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狐狸
冯蕊第一次见到蒋坤缇时,是冯悉初中中考那年。准确的说,当时的蒋坤缇与她弟弟冯悉呆在一起,由于中考在即,冯悉和蒋坤缇以及身边的一些同学都常常窝在快餐店或者咖啡馆做作业,或者讨论考题范围。而当时蒋坤缇是比冯悉低一届,算是冯悉的学妹。刚开始,冯蕊以为冯悉不过是迫于父亲的yin威,想要和那个姓蒋的丫头好好相处,毕竟冯蒋两家从冯蕊祖父那一代开始就交好。所以冯悉和蒋坤缇来往不过是再正常不过得事情。 那天,台北下着雨,冯蕊坐在车上,看着冯悉和蒋坤缇从咖啡馆里出来,两人都没带伞。冯蕊想,不如叫司机顺道捎他们一程。然而冯悉拉着蒋坤缇的手,快步的从雨中穿过,经过冯蕊的身边,冯蕊摇下来车窗,冯悉明明看到了她,却仍然没有上车,而是和蒋坤缇两个人奔跑到地下铁的通道,冯悉最后全身淋得通透回的家。 冯蕊看着被雨淋湿却毫不在意的两个人,谈笑风生的消失在地下铁的通道入口。那一刻,她真的好讨厌蒋坤缇。蒋坤缇这个女孩子,身上的一切笼罩在一层迷雾里,或许蒋坤缇本身并没有冯蕊想得那么复杂,但蒋坤缇是蒋家的孩子,冯蕊大概是因为讨厌蒋家所以恨屋及乌。她看不惯的就是,蒋坤缇对周遭一切都莫不关系、无知无觉的样子。要知道,无知无觉有时候就是最大的罪孽。 老天爷啊,如果一个人人明明爱着另一个人爱到骨髓里去,却互相无知无觉,那么这个被爱的人该是多么罪孽深重! 因为原本爱本身即是罪孽的根基。 冯蕊站在人群攒动的台北夜市。台北的夜市很多小吃都是大排场龙,在这里有时候越是难排到位子的餐馆有时候未必真有期待中那么好吃,又或者是期待值过高,吃第一口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就会失望。而那种最地道最正宗的台湾小吃,有时往往藏在暗巷。当然,这对于来旅行的人们来说,并不影响什么。 冯蕊由于没有化妆,所以帽檐带的很低。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从东京飞回来到台北,虽然短程但冯蕊仍然觉得疲惫不堪。 昨天冯蕊在东京涩谷和朋友逛街时,她看到了蒋坤缇。蒋坤缇一袭淡绿色裙装,散着刚刚到达肩膀的头发,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仿佛这几年她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使她多了几分成熟。或许对于一个刚刚年满20岁的女孩子来说“成熟”这个词并不在她的字典里,但鉴于冯蕊上次见到蒋坤缇时她还是个穿着学生装的小丫头,所以此刻眼前的蒋坤缇在冯蕊看来真的成熟了。冯蕊没有跟她打招呼,因为对于女人来说遇见自己最讨厌的另一个女人时,是绝对不会先拉下脸面去“sayhi”的。 今天一早,冯蕊就借故请了事假回到了台北。 与此同时,东京葛饰区的公寓。 冯悉刚刚收到冯蕊发过来的短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我有事先回台北了,公寓的备用钥匙在楼下的管理员手里。” 冯悉低声的用台语爆了句粗口,按了电梯下楼。 冯悉昨天在六本木的夜店玩的太过火,喝挂了后钱包被扒手偷走了。包括钥匙、护照、学生证、信用卡。 无奈之下,只得打给宫川。 “冯,我现在不方便说话。” 电话那头的宫川旬嗓音沙哑,像是在地下通道或者某个信号极差的地方,所以声音断断续续。 “宫川,你在哪?” “我.现在.....”宫川旬的这一整句话都伴随着杂音,全部都无法不清,然后只听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对了,我昨天......好像看到你未婚妻了,.......那天庭院见到的那个蒋小姐......冯,你有在听吗?” 迫于通话质量太差,冯悉无法忍受就挂断了电话。 宫川旬的意思很简单,不用听清也能明白,现在蒋坤缇人就在日本东京。 在他从管理员那里拿到钥匙回到公寓后,他放好了洗澡水,准备洗澡的时候。宫川旬来了电话。 “冯,抱歉。刚刚有些麻烦的事情。”宫川旬就这样一段话轻松的概括了刚刚的可疑。 