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抉择问心】
“师傅,如果是你,你怎么决定?” 司徒南沉默片刻,忽然抬头,向赵天伦问出这个问题。 “啪!” 毫不犹豫地,赵天伦一巴掌拍在了司徒南的头顶,声色俱厉:“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师傅只能给你指明方向,走还是不走,只能你自己来决定。” 这个问题,赵天伦无法回答,或者说,不敢回答,所以他拒绝回答。 “冤枉啊,我儿子真的是冤枉啊。”老妇人跪坐在地上,低声啜泣,“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 “老天爷的眼睛早就瞎了,”赵天伦摇摇头,心中颇不是滋味,因为这种事情的确很常见,上下几千年,东西南北中,此类事件屡见不鲜,所以,他也不想为难司徒南了,“算了,我们走吧。” “师傅,难道你真的不管?”司徒南吃惊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赵天伦,“行侠仗义,这不是……” “如果师傅我是孤家寡人的话,伸手倒也无妨,”赵天伦揉揉司徒南的脑门,“可现在,你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如果你不怕家破人亡的话,愿意让你弟弟跟着咱们一起浪迹天涯,那师傅倒也无所谓。” 司徒南迟疑了片刻,脸色慢慢苍白起来,他弟弟司徒光今年才六岁,让六岁的弟弟跟着自己去浪迹江湖,纵然他是江湖一菜鸟,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自己的梦想是成为天下绝顶高手,为了这个梦想,自己败了家业,已经对不起弟弟了;难道,自己还要因为一时冲动,让弟弟也浪迹天涯,衣食不保? 不得不承认,司徒南这个中二少年成熟的还是蛮快的,至少他现在已经知道身为兄长的一点责任了。 “走吧,再不走,衙役就要带人过来了。” 赵天伦刚刚并没有下死手,所以那个衙役连滚带爬地逃开了,按照官差们习惯,一个人打不过就会呼朋唤友一起上,毕竟,他们这是袭警啊。 “大娘,”司徒南压低声音,从怀中摸出几两银子,放到老妇人手中,“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师傅,我们回去吧。” 司徒南的心情很低落,赵天伦也没有说什么。 当理想在现实面前碰壁时,任谁都会失落。 行了一程,司徒南突然开口:“师傅,我想换一柄硬弓。” “硬弓啊,”赵天伦点点头,“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的力量不够,使用硬弓的话很容易挫伤自己,为师教你的内功,你要时时练习,提高你的身体素质。” …… 夜。 赵天伦站在院门外,看着漫天的星光怔怔出神。 司徒南的理想遭遇了残酷的现实,赵天伦何尝不是如此? 每个人都面临着抉择,不管哪一种抉择都有风险,但人必须进行抉择。 嗦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然后一个犹豫的声音响起:“师傅?” “嗯。” 赵天伦缓缓转身,然后嘴角抽搐了一下,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个黑猴子司徒南,原本白净的脸庞上涂满了锅底灰,一张脸上只有眼白和牙齿是白色,其他部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准备的挺齐备啊。”赵天伦笑了笑,“你决定了?” “决定了,”司徒南坚定点头,“师傅,如果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我知道了我却什么都不做,那这辈子我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真是一个天真善良淳朴的中二少年…… “走吧。”赵天伦转过身,“我们的时间不多。” “师傅,”司徒南紧跑两步,跟在赵天伦身后,压低声音,“如果徒儿不出来,你会失望吗?” “失望?”赵天伦有点惊讶,“为什么会失望?” “恨铁不成钢啊,”司徒南嘿嘿笑了一下,“徒儿面对这种选择,以保全自己性命为先,没有侠义精神,难道师傅你不会失望?” “亲吾亲以及人之亲,”赵天伦淡淡开口,“如果你不顾自己的弟弟而大包大揽,那师傅我才会失望。” “那如果徒弟我今晚不出来,师傅你是不是要替天行道?”