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尘满面在线阅读 -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下部第三十九章

    上海,翟伟康可谓是叱咤风云,与王彬紧紧扣手,‘远扬安装集团有限公司’已跃居百强。经过了这么些年的浮沉,他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一个人静坐的时候,他时常会回忆起十多年来的经历,心中感慨万千。翰玫,那个在他的人生旅途中起到主导作用的女人,早已在他的大脑里模糊不清了;甚至都忘记了她的模样,只是隐约记得生命中曾经有这样一个女人出现过,仿佛是在梦里。惟有对耿嫣,他还是那样刻骨铭心,或者是亏欠她的太多的缘故,而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弥补。

    他一直没有谈论个人问题,也并非是他对女人丧失了兴趣,最重要的是,他不允许任何人挤占了耿嫣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宁肯在外面找女人宣泄欲望,也不会娶一个女人回家当摆设。他也明白许宛然对他一片情深,自己似乎对这个‘刺猬女人’也存在着一种特殊的情感。然而,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给她承诺,更不会给她所谓的名份,因此,他也为那一次酒后的冲动有过短暂的自责。那次之后,许宛然成了他的女人,而他却并非属于她,就像十多年前的翰玫,不同的是,他并不厌恶她,大概因为许宛然并没有强调一定要嫁给他,所以,他也没有太大的压力。对于他这样把事业看作第一位的男人来说,女人,只不过是生意场上的招牌,随时都得更新;说得更难听一点,女人就好比衣服,刚刚穿在身上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新鲜感,过一会儿就咋看咋别扭。所以,在那次肌肤之亲之后,许宛然再度提出离开的时候,他没有再阻拦,采取了回避的措施,全权委派王彬去处理善后事宜。之后,他再没和任何女人擦出一点儿火花。

    许宛然是带着伤痛离开的,自己把一世清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翟伟康,可是并没有得到他一点点的珍惜。但回头想想,男欢女爱之事乃你情我愿,似乎的确找不到埋怨的理由,因而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个儿咽。好在翟伟康还算有那么一点点良知,算是对她做了经济补偿,虽然这种做法有些伤自尊,但许宛然还不至于高尚到对金钱疾恶如仇的地步,她平静地对这些统统笑纳。两个人之间就此了断。

    袁立伟在接到公司委派前往‘恒基建筑集团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驻扎项目经理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十多年了,他不曾忘记‘鸿业’惨遭陷害而倒闭的那一桩事实,心中对武俊狠之入骨。建筑行业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要打听一个人的下落,易如反掌。他早就了解到武俊和王彬退居上海发展,但一直没有机会与他们交锋,这下是天赐良机,真得好好与他们较量,我就不相信斗不过他们!经过十来年的锤炼,袁立伟总算明白了在商海中拼搏,徒有一腔热情,远远是不够的,要想立于不败之地,还真得换换脑筋。或者,也只有像武俊类似的人群,才可以在一夜间攀升起来,且将过往的一笔笔抹杀掉,心安理得地从头再来。

    在深圳土生土长,终于可以换一个环境,对于袁立伟来说是一件好事。怀着激动的心情打点行装,从容不迫地踏上了征程,前方,是崭新的开端。

    飞机盘旋在上空,上海,正如袁立伟想象中的那样,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已经摆脱了心理障碍,迈出稳健的步伐;正需要多方人才的共同努力,使得这座城市以优美的姿态奔跑、飞翔。飞机降落的一瞬间,袁立伟心潮澎湃地俯视这座陌生的城市,对自己说:久违了,武俊!

    期待已久的‘建筑技术研讨会’近日将于‘上海国际酒店’拉开帷幕。这是一次千栽难逢的机会,将把上海、乃至全国的建筑行业业内人士聚拢在一起。袁立伟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借这次机会与武俊宣战。

    袁立伟整装一新,精神抖擞地前往‘国际酒店’。酒店门口车水马龙,堵得水泄不通。他心情平和地单手扶住方向盘,这条路是他这段日子每天的必经之路,总会堵塞那么一阵子,习以为常了,国内的交通枢纽就是这样,大多数时候处于半瘫痪状态,看来是得加快建设步伐了。闲来无事,他的眼睛左右扫视。右手边停着一辆‘奔驰’,车窗微微下摇,后排的那张面孔似曾相识。袁立伟不免嘲笑自己:初来乍到,对这座城市如此陌生,又怎会有熟人?如此想着,他把脸转回来,眼睛注视前方,恰巧这时前面的车龙开始缓缓移动,他赶紧跟上去,也就转移了注意力。好不容易泊好车,下车关门,呼吸一口工业气息浓郁的空气,整整衣领,朝大门走去。穿过停车场的时候,他还特意瞟了一眼刚才的那辆奔驰。

    前面有两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快要进入旋转门,其中一个似乎腿脚不太方便,走起路来有些吃力,但是看上去很受人尊重,他们的身后紧跟四、五个彪悍的大汉,看样子像是保镖。袁立伟心中纳闷儿,在上海这座城市,有钱人也这样虚张声势?这与深圳别无两样!

