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线香花火（六）
四个人围在一起，手里握着线香花火。这种烟火是要将冒出火光的那一头对面向地面，看着它慢慢的烧尽自己。大概一分钟左右就会燃尽，是一种短命烟花。其实——烟花这种灿烂的东西都特别短暂，那种盛开在夜空中的一簇有一簇的那一种烟花也同样如此，只是它很盛大，如同人世间所有繁荣、哀伤、极乐都在诞生的那一瞬就迅速消散。 蒋坤缇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清脆地响了一下，火花“呲”的一声燃烧起来，是细碎的金色光芒，在黑夜中开出寂寞的铁树银花来。 “最先燃尽的那个明天要负责收拾帐篷噢！”柳辛笑着说，她手中的火花此时燃得最慢。 “是你自己想省事吧。”蒋坤缇说道。 “哪有啊！” “狡辩。”蒋坤缇看着柳辛一脸得意，所以打击她。 当蒋坤缇手中线香花火的火花燃起的时候，冯悉看着她刚刚哭过的眼睛还是微微的红，与柳辛说笑的脸上恢复到往日的明朗神情，然后蒋坤缇抬眼与冯悉的眼眸对上。 也就在那一瞬间，冯悉同蒋坤缇的两只花火不小心对到了一起，两人的烟花很快同时燃尽。火光完全灭掉的时候有一滴像是眼泪的液体掉落下来，火星掉在冰凉的沙滩上后无影无踪。 “看来是你们两个要负责明天的清理工作了，挺公平的嘛。”宫川旬说道，脸上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微笑。 蒋坤缇则横了一眼宫川旬，但却使对方的笑意又加深了些。 此时宫川旬与柳辛手中的也先后燃尽，柳辛对宫川旬点点头。 “下面......”柳辛提高了声音，又故意停顿了一下，“到了两位男士期待的就寝时间。” “......并没有期待”宫川旬与冯悉同时说道。 “没有吗？我还以为至少冯悉会期待跟坤缇睡......一个帐篷吧。”柳辛刻意在暧昧的地方做断句。 “本想是这样的，不过我想宫川这家伙应该不像同你一个帐篷睡吧，是不是宫川？”冯悉用胳膊肘兑了一下宫川旬。 “......你别在拉我下水，我可没说不想和柳辛一个帐篷。” “......其实是我想和宫川一个帐篷行了吧。”冯悉对柳辛说道。 “哦？可是你们两个大男人挤在帐篷里真的没关系吗？”柳辛在心里对着宫川旬跟冯悉无限意yin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觉得至少我跟宫川用一个帐篷会多少方便些。”宫川旬不懂柳辛话里另有所指。 “她的意思是说，他怕你们两个会搞到一起去啊。”蒋坤缇已经看不下去话题再这样发展下去。说罢，蒋坤缇与柳辛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冯想原本没明白她们在笑什么，搞在一起？他在心里仔细揣摩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宫川旬正铁青的脸看着他...... “喂——我拜托你们......”冯悉已经放弃和她们讲任何话语，他白了一眼蒋坤缇的笑得欢畅的脸，说道：“你们是要继续嘲笑我跟宫川呢，还是想立刻到帐篷睡觉。我们刚刚搭帐篷的时候，已经将事先准备好的睡袋跟毛毯一起放到帐篷里了，两个帐篷随便挑一个住就好。” “恩，而且底下已经铺好防潮的了，放心睡就可以。”宫川旬抬眼看了眼手表。 时钟显示的是十二点五十九分。 “喂。”未宇说道，看着徐恒一面无表情的脸孔。 “干嘛？” “现在快零点了，马上就到第二天了。” “我知道。”恒一坐在地上，靠着床，眼睛盯着鞋面，不知道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也许是因为未宇一直都不知道恒一的想法，逐渐的也就不在意恒一的冷淡。他觉得一个人的性格、所思所想都是有原因的。不要询问任何人的隐私，因为可能有些隐私知道后处境会变得危险。不要听，不要说，不要想。未宇想，即便是如同杀人机器的徐赫也好，估计也未必做得到“不要想”。 “圣诞快乐！”未宇咬字略重，恒一的表情则没什么变化。 未宇不知道恒一偷偷从宫川家出来，回答这个原先住的这个小公寓的后果是什么。当徐赫那张冷漠的畜生脸孔再次在未宇的脑海里，逐渐的映照出来的时候，未宇在内心深处打了个寒颤。 “你知道吗徐恒一，一般来说一个朋友对对另一个朋友说‘圣诞快乐’的时候，对方也要回一句圣诞快乐的。我刚刚对你说了，你看你都没回我。”未宇来到恒一身边，与他学着他的样子靠着床坐到地面上。 “好凉啊！”未宇心想，冬天来了啊。 