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同生共死
凌羿辰同样跑得费力，黄沙绊住了他的脚，她耳边回荡着的同样是他带着喘息的沙哑的声音：“万一你松手了怎么办？” “我不会，”陌倾落坚定道，“我不会松手。” 她说：“我死也不松手，等战争结束以后，我跟你回去过一辈子！” 战争还没有结束。他们就曾私底下无数次地设想，等回去以后怎样怎样。这是他们相互之间坚持的动力，也是最大的期望。 或许这是陌倾落有史以来最有勇气也最大胆的时候，她能将她的生命都豁出去，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生死一刻，谁也不知道谁接下来会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再不说，或许就真的迟了。 凌羿辰身影一凛，再紧了紧陌倾落的手。 她说：“我不会离开你，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不是说好了，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想和你一起生！一直到将来，头发都花白了，牙齿也掉光了……直到我钻进了坟墓里，到死都还记得，我的生命里出现过凌羿辰这样一个男人，到死我都想牵着他的手，和他躺在同一具棺材里！” 她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将脑海里、心里，压抑的、顺其自然的想对凌羿辰说的话，全部都说给他听。只是为了让他相信，她和他拥有着同样的坚持。 陌倾落在外，练就了一副刚强的性子，她几乎已经忘了，一个女人应该怎样跟一个男人说情意绵绵的话……可能她对待凌羿辰不够温柔，但凌羿辰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白绫在风沙中中凛凛当当地响，那雪白早已变了颜色，陌倾落说完了那些，收起眼里泛出来的水光，问：“凌羿辰，你信我吗？” 身后狂沙如豹子一样张开了大口，越来越近。 凌羿辰道：“我信。但你若敢骗我，我一辈子不饶你。” “那你还不赶紧抓着！” 凌羿辰抓着陌倾落的手一松，陌倾落连忙就挣脱开来，将白绫的一端塞进了他的手里，他往臂间挽了几挽以牢固地握着白绫，就在狂沙铺天盖地压来的瞬间，陌倾落一下子便被苍凉的黄沙给淹没了去，凌羿辰飞速地提气，飞蹿而起，恍若冲向天际向往翱翔的雄鹰，倏地猛一扬手臂，生生将陌倾落从龙卷风的风口浪尖里拉了出来。 陌倾落望着凌羿辰的背影，不由发笑。凌羿辰在少了她的束缚，果真在前面跑得极快，她就像是他的累赘，跑着跑着就被他拎起一段距离。 即使这样，龙卷风也还是在逼近。 陌倾落连连被呛了好几次。她想，就算凌羿辰一辈子不饶她，她上了黄泉路，也都无从得知了。她虽骗他，但那些话都是真的，她只想让他相信……除了那一句。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曾经的誓言，在顷刻间变做一句戏言。 无关其他。只想他好好活着。不要到死了，都还在为她受罪。 凌羿辰，够了。不要再挣扎了。 白绫，啪地一下落在沙地里。凌羿辰忽觉身后一轻，他的身形也跟着惯性地往前倾了倾，待回头去看时，整张脸比雪还白。 陌倾落身后是丈高的龙卷风，凶猛如野兽。她似精疲力尽地站在地面上，黄沙没过了她的膝盖，她再也走不动。脸色白皙如上好的羊脂凝练，墨色的飞舞的发与漫天的黄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身上的白衣，因为承载了太多的黄沙，再也飘逸不起来，笨拙地垂落着。 陌倾落对着他笑，笑着笑着突然大哭了起来，冲他拼尽全力大喊：“你跑啊……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生平第一次，凌羿辰看她哭得如此绝决惨烈。看她像个倔强的孩子，认定了一个方向，就宁死不回头。 他知道，她不会轻易哭的。她这么哭，一定是即将失去了她最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非得要这样？即使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要狠狠地把他推开，甚至为了骗他，而说出那些他以前从来不敢奢望的甜言蜜语…… 仅仅是为了骗他。而他居然相信了。居然相信她真的不会松手。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她若死了，他的心也便跟着死去了。她如眼下这般绝望地活着，才是真真正正让他生不如死。 怎么能放开她呢？怎么舍得她那样孤独无助地哭泣呢？ 就算，前一刻她对他所说的那些甜言蜜语，转瞬全部变成泡影，他也要她活着。就算从此以后变成陌路人、仇人，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也要她活着。 不会有机会让她变做鬼的。 凌羿辰面对汹涌澎湃的沙尘暴，他转身，脚下飞快一蹬，就冲陌倾落飞奔了来。他眼角通红，泛着泪光。清澈的眼泪，迎着风，顺着眼角往后飘飞了去。 就算这辈子都做不成夫妻，他也努力过了。所以他并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 陌倾落看到他回来，脸上写满了惊恐。她做出最凶恶的表情，说出最恶毒的话语，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身后，沙浪已经张开张狂的架势，冲着陌倾落就如恶兽捕食一样从后扑来。就在那千军一发之际，凌羿辰猛地往陌倾落那边甩过了白绫，缠住了陌倾落的腰际，又如前几次那样生生把陌倾落从沙堆里面拉了出来，用力地收臂，抱紧在怀。 他蓦地俯下头，在陌倾落的嘴唇上重重狠狠地咬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说过我不饶你！”可转瞬之间，却又在她耳边婉转低喃，“也罢，先前你说的那些，我权且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我一点都没当真，你就忘了我。” 说罢以后，陌倾落惊恐地伸出手去，想拼命抓住凌羿辰的衣角。她太害怕，这一松手，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了……这一生，最想要做却没有做的就是仅仅抓住他的手，她一直都在伤害着他，即使迫使自己远离他，也不能停止那样的伤害……只是他的衣角太过湿滑，生生从她的指缝里滑落。凌羿辰再猛地一扬臂，鞭子卷起了陌倾落的身体，将她奋力往前扔。 这一扔，竟扔远了十丈有余。 她眼睁睁看着凌羿辰离她越来越远。而凌羿辰运了浑身功力才达到如此效果，自己脱力，连站也站不稳，曲着一条腿跪在了地上，张口便喷出一口鲜血，落在了沙地里。 而陌倾落急火攻心，加上疲劳过度，冷不防一个跟头栽在泥沙里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