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茶汤
此时云都已近盛夏，窗外蝉声燥燥，热风习习，好在绿珠事先便在屋内各处墙角放上冰块用来消暑，待林未远一行人踏进贺流光的居处，便觉得从外到内的凉爽。 那边朱颜见林未远一行人进屋，便捧了几件夏日的轻衫递于他们，待他们换好衣裳，这边绿珠也准备好了夏日的冰饮，那是蜀地的西瓜捣成汁，加入碾碎的冰渣，入口清凉解暑。 林未远最先换好衣衫，还是一贯的天青色，只不过这次的衣料用的是越弦国才产的极地冰丝，这种材质常用于夏日制衣，优点是轻薄透气舒适，有如丝绸般的质感，却比丝绸更加名贵，乃是越弦国皇室专用的衣料。 待林未远在椅上坐好，妄儿也从屏风后缓缓走出，她上着鹅黄短衫，下系秋香绿纱裙，披着一件月色的柔纱上衣，那眸子里是幽深的湖蓝，随着她微微一笑，仿佛起了涟漪。 “妄儿meimei穿这一身，真好看。”绿珠在一旁忍不住夸道。 妄儿脸上一红，羞涩地垂下了眼帘，那边林未远见她这般，眼睛里也漾起满满的笑意。 贺流光眯着眼，手指轻叩梨花木方桌，一顿一顿半吟唱道：“南国有佳人，佳人初长成。” “师姐，师姐——”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贺流光，诺儿拎着衣角从屏风后跑出来，神色欣喜，待看到众人都盯着他，又有些怯怯地要躲到妄儿身后。 “怎么了？”妄儿转过身，低头关心地问他。 “那里有个奇怪的东西！”诺儿手一指屏风后的墙角。 众人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却见一个小小的影子倏忽飘来，落在了贺流光怀里。 朱颜看清楚了那小东西，转而轻笑道：“这是我们家公子的宝贝，叫团子。” “团子？”诺儿忽闪着大眼睛，困惑地看向那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只雪灰色的折耳猫，是昭国使者前些日子来燕国送给淑妃娘娘的礼物，淑妃见流光喜欢，便把这只猫赏给了他。团子喜欢蜷成一团窝在墙角睡觉，这才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朱颜将团子从贺流光身上抱开，又朝诺儿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诺儿小跑着走过去，朱颜将他的小手放在团子的脑袋上，教他轻轻抚摸团子。 “诺儿，可喜欢？”林未远凑过身子，笑着问道。 “喜欢——”诺儿开心地应着，团子很乖顺，此刻正用它的脑袋蹭诺儿的小手。 “那你留在将军府可好？”林未远放低了声音，温柔地问道。 “好。”诺儿似没听明白林未远话里的意思，他正专心和团子玩耍，待想起来师父刚才的问话，也只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毕竟是个孩子，一会他的心思又被桌上的糕点吸引了过去。 贺流光原还是懒散的样子，听到林未远说要把诺儿留在贺府，突然目光一紧，眉头轻蹙。 林未远倒是显得随意，拿起桌上的西瓜汁喝了一小半，而后偏头对绿珠笑道：“很好喝。” 绿珠得了林未远的赞赏，十分高兴，又提着水晶壶，要给他再倒上一杯。 “佑之，你这次来云都是？”贺流光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我想将诺儿托付于你，不知可否？”林未远目光柔软，此刻诺儿正大口地吃着糕点，吃完一半，突想起脚下的团子，要递给团子吃。 “是出什么事了吗？”贺流光目光探究，他总觉得林未远此行不同寻常。 “有些事要去办，诺儿还小，还是留在你这稳妥些。”林未远的眼底闪过一丝疲累。 “好。那你何时回来？”贺流光单手撑着脑袋，一指轻揉太阳xue。 “短则两三月，长则半载。”林未远沉思了下，回道。 贺流光听他这么一说，叹了口气，半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妄儿则坐在另一侧，和诺儿一起逗弄团子，团子懒洋洋地有些腻了不想理睬他们。 “朱颜，带团子出去。”贺流光忽睁开眼吩咐一声，眼睛一扫妄儿他们。 朱颜心领神会，立马开口道：“诺儿小少爷，厨房新蒸了琉璃酥，我带你去尝尝？” 诺儿一听有好吃的，立马站起来，牵着朱颜的手就往外走。 那边绿珠也提过盛西瓜汁的水晶壶，笑着说：“天气炎热，少爷，我去厨房再做些来。” “去吧。”贺流光摆摆手，有些懒散地样子。 绿珠走到门口，又回眸一笑，对着妄儿柔声道：“妄儿meimei，我新学了一夏日冰饮的做法，有没有兴趣一起来尝尝？” “jiejie做的，自然要尝尝。”妄儿站起身，笑着也跟了绿珠的步子出门去。 支开了众人，贺流光也收起了他那份懒散，肃然道：“很严重？” “是私事，不妨，只是带了诺儿有些不方便。”林未远想了想，才开口回道。 “那便好，若是真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你可别见外。”贺流光始终有些不放心，补了一句道。 “自然。”林未远笑地光风霁月。 “这是我新得的诗作，你看看。”贺流光从案上拿过一张纸递给林未远。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林未远不知不觉吟诵出口。 “我叫乐师去谱曲子了，待下次你回来便能听到了。”贺流光指尖轻叩，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那边林未远点点头，低头专心地看着这首诗作，总觉得熟悉，却又有些想不起来。 忽听得轻碎的脚步声，原是绿珠和妄儿回来了，妄儿手里提着一个陶壶，绿珠捧着一套陶杯。 “师父，我新烹的绿荷茶，你试试。”妄儿走到林未远的身边，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你？林未远惊，是青木的声音，不，是妄儿。 他完全不知自己神态中的一丝慌乱，尽被贺流光捕捉了去。 溅出的茶汤染湿了那张纸，妄儿吓得赶紧取出帕子想要去擦，忽然又发现那张纸还在林未远手中，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