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
几分气馁带着几分疲惫,揉着额头,林清越懒懒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叶韵哈伦看她额头上一块红肿,笑道:“你还真娇贵。” 林清越不满的瞥他一眼,淡定道:“你很闲吗?”这个时候景明和赫勒开战,和左翼贤王大打出手,他不是应该忙着做渔翁吗? 叶韵哈伦心情似乎很好,嬉笑道:“当然……不是,我现在很忙,但在怎么忙都得把娘娘伺候好了,不是吗?” 林清越却是面不改色,道:“阁下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看不穿?难不成阁下现在还是赫勒右翼贤王吗?” “我本来就是右翼贤王。”叶韵哈伦猛然冷声道。 林清越不禁摇摇头,他输给苏昊真是一点都不冤。懒得和他这般废话,伸手拉拉毛毯,这才看到自己只穿着一身单薄的棉质衣裙,难怪会感觉冷? 叶韵哈伦看她这么淡定,反倒不淡定了。他好奇道:“你为什么不害怕?” 林清越失笑道:“害怕什么?”是啊,她来这里已经半年多了,经历了这么多,对于害怕早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哪怕斧头就悬在头顶,只要还没掉下来,该干嘛还得干嘛;真要掉下来了,那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你的衣服都被换过了,难道你不应该好奇是谁换的吗?” 看他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林清越很配合问道:“谁换的?” “你猜?”叶韵哈伦居然还卖起了关子。 林清越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玩笑的心思,不耐道:“你半夜三更冒着生命危险,将我掳来,就为了和我讨论我的衣服是谁换的吗?” 叶韵哈伦看她神色骤冷,也收敛了心思,淡淡道:“当然不是。本王想知道,贵妃娘娘不在宫中享清福,来到这荒凉之地意欲何为?” 林清越并没有吃惊,既然秦先生夫妇是秦朗和秦慧兄妹俩,他知道也不足为奇。不过他这般肯定,倒是让林清越警觉。这个时代没有发达的传媒业,虽然对女人的约束没有到明清时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般变态,但作为皇帝的女人,岂是等闲人能够一睹芳容?她总是出席过几次宴会,但在珠玉冠帘,轻纱遮面的情况下,又有几人能够识得?官方文牍上不会有她进宫前在民间的任何记载,叶韵哈伦到底是如何确定她的身份的? 心思婉转间,林清越决定死不认账。不过她也没有强调她的身份,只是淡淡道:“王爷,我是来和亲的。”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这个事实不容质疑。 “你还真有耐心,难道前天夜里景明军队突袭你的营帐,只是为了抢回和亲的公主吗?那里除了你可没有其他目标。”叶韵哈伦不傻,那队士兵分明是冲着面前的这个女人来的。他当然不会认为景明在这个时候后还有闲工夫关心一个和亲的公主。 林清越依旧面不改色,是相当的淡定:“战争是为了打败敌人,袭击后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难道你从来没有对景明的老百姓下过手吗?还是你觉得景明的皇帝很缺女人吗?”她还不至于自恋到认为那队人马是为她而来的。战争就是为了杀人,战场上谁会对妇孺老幼心慈手软?只要是敌国的人,哪怕是婴儿,那些杀红了眼的士兵也会毫不手软的。 叶韵哈伦一愣,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底牌,冷笑道:“景明皇帝是不缺女人,不过他总不会任由自己的龙种流落在外吧?”伸手欲摸向她的腹部。 林清越微微侧身,淡淡道:“王爷,难道你不知道敬爱贵妃是怎么死的吗?” 看到叶韵哈伦很明显的一愣,林清越不失时机道:“王爷,我们谈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叶韵哈伦问道,不明白她弄什么玄虚。 林清越清清嗓子,缓缓道:“王爷,你应该很清楚,在尹罗可汗眼里,你已经死了。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在这草原上做流寇吗?” 叶韵哈伦没有说话,林清越很适时的止住。