司徒南一脸好奇。 “既然你出来了,就不要问这些问题,”赵天伦拒绝给出答案,“对这个吴员外,你了解多少?” “这个吴员外应该就是四通货店的吴庆,”司徒南冷哼一声,“这个吴庆是县城一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只是,听说他的女儿是省城一个大官的小妾,所以县衙对他吴庆的事情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你确定?” 赵天伦愣了一下,因为司徒南当时并没有问老妇人具体情况,回来的路上赵天伦也没有见司徒南做其他的事情。 至于回来后…… 应该是受到了刺激,司徒南回来后直接就开始修炼《独孤九剑》心法和箭法,也没有找其他人了解情况。 “确定。”司徒南点点头,“县城内有作坊的商家有很多,但大规模雇佣人手的只有吴庆一家,其他的都是家庭作坊;而且姓吴的,也只有吴庆这一家。” 也是…… 赵天伦想起来了,虽然这个司徒南是中二少年,但是,由于他接触的人比较复杂,所以了解的信息也比较多。 纵然错了,也无妨,大不了再问其他人。 ★★★★★ 县城的城墙虽高,却挡不住赵天伦。 这时,已经是午夜时分,站在城墙上,俯瞰县城,漆黑一片,唯有东南角有灯火闪耀,连成一片。 “师傅,那里就是吴庆的作坊,占了一条街,所以吴庆又称吴霸街,”司徒南咂吧一下嘴唇,“吴庆的作坊什么都生产,当然,主要是生产木器,垄断了整个县城的木器买卖。” 见识过汝阳王府的规模,赵天伦的眼界已经开阔,吴庆的家占地面积也不小,但远不能与汝阳王府相比,只是,吴庆的作坊倒让赵天伦小吃一惊,因为里面竟然采取的是流水线作业。 “这里面没有火场啊?难道不是这里,可是,县城里面姓吴的有作坊的,只有吴庆一家啊?” 作坊内灯火通明,虽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左右,但作坊工人在监工的呵斥下,仍然在加班加点赶工。 赵天伦带着司徒南在作坊内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作坊内有火烧的痕迹,难道不是这个地方? “师傅,我们抓一个监工问问吧?”司徒南提议。 这个中二少年看来并不算笨,赵天伦对司徒南比较欣赏,至少他知道先来查看现场,进行调查,而不是恃强凌弱,直接杀上门去。 闪身上前,赵天伦左手扣住一名监工的脖子,右手轻轻一拍,将这个监工打晕,然后跨步退回。 “师傅,你真强!” 司徒南眼冒金星,崇拜地仰望赵天伦:“我根本就看不清师傅你的身影啊。” “少拍马屁,”赵天伦撇撇嘴,没想到他也有敲人闷棍的一天,“你问还是我问?” “还是师傅你来问吧,”司徒南知道自己年龄太小,恐吓不住对方,“徒儿现在功力浅薄,需要跟师傅好好学习。” 拍醒这个监工,赵天伦压低声音:“说,你们上次烧死人的地方在哪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我一把掐死你。” 这个监工被赵天伦一巴掌拍醒,正要大叫,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微微用力,让监工有种脖子被掐断的感觉。 “老实一点,不然,”赵天伦缓缓放手,“掐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大……大爷,”监工恐惧地闭上眼睛,生怕因为自己看到了对方而被灭口,“我没看到你们,你们别杀我啊。” “只要你配合,我就不杀你。” “大爷,是这样的,”监工压低声音,“老爷看上了林果家的地,但林果不肯贱卖给老爷,所以老爷很生气,帐房汪先生给老爷出了个主意,索性打死这个林果,就说林果对老爷怀恨在心,纵火报复老爷,却不小心把他自己烧死了,这样林家的地就落入老爷的手中了,还不用花多少钱。” 果然如此。 “那两个工人是怎么回事?”赵天伦继续追问。 “那两个人看到了老爷打死林果,”监工心惊胆战,“汪先生说避免后患,让老爷把这两个人也打死了。” 赵天伦想了想,一巴掌将监工打晕,然后问司徒南:“现在事情基本明朗,你打算怎么办?” “师傅,我们的目的是替天行道,所以不能滥杀无辜,”司徒南想了想,“现在可以认定那个汪帐房和吴庆该死,但我们没有证据,如果没有证据的话,就不好洗清林果的冤屈。” “徒儿,”赵天伦沉默了一下,“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你觉得怎么洗清冤屈?