    他的步子均匀而有力,很快就追上了前面一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袁立伟好奇地扭头看了一眼那个腿脚不太方便的男人,还是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张面孔成熟、冷漠,充斥着英姿飒爽的霸气。因为脚步没有停下,也就是眨眼的功夫那一行人就转弯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袁立伟进入电梯,那个男人的面孔在脑子里晃动,于是,他调动了所有的记忆细胞帮助搜索,很快,一个确切的答案替代了那张面孔:武俊?那么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就是陆大新?没错,是他们!武俊的脚怎么了?大概是报应吧!

    岁月真是无情,抹杀了大部分昔日的记忆,险些就认不出他们。唉……世事在变,人在变,我袁立伟也老了,奔四十的人了……今非昔比,可是却难以释怀啊!

    研讨会中途有一段用餐时间,餐厅摆放着各种酒水、糕点,袁立伟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托起一杯红酒,迈出沉稳的步伐,朝角落里走去。餐厅的落地玻璃格外明亮,阳光透过玻璃洒落进来,让人感觉到暖洋洋,充满希望。在一张桌子边上,他站定脚步,微笑着举杯,道:“久违了,翟伟康先生!”

    “你是……”翟伟康抬头盯着面前这个不速之客。这些年如同这样的招呼场景屡见不鲜,而真正令他诧异的是,这个人的音容笑貌似曾相识,在记忆里却很遥远,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翟先生可谓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应该算是故友?”袁立伟并不急于表露身份,而是跟翟伟康玩儿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故意在结尾时提高、拉长了腔调,巧妙地将陈述句转换为疑问句。

    “瞧瞧我这记性,三十年如一日的健忘,真是抱歉!”翟伟康哈哈大笑,脸上划过一道不屑一顾的张狂表情。在上海这个地方,他的确也不把谁看在眼里。在他看来,眼前这个男人不外乎是变着花样与他套近乎,且方式土得掉渣,笨拙得有些幼稚。

    袁立伟嘴角略微露出浅笑,恍然大悟地拍拍脑门,做出一副突然省悟状,道:“哦?对了……我该称呼您武俊先生?”又是接连的问句。

    “你究竟是谁?有何居心?”翟伟康心中震惊,十多年来,在上海这座城市,除了陆大新之外,无第二人称呼他武俊。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着实令他恼怒,看来似乎了解我一些底细,但任由他怎么蹦跳,在上海也休想翻天。因为心中不快,翟伟康显然失去了继续交谈的耐性。不远处的保镖看到老板皱眉头,警觉地观察着动静,随时听候召唤。这时,王彬从门口向这边走来,随着翟伟康的目光,袁立伟侧身看了一眼英雄不减当年的陆大新,转头嘲弄地对翟伟康说道:“鄙人袁立伟!十多年前,我们曾在深圳共事。翟先生不会连这个也不记得了吧?后会有期!”甩下这段话,赶在王彬到来之前,袁立伟就将翟伟康惊诧的目光抛在身后,神气十足地从另一条过道走出餐厅。翟伟康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也没回转神。

    “发啥呆呢?”王彬还没落座就问道,目光随翟伟康凝神的方向看过去,餐厅的通道上并无可疑之处,一直追随到出口处,也无任何人,那扇门还在晃动。

    “大哥,袁立伟!我遇到袁立伟了……恐怕来者不善!”翟伟康收回眼神,难以掩饰脸上的不安。

    “哦?他会出现在上海,的确有些蹊跷。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看看再说!”王彬毕竟年长许多,做事也相对沉稳。几十年风风雨雨、生生死死,生意场上,黑道上的征战,早已将他磨砺得老成持重。来到上海之后,他就决心告别陆大新,以崭新的面貌生活,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态变得十分平和,淡看了功利,厌倦了明争暗斗。

    “我有一种感觉,此次与袁立伟不期而遇,可谓是冤家路窄。今后恐怕无安身日子了!”翟伟康深谙袁立伟简短的话里蕴含的挑衅。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皎洁的光芒。这些年过得太平静了,事业、生活,都如同一潭静止的湖水,偶而荡起波澜,一切扶摇直上,得来太轻松,让人总感觉缺少激情。是该提一提精神,准备奋战的时候了。

    “静观其变吧!你也别多想,兴许只是过客。”王彬笑语。

    “也只好这样。”翟伟康随声附和,心中却暗自做好了应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