赫勒贵族出身叶韵哈伦,曾经的右翼贤王,如果说他甘于做一介流寇,那么不是叶韵哈伦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果然,叶韵哈伦凝神一会儿,淡淡道:“继续。” 林清越道:“堂堂七尺男儿,为何要拘泥于方寸之地?草原辽阔,难道你就不能建立真正属于自己的王国吗?” 看到叶韵哈伦眼睛一亮,林清越知道他心动了。建功立业,无论过多少年,都是男人的不二梦想。 林清越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出她的看法:“现在景明和赫勒开战,赫勒和景明最大的不同,就是赫勒强大的骑兵面对景明高大坚固的城墙无能为力。而景明只要有精锐的骑兵,随时都可能进犯赫勒的腹地。就那晚的情形来看,我没说错吧?” 叶韵哈伦似是不服,,驳斥道:“高大的城墙又怎么样,只会当缩头乌龟。” 林清越心里冷笑不已,面上却丝毫不显,淡淡道:“确实不怎么样,不过那是在景明武力很弱的情况下。莫非王爷现在还认为景明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如果他说是,那么林清越就真得认栽了,战略上藐视敌人不要紧,战术上还如此,这个人的结局基本也就注定了。就从先前祥宁公主在赫勒的地位来看,景明还没有落魄到附庸的地步。一般来说,中原王朝只要皇帝没有像宋朝那般软弱,对上北方的游牧民族,纵然不是大展天威,绝对是有优势的。就这点来说,她对轩辕朗宇很有信心。 叶韵哈伦虽然不服气,却也辩驳不得。这几年他也深入景明腹地,甚至在京城周围流窜,日子越来越难过,对此深有感触。
林清越也不吊他胃口,直言道:“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一直看不起景明。”就她的了解来看,这个时代的景明人远没有明清之际的汉人驯顺。他们虽说自诩仁义道德,却并不会为之所累。上古尚武之风犹存,男子佩剑是一种荣耀,阳刚之美才是社会的主流。就连身份尊贵如轩辕朗宇,也是弓马娴熟。在这种情况下,她想不通叶韵哈伦有什么理由看不起景明。 可是就在她这句话问出口之后,叶韵哈伦脸色蓦然变得铁青,额头青筋暴起,一拳砸在榻上。床榻“咯吱”作响,摇摇欲坠,吓得林清越身体不稳,却是顾不得他正在生气,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平衡身体。 好一会儿不敢动,深怕一动床就会塌了。稳了身体,才意识到抱着人家的胳膊,看到叶韵哈伦脸色冷峻的看着她,心里不安。讪讪的松开手臂,把身体挪开一点,轻轻地摸了下腹部,低声道:“对不起,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她想,大概是问到了叶韵哈伦的禁忌。否则,他不会如此暴怒失态。 看到林清越抚摸腹部的动作,叶韵哈伦眼神一暗,淡淡道:“你很爱你的孩子?” “啊?”林清越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叶韵哈伦重复一遍,林清越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微微一笑:“当然,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苏昊也这么问过她,真不明白这些人都怎么了?会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如果你有机会回到景明,你会抛下他吗?” 林清越疑惑道:“当然不会。”别说她在景明没有亲人,就算真的有亲人,女人心中最重要的往往是儿女,其他人都得靠后。不过她疑惑的是叶韵哈伦怎么会这么问。 “是啊,你不会。”叶韵哈伦呢喃道,眼神有些迷茫,像是迷路的孩童一般。 林清越也不打搅他,任由他思绪飘远。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幽幽道:“你知道吗?我母亲为了回景明,不要我了。” 林清越没有说话,涉及到别人的私事,尤其是这种母亲儿子之间私事,外人是多说多错。 往事不堪重负,压得叶韵哈伦喘不过起来。看到林清越爱恋的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神态祥和,他突然有强烈的倾诉欲望。把这么多年郁结于心的纠结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