流名声的他，到目前为止连女人的衣角都没碰过，不得不说是个天大的讽刺。 伯特猥琐一笑，对着三人说道：“恕不奉陪，先生们，和你们这一群大男人待在一起相比，我更希望和美人作伴。”说完，伯特这见色忘友的家伙，便挥一挥手不带一片云彩地溜走了。 威克汉姆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带着三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然后倒了几杯威士忌，慢慢地品尝起来。艾文是第一次出席上流社会的舞会，显得有些拘谨，只是不停地喝着杯里的威士忌，来掩盖内心的紧张。 见状，威克汉姆只好按住他的酒杯，说道：“艾文，你这样下去没不久就会醉啦，在舞会上喝醉了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还是缓一缓再说吧。” 艾文有些茫然了看了一眼威克汉姆，然后很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平时很少喝到威士忌酒，没想到在总督府的舞会上威士忌和葡萄酒竟然是不限量供应！我得抓住机会，一次喝个够才行。” 艾文在担任军官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家海军水兵，这注定他的眼界是有限，说白了就是有些小农思想。毕竟他担任军官的时间还不长，心态一时半会也转变不过来。 巴奈特肚子不自觉地抽了一下，忍住笑说道：“艾文，舞会可不能只顾着喝酒，舞会上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比如说和那些可爱的姑娘跳舞。” 艾文神色有些尴尬，小声嘀咕道：“可我不会跳舞。”英国上流社会的舞会上，跳的都是较为保守的宫廷舞曲，而不是欧洲大陆正流行的华尔兹舞。这种保守的宫廷舞因为需要不断地交换舞伴，所以对步伐的控制和站位要求很高，没经过系统的学习是不可能跳好。而艾文出身于市民阶级，自然不会学习过这种舞步。 威克汉姆快被这个自己的下属给囧翻了，只好对巴奈特努了努嘴：“巴奈特，这个领路人的角色就交给你了，私下里你可得好好教教我们可怜的艾文少尉，不过现在你的任务是把我们的艾文找一个可人的小姐，一起享受这美妙的舞会。” 巴奈特也不想从头到尾地坐在这喝酒，便拉着不情不愿地艾文走开了。等两人走了之后，一个人的威克汉姆便觉得有些无聊起来，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舞厅的中央，观察着那些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们。 这个年代的英国人还略显保守，英国的绅士们对于动作亲密的华尔兹，一向是敬而远之。相对已经流行了欧洲大陆各国宫廷的华尔兹，他们更偏爱程序严格、动作规范含蓄的宫廷舞。 前世的威克汉姆自认是rou丝一枚，从来就没有跳过国标、华尔兹或者交际舞这一类的东西。看着那些年轻的绅士们和小姐们在舞池里欢快地起舞时，威克汉姆的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也许去勾搭一个妹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好威克汉姆身体的前任就是个舞中高手，舞蹈的技巧就像本能般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所以威克汉姆可以放心大胆地找些乐子，而不用担心在舞会上出丑。 很快，威克汉姆便瞄上一个看起来身材很火辣的金发小姐。那位小姐有些特别，只是静静地坐在大厅的一个角落，漫不经心地应付着身边大献殷勤的男士。可以看出，这位小姐丝毫没有和身边男士一起共舞的意愿。 威克汉姆有种直觉，这位金发小妞绝对是快硬骨头。不过不是快硬骨头吗，怎么能显示出自己的本事？威克汉姆将杯中的酒水一应而尽，然后在脸上挂上得体的笑容，便朝那位小姐走去。 黛西·康沃利斯小姐有些无奈地看对自己大献殷勤的表哥，有些无奈地说：“亨利表哥，请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要是一整个晚上都和我在一起的话，明天整个加尔各答就会传遍我们两的流言。我相信你知道名声对于一个未出嫁的小姐，是有多么重要！” 那位叫亨利的年轻军官冷冷一笑，心想要是整个加尔各答传遍我们两人的流言才好。