冯悉从不会对宫川旬的事情了解太深,因为谁都知道京都宫川家,明里是经营国际金融贸易公司,而背地里跟歌舞伎町的黑道社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传言,宫川旬的祖父原本就是黑道,公司的唯一目的就是洗黑钱,后来平成年后就突然洗白了,做起了正经的国际贸易。 “我没什么事,只是昨天钱包在六本木那一带被扒手偷走了,护照之类的证件都在钱包里。想向你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找不到就算了我补办也行......” “原来如此,这样吧冯,既然是昨天被偷的,我大概能帮你找回来。如果是太久的就不行了,找到后我再联系你。” “好,那先谢啦。找不到就算了。” “冯,我刚刚说我昨天在涩谷碰到了你未婚妻,她租了涩谷的公寓。我一会把地址发给你,先这样,再见冯。” 冯悉不知道自己在东京声色犬马、酒池rou林的这段时间,蒋坤缇在干嘛。这样浑浑噩噩度过学生生涯的,在留学生里自己不是少数,甚至更过分的也有的。可是,就在听见宫川说蒋坤缇也在东京时,那一刻冯悉问自己,这样的自己该如何面对蒋坤缇。 冯悉**着身体将自己整个的浸在浴缸里。关于蒋坤缇,他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怀有什么感情。他可以随便跟一个日本小女生睡觉,身体的激情退却后就是无尽丑陋的欲望的本来面目。如果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与空、空与色原本都是一样的。那么遁入空门又是为了什么?
是不是每个人欲望的那张脸,都是如此面目可憎? 然而,很多事情根本就是无解题。 蒋坤缇暑假时在外婆的乡下邂逅的日本少年深泽恒一。离别前,两人都曾许诺无论如何都要再见面。刚刚20岁的人绝不会懂得的事其中之一就是,这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是事与愿违的。 蒋坤缇在开学前从兵库乡下回到了东京。过了一周后,蒋坤缇给深泽家打电话。 “恒一,你还好吗?” “小缇,请别再打来了。”恒一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奇怪,嗓子是喑哑的,似乎连精神状态是疲惫的,但是这些关于恒一的细节都因为蒋坤缇当时的惊讶而被忽略。 “发生什么了吗,恒一,你和我说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会生病的......”蒋坤缇已经慌神了。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我跟你没必要再联系了,你也别再来找我。”说完就挂掉了电话。蒋坤缇再想打过去的时候,恒一已经拔掉了电话线。 蒋坤缇无数次给那个号码打电话,持续了一年,那个号码也永远变成了空号,终于令蒋坤缇死了心。原本也只是短暂的相处,恒一也不曾对蒋坤缇说过“喜欢”。 蒋坤缇不是那种容易哭泣的人,因为有些难过、有些心痛,并不是大哭一场就能解决的。另外,大学繁重的课业令蒋坤缇分身乏术,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再奢侈地利用假期飞到兵库乡下。或者,也许真的有那些空闲,但蒋坤缇感到了胆怯,胆怯真相就如同她心里所想,恒一已经迅速忘了他们恋爱的事,已经忘了她这个人。况且,蒋坤缇不太确定她和恒一之间的算不算是“恋爱过”,即便飞去那边又能怎么样。灰暗的两个月,就在不断上大课以及选修课中度过。蒋坤缇明白,初恋成功的几率虽然不可能等于零,但却永远接近与零。 而零等于空白,空白就是什么都不是、就是拿什么去填补都徒劳。 在挫败中站起来,徒劳也没什么关系。她甚至觉得东京这个繁华的、充满资本主义的味道的城市,令她觉得过眼云烟的东西真的可以迷住人的心魂,至少可以暂时的镇痛。 蒋坤缇的所住的公寓,装潢简单却不温馨。几乎只有基本家具,原本她对家就没什么归属感,或许只有外婆的庭院才能让她真真正正的感觉到“家”不只是个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