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下部第五十六章 进了停车场，她先察看了停放的汽车。那辆黑色的、叫不出名儿的轿车乖乖地躺在那里，身体乌黑光亮。晓菲不由得想要抚摸它，手刚刚触及到车身，响起的警报吓得她缩回手，楞楞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那快速闪动的、小小的报警器。这时候，她竟然忘记了该迈开腿奔跑。保安闻声出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盛气凌人地站在他面前，怒色道：“你干嘛呢？” “没……没干嘛……我只是摸了它一下！”晓菲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保安戏谑地看着她，面露嘲讽，道：“嘿嘿……只是摸了一下，你知道这‘奔驰’值多少钱吗？还敢摸一下！” “不知道……”晓菲耷拉着脑袋，嘟哝道。保安更加起劲儿地卖弄着‘学问’，神气地说：“得一百多万嘞！一百多万人民币是个什么概念，知道不？” 晓菲摇头，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惭愧，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保安接着说：“一百多万的概念……这个……那个……唉，算啦，跟你也说不清。总之是很多很多，你、我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那么多！”话到最后，忽然就没了底气。晓菲抬头看着他，发现他的神情已经由盛气凌人变成了黯然神伤。晓菲不安地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保安摆摆手，道：“走吧……走吧……”晓菲赶紧一路小跑窜到街上，扭头看过去，保安垂头丧气地朝大门走去，似乎很自卑的样子！ 晓菲没有立即离开，她站在树荫下，眼睛随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游离，心中依然为着刚才的一场惊吓忐忑不安。在惶恐中她终于认识了那辆漂亮的轿车叫‘奔驰’，很值钱。或者，那是身份的象征，是普通老百姓消费不起的！ 她想再一次看看翟伟康，看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于是，她有足够的耐性等待。下班高峰期，人流从大厦里接踵出来，开车的开车，步行的步行，挡出租车的在街边翘首以待，唯独没有见着骑自行车的。晓菲想：在这样的大厦里上班，骑一辆自行车，是怪不相衬的！ 人潮几近散尽，晓菲才看到翟伟康英姿飒爽地走出大门，身后仍然跟着那个魁梧的男人。这也许就是小说中描述的有钱人雇佣的贴身保镖吧？看来，我真的是很难接近他。 目送翟伟康坐进汽车，眼睛跟随车身飞到街面上，汇入车流。晓菲意犹未尽地迈开脚步，心事重重地在人群中穿梭。 回到宿舍里，晓菲洗完澡裹着毛巾，在从浴室去更衣室的途中，她无意中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侧影，似曾相识，她转头再看时，却只有自己白皙的脸颊，继续往前走，那个侧影又出现在她的余光里。她站定了脚步，依然只看到自己，她侧身，侧影又出现，她才发现那是自己的侧影。为什么会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明明是自己吗？恍然大悟：油画。她侧身站立在镜子面前，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镜子中的侧影，没错，简直是如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晓菲的心瞬间变得柔软起来，泪水顺脸颊无声地滑落。难道这幅画牵扯着我的命运？难道有一天我会与某个人以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方式别离？冥冥之中，她这样认定。那幅油画，我一看到它的时候，就爱上了它，为它心痛，为它流泪。 通过严格的培训，第一天上班，虽然有些紧张，但还不至于不知所措。晓菲忙碌着，略显拘谨。客人发现酒店服务员增添了不少新面孔，都东张西望地瞅着，有的还低声品头论足。尤其是那些没有携带女眷的顾客，更是裸露地将目光游离于各个女孩子身上。晓菲被安排在门口迎宾，更是被每个人的目光蹂躏着，有的人甚至走进去很远，或者坐定之后，还回过头来张望。晓菲一时半会适应不了这样的场面，她的脸一直绯红，像是在火炉边烤着。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镇定自若，却始终无法达到满意的效果。白皙的肤色配上飞扬的红霞，更增添了几分迷人，不少客人在酒足饭饱离开的时候，还不知羞耻yin笑着地对她留下一句赞誉：“小姐，你很美！” 晓菲气得七窍生烟，恶心得直想吐，却还是只能虚伪地陪着笑脸。她想：这就是堕落的成年男人？如果说每个男孩在成为男人之后，都会或多或少沾染上这副嘴脸的话，我宁肯告诫小明，还有我的同学们，不要长大！ 余主管一直在角落里窥视着晓菲的一举一动，她必须得承认晓菲的确是个美人胚子，青春貌美，如同清晨泪珠浸泡下的花蕾。也就正因为此，令她这半老徐娘无地自容，于是心生怨气。梦里花落知多少，青春一去不复返，叹叹叹！她也只能用漠视的冷漠态度，以及利用手中的权力刁难她，以此来慰藉妒意十足的苍老的心。 晓菲小心谨慎地上班，每天坚持到打烊，很劳累，但也踏实，只是没有时间再去画廊，心中遗憾。一晃过去了十多天，也算太平，余主管除了在她面前横耍威风之外，也没什么过分举动。晓菲总算舒了一口气，心中琢磨着：就这样下去也挺好，迎宾不用打扫卫生，工资还比普通服务员高出许多。 那些元老级服务员视晓菲为眼中钉，从不给她好脸色，在宿舍里总是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地挑衅滋事儿。晓菲忍辱负重，从不回应，以沉默息事宁人。那些人已经在社会上混迹成老油条，哪儿肯轻易饶恕她。在同一个宿舍里，被众多人孤立起来，那种滋味儿还真不好受，进进出出，总得照面儿，却形同透明。幸亏晓菲打小就喜好独来独往，否则非得被这样压抑的气氛逼疯掉。 这天，晓菲洗澡回来，头发还湿漉漉在往下滴水。刚进门就听见有人大吵大嚷：“我的银手镯怎么不见了？那是俺妈留下的遗物……我咋对得起她老人家啊……” “没瞧见。” “没看见，你再找找，许是忘记搁到哪儿了？”众人七嘴八舌。晓菲端着脸盆走进去，全场鸦雀无声，都用疑神疑鬼的眼神儿瞅着她。“不要脸……买不起就做贼！”那喊叫着丢东西的人冲着晓菲的背影骂道。晓菲没吱声，任由她骂，坐在床上梳头。脱掉衣服上床，抖开被子，一个东西意外地从被子里滚落出来，跌落在地上，骨碌碌朝对面床底下钻，晓菲惊诧地望着那滚动的东西，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目光恶狠狠地注视着她。那女孩儿跳过去，跪在地上从床下掏出那东西，果然是一只银手镯。她愤然地窜到晓菲面前，大呼小叫：“你这臭**，果真是你偷的，我就纳闷儿，我们大伙儿在一块儿住了一年多了，从没丢过东西！” “我没偷……不是我偷的！”晓菲明白这明摆着是一场栽赃，平常不吭声也就罢了，在这种侮辱人格的情况下再保持缄默，未免太窝囊。女孩抬手‘吧吧……’给了晓菲两巴掌，暴跳如雷地吼道：“东西都从你被子里滚出来了，还敢狡辩？我打死你……”有人起哄道“打她……打……” “打……该打！”立即有人随声附和。晓菲没有还手，任由女孩打了几巴掌，那女孩见晓菲不招惹她，占了便宜还卖乖，故作宽容地说：“今儿暂且饶了你！哼哼”她像一只斗胜的母鸡，骄傲地昂首阔步，回到自己的床边，窃笑，其他人也跟着发出讪笑。晓菲躺在床上，竭力把泪水往肚子里咽，安慰自己：这没什么，问心无愧就好！ 这一波事情算是过去了，依然沉默地上班，沉默地休息。晓菲万万没想到更大的挑战在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