不过这家伙面上装出一副被拒受伤的样子，一副款款深情地说道：“亲爱的表妹，我只是想和你跳一场舞而已，我想欢乐的舞蹈，一定能给你带来极大的愉悦。” 就在黛西头疼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是访清使团的乔治·威克汉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小姐你跳一支舞呢？”这道声音十分有磁性，令人听起来十分舒服，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了解声音主人的魔力。 黛西·康沃利斯小姐回头一看，才发现背后的人是一位军装笔挺的年轻军官。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让人直觉得有种淡淡的温暖。而侧脸的那一条淡淡的疤痕，不仅没有破坏那张英俊的脸蛋，反而使得那张俊脸多了一丝棱角分明的阳刚之气。 直到那位军官故意咳嗽了几声，黛西·康沃利斯小姐这才红着脸收回自己的目光，笑面如花地说道：“日安，威克汉姆先生，我是黛西·康沃利斯，能成为威克汉姆先生你的舞伴，也是我荣幸。” 说完，黛西·康沃利斯便将自己的嫩如白藕的小手递了过去，主动跨上了威克汉姆的右臂。威克汉姆没有管那个一脸怒色的年轻军官，而是牵着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心猿意马地走进了舞池。 舞曲刚开始的时候，威克汉姆感觉舞步有些生疏，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注意着自己的舞步，以免踩到对面小姐的玉足，而在舞会上闹出笑话。 黛西·康沃利斯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位年轻中尉的小心翼翼，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威克汉姆先生，你以前不怎么跳舞？” 威克汉姆心下大囧，只好点头承认道：“离开伦敦后我就没怎么跳过舞了，康沃利斯小姐。”那次在弗里茨·梅隆举办的舞会上，为了避开那些特殊的“礼物”，威克汉姆只是喝了一通酒后，就回房间睡觉了，还真没有跳过舞。 黛西·康沃利斯矜持地一笑，理解地点了点头：“军队的生活总是有些枯燥乏味，这也属正常。威克汉姆先生，从从伦敦到这，你一定错失了今年伦敦的社交季。”伦敦每年最热闹的社交季都是在冬天，威克汉姆实在夏天离开英国的，确实没有赶上英国国内大名鼎鼎的伦敦社交季。 不过那些社交季？威克汉姆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个所谓的社交季，说不好听点就是一个高级点的拉皮·条场所。贵族小姐们卖力地展现自己的魅力，而男士们则在舞会上挑选自己心仪的结婚对象。 “康沃利斯小姐，你猜得没错，我是在九月份的时候离开伦敦的，正好在社交季之前。但我对社交季从来不抱什么希望，那些舞会上充斥的都是一个个活动的圣诞树。”威克汉姆一边留意自己的舞步，一边开玩笑道。 “移动的圣诞树？”黛西·康沃利斯有些疑惑地出声问道。 威克汉姆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上翘：“舞会上的小姐们，将各种珠宝和蕾丝花边装饰满自己的全身，不就像圣诞节挂满小饰物的圣诞树嘛。” 黛西·康沃利斯先是一愣，随即嗤嗤地笑了起来：“威克汉姆先生，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其实我也讨厌伦敦的社交季，在那里我觉得自己是一件等待出售的商品。那些殷勤的追求者，不是冲着小姐们的美貌而来，就是冲着她们丰厚的嫁妆而来。” 威克汉姆被康沃利斯小姐这一笑百媚生的风情给愣住了，一不留神踩住了对方白色的裙摆。黛西·康沃利斯小姐被踩住的裙摆一扯，惊呼了一声便扑倒在了威克汉姆的身上。威克汉姆连忙伸手扶了自己的舞伴一把，可在外人看来，两人就像一对亲密的恋人，正在进行气氛暧昧的互动。 这一幕正好被那位缠着黛西的年轻军官看了个正着，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如果目光有杀伤力的话，现在威克汉姆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黛西感觉到了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已经强烈的男性气息，顿时羞红了脸，连忙挣扎出了威克汉姆的怀抱。