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春暖的气息
方若轩随着女儿的手在纸上一下一下画着，线条起起伏伏，颜色不断变化，没一会儿，白纸上便出现了一条斑斓的彩虹。 她的心似乎被针刺了一下，对上女儿如水双眸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 聂小桃还是不说话，用手指了指画纸，却露出了难得的浅浅的笑意。 “小桃……你画的是……彩虹吗？” 方若轩的眼眶有些湿润，看到女儿轻轻点了点头，又用小手比划出一个房顶的形状，她再也控制不住那股想流泪的冲动。 女儿要的是那个彩虹色的家，却是她现在已经给不起的家。 她把女儿拥在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长发，她好久没有闻过女儿身上的味道，带着馨甜的芬芳，像是破土而出的山间小花，绽放着永不言弃的生命力。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女儿依然不愿放弃他们的家……她开始反思，开始自责，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固执，她眼中的囚笼，却是女儿眼中盛满彩虹色美好的乐园。 聂小桃在她怀中安心的睡着了，她把女儿抱回房间，轻轻盖上被子，在她小小的额头上亲吻一下。 吻落之时，眼泪也随之滑落，深深的抱歉和眷恋，却都抵不过她那想要逃离的愿望。 “若轩，别担心……”邵平从后面拍拍她的肩膀，“等小桃好起来，等她长大后，她会明白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其实有时候把两个人强行绑在一起，对孩子的成长反而不利。表面看上去孩子是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在孩子成长过程中要随时面对的，却是两个最亲近的人之间的战争。与其这样，还不如分开，你说对吧？” 邵平的话给了她些许安慰，她转过头感激的看着他，微微一笑。“谢谢你……听你这样说我心里也舒服多了。” “那……接下来我们什么节目？” “接下来……”她也想放松一下心情，而跟他在一起，是她难得放松的时候。她冲他笑道，“接下来的节目，你做主吧！” “我做主啊？”邵平摸着下巴，调皮的看着她，“我做主的话，那我建议我们再去给小桃买一套颜色更多的画笔，你女儿好像很喜欢画画的样子……有个喜好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可以更快从抑郁症里走出来。” “你好像很懂这些？” “还好啦……”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将来要当人家的爸爸了，总得研究一下儿童心理学啊！” 方若轩一时愣住，竟然说不出话来。她的心被他给的nongnong的暖意包围，像是经历严寒之后的重生，她已然嗅到了春日的气息。 ＊＊＊＊＊ 方若轩与邵平的距离渐渐拉近，那天的办公室求婚简单却不失浪漫，很难让女人不动心。 更何况对她这样的女人来说，要的只是一个安稳的家，一份平淡的生活，一个可以相知相守的人。 虽然有的时候，她感觉和邵平总是隔了点什么……比如两人经常相敬如宾，“谢谢”这样礼貌但冰冷的话语，竟是他们常对彼此说的话。 我帮你带了午餐……谢谢。 我帮你挑了几个水果，新鲜的……谢谢。 我送你回家休息吧，工作也不需要这么拼命……谢谢。 方若轩淡淡的一笑，他们之间的对话莫过于此，生分的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有时看着邵平殷切的神情，她也心怀愧疚，也想对他更好一点，但所有的热情似乎仅止于那一霎，再也无法跨越更进一步。交往这么久，他们之间最亲密的动作，也仅限于他向她求婚那天的那个轻轻的吻。 她的心再也荡不起涟漪，早已失掉了曾经的热度。她所有的感情，都已经被那个人掏空，黑洞再也无法填补。 或许真正的爱就是这样吧……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处在激情之中，日子，本身就是一种平淡。有个这样相敬如宾的人也不错，至少她得到的是一份包容和理解，而不是霸道和独占。 兜兜转转下来，真正躺在枕边朝夕相处的人，往往不会是那个曾经将全部身心交付的人。 “若轩，这款戒指怎么样？” 方若轩回过神来，对上邵平温暖带着笑意的眼神，心里一阵难过。在他这么用心挑选戒指的时候，她心里想的居然是另外一个男人…… 邵平把戒指递给她看，精湛的切割工艺，小巧精致的底座，钻石闪着光辉，象征爱情的圣洁。 这个戒指完美的挑不出毛病，正像站在身边的邵平，是以后的日子最理想的选择。 她不禁想起了从前那个戒指，那个只能称得上是金属环的戒指，掉了颜色，经年岁月中发着暗哑的光，还缠着一圈圈发了乌的红线…… 那个路边地摊上十几块钱的戒指，无论怎么比，都比不过眼前的这个。 方若轩竟在那一刻红了眼眶，心里隐隐作痛，那种想哭的感觉像是带着记忆的洪流涌在心间。 