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见端倪（五）
宫川的书房有一个暗室，堂本走后宫川打开暗室的门，平时暗室的门有书架作掩护，其实别有洞天。宫川是一名摄影爱好者，可以说是发烧友级别的狂热，一年前一直热衷于拍静物和风景，他对建筑结构也有研究。和冯悉熟络后，曾随冯悉去兵库乡下看望在那里消磨暑假的冯悉的未婚妻。 宫川第一眼看到蒋坤缇时，她站在日式的庭院里给植物浇水。面前的女孩肌肤似雪，穿着短衫和短裙，很清瘦，女孩有一种怡然自得的感觉。当下的某一瞬间宫川觉得，他再也不想去拍静物、风景或者乏味的建筑结构，他要给真实的人拍照，拍那种美好的如同奇迹的瞬间。通常那个瞬间并不该存在于人间，有没有人说过所谓奇迹不过是从诸神手中“偷窃”。摄影师都是“小偷”，将美好时刻印在照片上，据为己有。 当晚和冯悉一起返回东京的宫川，在途中没有遇到一处想拍摄的静物或者风景。他只是突然迫切的想拍摄那个叫做蒋坤缇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原因的，宫川希望他的第一张人物照是那个女孩子。第二日的下午，宫川又从东京回到兵库乡下，抵达时已经是夜晚。远远的他看到蒋坤缇和一个人从桥上走下来，像两只精美绝伦的游魂。他情急之下躲在树丛中。他想给蒋坤缇拍摄一张照片的欲望战胜了他自己二十多年来的洁癖。也许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最终还是拍到了，他洞悉了一些蒋坤缇没有准备让冯悉知晓的事情，比如她穿着华美的和服提着灯盏在乡间小路时惊为天人的模样，比如她华美的服饰、精致的妆容以及脸上真诚的微笑只是因为她身旁一个少年。 宫川躲在一处相对暗的低矮树丛里看着蒋坤缇和她身边的少年，蒋坤缇与少年相拥的那一刻，宫川按下了快门。因为他隐隐感到，无论是此时的蒋坤缇还是那个不知名的少年，看起来都不该存在于人间。 宫川的暗室其实就是洗照片用的暗房。 宫川看着那张定格的画面，他觉得即便给他用再美的模特拍照，也是无法超过照片上两个人那一刻的美好，而那一刻如果宫川不在场，也只能任其缥缈的远去。 宫川承认有那么一刻，他想将照片给冯悉看。宫川很想知道如果冯悉看到自己的未婚妻竟然同别人相恋时，冯悉的脸上的表情。宫川不止一次的想过或许可以以此要挟蒋坤缇，具体要挟什么他没想过，宫川觉得或许未来的某一天蒋坤缇这个女人会栽在他手里，但他如果以此要挟的话，他是要得到照片上女孩的rou体吗，还是不单单只是rou体而已。当然这一切坏得有些无耻的念头都被宫川否定了，这张照片今生今世也只会是宫川的个人“私藏”。 宫川无法看见自己此刻的目光其实盛满了深情，起初只是对照片上那一瞬间女孩的样子着迷，而那瞬间被永恒的保存下来以后，他并没有察觉自己其实并不满足于得到照片上永恒定格的那个瞬间，他还想要更多。 “咔嚓——”柳辛用手机对着远处的夕阳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当做手机的桌面。身边的蒋坤缇正用笔电写着学术论文，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对于写作这档子事情，蒋坤缇并不热衷。 “不写了？不写也没事，不过你会挂科挂的很惨！”柳辛气定神闲的咬着吸管。 “......晚上回公寓写，你在我对面我根本写不出来。”蒋坤缇关掉笔电，放进包里。拎了拎背包的重量，蒋坤缇痛苦的哀叹了一下。 “坤缇，想好假期去那里玩儿了吗？我都计划好了，我要去北海道！不如......一起啊？”柳辛兴奋的小宇宙已经被假期这个词点燃了。 “不可能了，我爸前几天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假期得回台北，不如一起？”蒋坤缇一句话就把那兴奋的小宇宙浇熄了，蒋坤缇看着柳辛蔫了，就得逞的笑着。 “你要是生在古代肯定就是一蛇蝎心肠的‘妲己’，生在现代的你就是上天派来专门粉碎我内心少女梦的狂魔！”柳辛声音一直这样势如破竹、且说再多的话嗓子也不会变哑，蒋坤缇有时候想柳辛的嗓子跟她的人一样生命力旺盛。 “承蒙您的夸奖，我尽量再接再厉！”蒋坤缇笑着看着柳悉被气歪的脸。 柳辛转过脸去，一副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样子。一般不到三分钟柳辛就会投降，柳辛是一个特别好掌握的那类人，什么都摆在表面。难过或开心一眼就能看穿，蒋坤缇喜欢和柳辛这类人相处，因为蒋坤缇懒得猜测。 “那我还就陪你回台北了！你别想甩掉我啊，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是是，我哪敢甩掉你呀，到时候你就住我家，连住宿费饭钱都省了。