除了亲人，黛西还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位男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羞得她垂下了鹅首，不敢与威克汉姆火热的眼神相对视。 但奇怪地是，黛西觉得自己的内心里，好像并不排斥和对方的亲密接触。 威克汉姆感受着怀里残留的少女气息，心中不无遗憾，连忙开口解释道：“康沃利斯小姐，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还请你原谅。” 很快，黛西便调整好了心态，稍微和威克汉姆拉开了点距离，强装镇定地说道：“这只是一个意外，威克汉姆先生。对了，我们刚才谈到哪了？”黛西觉得自己平时的聪明才智都不见了，连转移话题的借口都这么拙劣。 威克汉姆也有意消除彼此间的尴尬，便接话道：“我们说到了伦敦的社交季，康沃利斯小姐，不过你好像对社交季没什么好感，呵呵……”威克汉姆的接话同样有些笨拙……捂脸…… “确实是这样，那些所谓的绅士们，对自己的未婚妻的要求，貌似就集中在了三点，一是漂亮的脸蛋，二是显赫的家世，三就是丰厚的嫁妆，这实在是无趣极了。”黛西嘟哝了几句，那皱着小脸抱怨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威克汉姆再傻，也知道眼前这位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抱怨了。瞟了瞟舞池边咬牙切齿的那位年轻军官，威克汉姆无奈地说道：“就像那位军官先生？这么说来，我刚才算是帮了你的忙，康沃利斯小姐。” 黛西坦然地看着威克汉姆，说道：“的确是这样，非常感谢你，威克汉姆先生。因为你的出现，刚才我才摆脱了我那烦人的表哥亨利。”黛西说完，还露出了俏皮的笑容。 “坦诚是一种高尚的品德，康沃利斯小姐你是一个坦诚的人。恕我直言，你的表哥看向你的眼神，并没有那种对恋人的深深眷恋。”等交换回舞伴的时候，威克汉姆带着玩味的笑容轻声说道。不过对于这个问题，黛西·康沃利斯保持了沉默。 相对于华尔兹的双人舞，宫廷小步舞其实就是群舞，在舞蹈的过程中需要不断交换舞伴，这让威克汉姆和黛西的交谈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一曲终了的时候，威克汉姆很绅士地带着康沃利斯小姐回到了刚才的座位上。 “威克汉姆先生，你的舞跳得很不错，我想在伦敦的舞会上，你应该精于此道吧？”黛西那位烦人的表哥亨利，一见两人坐下来，便迫不及待地出言讽刺威克汉姆，想要借此扳回一局。 威克汉姆对此不可置否，平静地说道：“精于舞蹈是社交技能的一种，我想亨利先生应该接受过此方面的训练。”娘希匹，看哥不顺眼？我看你也不顺眼呢！威克汉姆在心里暗自诽谤道。 亨利对威克汉姆回答里的避重就轻十分不满，他一心只想让这位英俊的陆战队军官，在自己表妹的面前出丑，便继续说道：“威克汉姆先生的军衔已经是中尉了？了不起的晋升速度，我想家中的次子，就应该像威克汉姆先生这样，多到军队里闯闯。” 英国的次子是没有财产继承权的，贵族和乡绅们的小儿子们为了能博出一个前程，不是到军队里谋生，就是到殖民地的行政机构里供职。亨利的这一番话，表面上的是对威克汉姆的夸赞，实则是在讽刺威克汉姆是一个没有财产继承权的穷光蛋。 威克汉姆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加以辩驳。一旁的康沃利斯小姐，脸色有些难看地打断了亨利的话，语气中带着不耐烦：“好了，我的表哥。我觉得有没有财产继承权并不重要，能力才是最重要的。有些人虽然能继承大笔遗产，但没有足够的智慧，早晚也会败光这些先祖挣下来的产业。” 康沃利斯小姐的话，简直就在在打亨利的脸，暗讽他是一个拥有财产继承权的蠢货。亨利干笑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虽然在接下来的交谈中他没有发难，但林梓涵还是察觉到了亨利那不怀好意的眼神。 得，妞没泡上，情敌倒是多了一个，这买卖做得真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