她记得在自己不清醒的时候，聂宏骏也带她来选戒指，一排排的摆在面前试，她却一个都不要，只静静的把那个金属环握在手中，战战兢兢的说，我有戒指……骏哥哥送的戒指。 “若轩，你怎么了？”邵平见她脸色不好，关切的询问着，“是哪里不舒服吗？不然先去那边坐坐？我去给你买瓶水。” “我没事……” 方若轩虚弱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聂宏骏的双眸，怎么甩都甩不掉。 忘记，恐怕是世界上最难学会的东西。 “算了，我看咱们还是改天再来看吧……若轩，你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好吗？” 她感念邵平的体贴，转过头，看着这个可以给她尊重和照顾的男人，她的心却好像千疮百孔。 这样对他真的公平吗？她的心里永远都藏着另一个男人，对他真的公平吗？ 她早已经不完整，这个支离破碎的她，拖着一份支离破碎的感情，还要让他搀扶，这样真的公平吗？ “邵平……”她颤抖着握住他的手，眼里盈出泪光。“你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 邵平笑起来，抚着她的长发，轻轻叫道：“傻瓜。” “你说啊……是不是真的愿意？” “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向你表白干什么？” “可是……”她低下头，失魂落魄的走在前面，他跟上她，大胆的牵起她的手走在街头。 方若轩心中一动，看着自己与他十指相交，心也像渐渐落在了平地上那般安然。 爱情最终的结局，不过就是求一份平淡，一份安心吧…… “可是邵平，你真的不介意我的过去吗？”她面对他，第一次敢直视他的双眼，“我和他……在一起很长时间，我的过去不光彩，我曾经是个疯子，我得过病，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犯……” “还有什么？”邵平笑着，笑容里含着更多更饱满的感情，像是雨露经过的花苞，绽放春暖的笑意。“不如让我来替你说，还有……你在闹离婚，你会是个单身mama，你和他有个女儿，你对她有亏欠……你不敢面对她，可你不管多难都要和女儿在一起。” “是……”方若轩低下头，为难的说：“邵平，我的情况正是这样。小桃长大了，她对你有敌意你也看的出来……我很担心你们将来的关系，可我不能失去我女儿……” “我明白，我都懂！”邵平顺势把她拥在怀中，她身上的馨香令他迷醉。“放心吧，你不会失去小桃，更不会失去我……我会是一个好父亲，我有自信可以慢慢改变你女儿对我的看法。至于你说的，你以前得的病……我不会让你再犯，因为……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受伤。”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她心里划过丝丝痛楚，“你那么优秀，有很多好女孩愿意陪在你身边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笑笑，语气平淡而不失坚定，“我只知道，我想抓住的幸福，我不可能让它跑掉……我想保护的女人，我不可能让她再流眼泪。” “这样对你不公平……” “傻瓜，别说这些！”邵平托起她的脸，静静的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方若轩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与他地久天长…… “从一开始你就不停的跟我说这些，说到现在了，你不烦我也烦了！”他笑着看她，双手合十举在她眼前，“未来的邵太太，拜托拜托，就当可怜我给我讲几个笑话，也别再唠叨这些了，好不好？” 她看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靠在他的身前。有人相伴如此，她对人生怎么还可以再有苛求？ “主动投怀送抱啊？” 听着他不怀好意的问话，方若轩笑着擂他一拳：“是啊，不愿意？” “哪敢呢！只是觉得太突然，有点受宠若惊……哎呀，人都站不住了，晕过去了……” 邵平说着就往她身上倒，方若轩敏捷一躲，他差点扑在地上，滑稽的样子让她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开心的笑容，像是躲在乌云背后的眼光，冲破云层散发耀眼的光芒。 她的电话却在这时响起，一遍遍的铃声，沉闷而压抑，像在城市上空响起的防空警报，令人心神不安。 方若轩接起电话，没见她说一句话，却见她脸色变的煞白，整个人不住的发抖，甚至连拿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出什么事了？” 邵平问她，她只是呆愣着不答话，大口大口倒吸着凉气，直到他扶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她才回过神来，一瞬间泪水溢满了双眸。 “小桃……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