这个监工不可能做人证,因为到了衙门他肯定会改口;你不是官府,你没有执法权,如果你想将这件事情大白于天下,很难,几乎不可能。” “师傅,我知道,以你的武功,灭吴庆满门易如反掌,”司徒南小心地看着赵天伦,“可是师傅,如果我们那样做的话,官府会将我们认定为杀人越货的暴徒,说不定还会牵扯到林果的母亲,也有可能牵扯到我,为了我弟弟,我们必须将这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 “你想将罪恶大白于天下,”赵天伦明白司徒南的想法,“这样一来,官府就会息事宁人,不得不给林果翻案?” “师傅英明。”司徒南赶快拍赵天伦马屁。 “拍马屁不管用,”赵天伦摇摇头,“我们想给林果翻案,就必须得有铁证,这个铁证怕是不好找啊。” “师傅,”司徒南希冀地向赵天伦提出请求,“这种小事,怎么能难倒我英明神武的师傅,是不是?” 面对司徒南,赵天伦差点吼出“是你妹”三个字。 ★★★★★ 汪相惠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因为他是一条很好用的狗,也是一条很得重用的狗,自然也是一条深得主人欢心的狗,更是一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狗。 春风得意的汪相惠,自然心满意足,所以睡眠质量很好。 只是,今天汪相惠突然在凌晨时分醒了,被惊醒了—— 昏黄的灯光下,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顶在他的喉咙,所以,汪相惠就醒了。 “大……大爷,”汪相惠上下牙齿直打哆嗦,“你……你们要什么?” “作坊的账簿在哪里?”赵天伦冷声恐吓,“马上给我拿出来。” 汪相惠两腿发软,连滚带爬地爬到一边的柜橱,取出厚厚的一叠账簿。 赵天伦将账簿扔给司徒南:“找找最近一个月的出入账明细。” 林果事件是发生在二十天前,既然这个吴庆无法无天,这个汪相惠狗仗人势,那么林果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就是碾死一只蚂蚁,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那自然就有迹可循。 “师傅,找到了。”司徒南又惊又喜,“账簿上写的很清楚,四月初三,老爷打死林果、张生、李光,烧毁木屋一栋,损失一两银子。” “单凭这个,就可以钉死他们了!”司徒南愤怒地一拍桌子,“汪相惠,你和吴庆杀人夺产,无恶不作,罪该万死!” 汪相惠身体猛地一哆嗦,一股臊臭味在房间内弥漫,赵天伦皱起眉头,没想到司徒南这一声吼,竟然让汪相惠给吓尿了。 “什么人?” “汪帐房?” “有贼啊!” …… 司徒南的慷慨激昂惊动了外面的守卫,毕竟汪相惠作为深受吴庆信赖、重用的一条狗,在吴庆的作坊内地位重要。 “徒儿,解决他吧,”赵天伦将宝剑塞到司徒南手中,“我们时间不多了。” “这……” 司徒南握着宝剑手足无措,没错,司徒南认为自己杀过人,可是,那是用弓箭杀人,虽然杀了人,但他并没有近距离去观看,更不需要近距离将凶器刺入人的身体。 “大爷,饶命啊,饶命啊。” 汪相惠跪倒在地,疯狂叩头:“是吴庆要杀人,我也没办法啊,罪魁祸首是吴庆啊,大爷,饶了我一条狗命吧。” 司徒南为难地转向赵天伦:“师傅,我……我……” “你不是要行侠仗义吗?”赵天伦对司徒南的求助熟视无睹,“你不是要替天行道吗?这条狗只是第一个,下面还有吴庆,耽搁的久了,吴庆跑掉,那后果不堪设想。” “别忘了,吴庆是凶手,但这条狗才是罪魁祸首,”赵天伦加重语气,“如果不是因为这条狗,林果不一定会被打死,另外两个工人更不会被打死,老妇人也不会孤苦伶仃,更不会喊冤告状。” “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赵天伦背着手,如同置身事外,“如果你想让灾难来的更猛烈一些,想让老妇人、你的弟弟死无葬身之地……” “你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司徒南尖叫了一声,挥动宝剑,向着汪相惠的脖子狠狠砍下—— 鲜血激射,溅上司徒南的黑脸,刹那间,司徒南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煞气四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