在夜晚那场初雪刚停的时候，打算出门去街上晃一圈的未宇打开门之后，发现恒一站在门口。薄雪落在恒一的肩膀进屋之后就迅速融化，此时恒一的肩膀已经完全变干。 “我们算是朋友吗？” “当然，当然算是了！”被恒一突然这么一问，未宇舌头有些打结。 “喔。不过，不说那句话就不算过圣诞节吗？” “什么意思？” 恒一双手捂住自己冰冷的膝盖，他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如果非要说那句应景的话，我就觉得，不快乐的人没资格过圣诞节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未宇在心里嘀咕一句。 “没那么复杂。可你为什么不快乐啊？最近......在宫川家还好吧，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想杀你。你要小心啊！” “是徐赫对你说的？” 未宇有些不好意思，随即点点头。 “徐赫说的没错，有个叫堂本的的确想杀我。” “为什么啊。” “因为我杀了他最重要的同伴，就是我之前杀掉的那个叫做佐田的男人。他，死的很惨。” 未宇愕然。他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徐赫曾想让他去参与杀人，是为了今后的事情积累经验，毕竟他也已经十八岁了。可是因为他根本不敢杀人，他连载脑海里想象血液的颜色跟气味都会觉得恶心，于是他对徐赫说，他没办法做到。徐赫轻蔑的目光打量着未宇的脸，良久之后徐赫说了句，知道了，我会让恒一替你去的。 “徐恒一，对不起。一切都因为我，因为我的胆怯害得你......害得你惹上了宫川旬。”未宇的内心十分愧疚，但是他的胆怯还是在内心深处渗透到四肢百骸。他一边埋怨自己真没出息，一边又盯着恒一的表情变化。 “不是这样的，未宇。其实根本不怪你，徐赫了解你也了解我，他原本就是想要我去做那件肮脏事，即便你没有拒绝他，我也还是会出现，结果依然会是我杀了佐田。这是徐赫早就算计好的事情。” 恒一的的表情还是那样，他侧过头来看着未宇，未宇迎着他冷若冰霜的目光。 “徐赫他为什么......他、他这是在陷你于不义！”未宇睁圆了眼睛。 恒一用沉默回应未宇。 “他怎么可以如此卑鄙无耻！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未宇眼眶热得发红，逐渐流出眼泪。 “我不想变成徐赫那样......”未宇颓丧的双手抱头，他强迫自己要冷静来。 “那么，徐赫这次把你扔到宫川旬身边是为了什么？” 恒一想起宫川旬曾问过他是否认识蒋坤缇，听宫川旬的语气他就知道，宫川旬与蒋坤缇是熟识的，而这一点徐赫可能也十分了解。徐赫把他放到宫川旬身边，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可以利用蒋坤缇同他曾经的那一层关系牵制宫川旬。但这一推测的成立基准得是宫川旬与蒋坤缇是恋人关系才行。如果不是，那么宫川旬则会反过来利用蒋坤缇，使恒一背叛徐赫。到底哪个推测更靠近一些，恒一还没有想到。 “未宇，你还记得那一条规则吗？”恒一指的是那条“三不”。 不要听，不要问，不要想。 “我记得的，但是，我做不到。你能做到吗？” “我想我能。” “那我问你，你之前每晚出去都去找谁了？徐赫说你......”未宇咬住下唇，此时意识到自己失言已经晚了。 “说我什么。” “他只跟我讲了这些，我说真的！徐赫几乎什么事都不告诉我的，他不信任我也不信任任何人。” 恒一没有赞同未宇这句话，他觉得徐赫并非谁也不信，至少恒一知道徐赫是信任着宫川武的，也许不能用信任，可以说是依赖。 人一旦涉及黑*道就不再是人，也就不会再有身为人应要用的东西，这就像是丧失掉做人的资格一样。 蒋坤缇闭上眼睛，柳辛就在她身边。海边的夜晚很寂静，除却一声盖过一声的海浪声。她听着柳辛浅浅的呼吸声就知道，柳辛已经睡着了。但她却突然毫无睡意，大概是因为枕头原因，她是那种典型的换掉枕头就睡不着觉的人。她缓缓地起身，注意着不要把熟睡的柳辛吵醒。 蒋坤缇只是想拉开帐篷的拉链透透气，在她打开帐篷的时候原本就想呼吸几口心想空气之后就重新躺好准备入睡的。 但蒋坤缇看到，远远的宫川旬裹着外衣站在礁石附近，在同什么人讲着电话。黑色的海浪不断地拍打着礁石，宫川旬的裤脚已被海水浸湿。她闻到空气里弥漫着海洋的咸腥味儿，夜晚的海岸线那里的天空海洋完全相溶，黑色与黑色互相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