所以，让北海道见鬼去吧。” “那我今天去你公寓住。” “没问题，求之不得，终于有人给我做饭了，你干脆把行李从宿舍拿过来吧。”蒋坤缇看着柳辛说。 “想都别想，这样我就更像你私人老妈子了。再说......到时候你未婚夫如果留宿，我这么个大电灯泡往哪躲啊？” “哦，这个容易，到时候你去睡在门口给我们看门啊。” “蒋坤缇！”柳辛作势要把蒋坤缇掐死的架势，还好她们中间还隔着桌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冯悉就是好朋友，将来还不一定能不能结的成婚呢。而且我根本不可能让他留宿好不好，你满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思想啊！” “切，只有你那么觉得吧，冯悉可不那么想吧，他绝对想和你......”柳辛压低声音靠在蒋坤缇耳边说了一个词。 “我看是你想和他睡觉吧”蒋坤缇打趣道。 “什么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柳辛是那样的人吗，我可是喜欢成熟萌大叔的人，和你这种肤浅的只喜欢偶像派的人不能同日而语的！” “......你赢了。” 蒋坤缇的公寓只有一间房间，一张双人床。原本是单人床，后来和柳辛熟悉以后，柳辛就经常和蒋坤缇挤在一起睡，显然单人床挤不下两个女人，蒋坤缇索性就买了一张双人床，以后念完书退掉公寓后双人床就直接给房东。很多个夜晚都在一起聊天，一聊就能聊到半夜一点，那种睡眠不够但却无比开心的日子，真的太美妙了。 “呐，坤缇，你上次跟我说的初恋，你们还有没有再见过？”柳辛翻身过来，挽着蒋坤缇的手臂，这是柳辛的习惯。 “他啊，真没再见过了，其实也没过很久，一年而已，但总感觉像是过去三年。”蒋坤缇仍然平躺着，黑暗里看着天花板。其实也算不上很黑，外面的路灯仍能透过薄纱的窗帘照些光进来。 “说不定啊，哪天你们就会突然相遇，哎，到时候你会不会问他为什么不想再与你联系了？” “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那......你还喜欢他吗？”柳辛在黑暗中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失言，“那个，这题不回答也没关系，不过以后你一定得告诉我。” 蒋坤缇哑然失笑，她懂柳辛的体贴。 “我现在即便想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喜不喜欢他了。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真的。” “......” “柳辛？”蒋坤缇听到身边柳辛浅浅的呼吸声，她知道柳辛睡着了。 蒋坤缇被柳辛这么一问，真的是毫无困意可言了。她套上一件单衣决定去凉台抽支烟。香烟是个挺好的东西，虽然前不久蒋坤缇还对它深恶痛绝，但它能“镇痛”。 蒋坤缇漫不经心往楼下望了一眼，由于蒋坤缇公寓是三层，夜视极好的蒋坤缇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楼底下的冯悉的车。而这个时间冯悉怎么会把车停在她楼地下呢，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冯悉此时就呆在车里。蒋坤缇突然觉得有些倦了来不及想关于冯悉的楼底下的车，单衣没脱就直接扑在床上入了眠。 放在副驾驶的两个档案袋子，冯悉打开了其中一个，资料就是那个叫做恒一的徐赫的手下，或许是徐赫的亲信。资料上这么写着：徐恒一，原名深泽恒一。日本籍男子，年龄21岁，高中毕业，没有朋友以及异性朋友，不近女色，少言寡语。就连身高、体重、血型都详细的在资料里。其中最后一栏的那一行字吸引住了冯悉，上面用加粗的字体写着：“父亲破产后抑郁而终，母亲一年前被人杀害，而杀害他母亲的中年男子也在同一天里被杀。”冯悉推测，徐恒一改名原因很可能是因为所犯杀人罪，冯悉可以确定关于深泽恒一的户籍在警署档案里标注的是已亡。然而这件事情，以徐赫在宫川武内部的势力来看，做到这样是很简单的。接着就是几张徐恒一在街上走动被拍的照片，大概由于抓拍，故而很多照片没有很正面的拍出徐恒一的脸，冯悉目光停留在唯一一张徐恒一的正脸照片上。冯悉在思索着，他的脑海里似乎有一团找不到线头的毛线球，冯悉觉得这个徐恒一的脸看上去有些眼熟，不过仅仅止于眼熟，冯悉此时并没有想起他曾和这个徐恒一有过一面之缘。 冯悉将照片和资料整理好重新放在档案袋子里，接着他打开了剩下的档案袋，档案袋里只有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宫川旬，宫川雄一郎的儿子...... 冯悉摇开车窗，看了一眼蒋坤缇三楼公寓的窗户，眼里闪过一丝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