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五
已经第三天了,她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闻着空气里发霉的腐朽味道,都已经开始习惯了。 掖庭狱,比冷宫更可怕的地方。宫人妃嫔一旦被送进掖庭狱,出来的机会几乎为零,而林清越已经被关进这里三天了。一个小小的悦君,推到了仪嫔娘娘,根本不需要圣旨,只需要后宫之主的一道懿旨即可将她关进这里,甚至赐死。 那天李含玉慌慌张张的告诉她仪嫔下身见红的事,她已经无力去想。既然赐死的旨意没有下达,她就要挣扎一口气活下去。狱卒送来的饭菜她不敢碰,只好生生饿着。三天来她滴水未进,肠胃已经绞痛。她蜷缩在枯草上,死死咬着嘴唇。曾无数次想过或许死了就能回去,可真正面临死亡时,恐惧将她紧紧包围。 想不到,第一次动心思教训人,就得了这么个下场。轩辕朗宇,我到底该如何想你?当初德嫔把她推入湖里,两人流产,两个女人同时失去了孩子,德嫔却从淑媛晋了嫔,而她是出宫养病。如今,有时两人同时摔倒,仪嫔下身见红,她被关进了掖庭。轩辕朗宇,苏昊,我到底为什么要认识你们?她的手指紧紧抓着一把枯草,眼中已经出现幻觉。过往闪电般划过,男子步履稳健的向她走来,双臂抱起她,低头抵上她的额头,低低说着什么。 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濒临绝望的时候,能想到竟然是他。洛辰风,这个她从来都避免去想的男人,后来,她真的很少想起他了。婚外情,这样的污点不该属于他这样的男人。可是,每一次濒临绝望,她能指望的人却只有他。或许从一开始就表示这样,只有这个人,没有想过要利用她,或者伤害她。现在,她来了,她也可以放心了。 迷迷糊糊感觉一股苦汁灌进嘴里,顺着喉咙流下。林清越不依的转着脑袋,喉咙里含糊不清的抗议者。脖子、枕下一片冰凉粘湿,她不舒服的想要躲开。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丝毫动弹不得,她无力的任由那苦汁灌进嘴里。不一会儿,沉沉的陷入黑暗。 轩辕朗宇面无表情的靠在梨花木塌上,看着御医孙云指挥那个叫夏雨的女孩给她灌药,整个寝室沉闷压抑。孙云好不容易把药喂下,摸摸头上的汗,转身道:“皇上放心,,娘娘的高热已经退了,只是身体还很虚,需要好好休息。” “嗯。”皇帝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可这没有变化的表情看在御医眼里却是心惊胆裂的叵测。 孙云垂目敛神,小心翼翼的退在一边,手心一片湿凉。刚刚皇上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让他平生几分寒意。可是在偷眼看去,那眼神又变得平和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关心,他都疑心自己看错了。 “她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回皇上,如果没什么意外,明日就能醒过来。只是娘娘的身体太虚,就算醒过来也要好生卧床休息。”孙云说的平淡,心里却捏着一把冷汗。这女人的生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顽强啊,身体这么差,饿了三天居然还挺过来了。 “嗯,这几日你就多费心。”皇帝淡淡的点头,淡淡的吩咐,然后转身,淡漠的离去。从始至终,脸上的神情都是淡漠。 这几日后宫的女人很不安分,也很气愤。凭什么,一个进了掖庭狱的悦君,连侍寝都没有,就连跳几级直接封妃了。锦云宫,淑妃娘娘的寝宫,一大群女人或窃窃私语,或冷淡以对,或义愤填膺。 “娘娘,你怎么还能坐的住?那女人就要爬到你头上了,妃离四妃之位可是只有一步之遥。现在后位空置,你要再不行动,那女人就要爬到您头上了。” “哦,那欣嫔说说,本宫该如何行动啊。”淑妃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轻轻摇晃,悠然自在。 那欣嫔讷讷的闭上嘴巴,又有人道:“娘娘,臣妾们听说这个清妃与敬哀贵妃长得极像。臣妾们侍候皇上晚,没见过敬哀贵妃,不知道是真是假。” “哦,这个本宫也是听说,不过清妃是承威将军的meimei,皇上另眼相待也是应该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敬哀贵妃在宫中是个禁忌,谁要是拿这个说事,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娘娘说得没错,可怜的仪嫔,孩子流了,人家凶手不仅没事,还直接爬到她头上了呢。看来啊,这宫中又要变天了。”这番话引得众嫔妃连连附和。 淑妃冷眼瞧去,心中冷笑,这宫里那一天不在变天?敬哀贵妃,还真是萧何在世啊。当日仪嫔弹一首贵妃唱过的《天下》,被皇帝看中,从一个卑贱的宫女直接封嫔,如今又因为一个长得像贵妃的女人流产,皇帝却是不闻不问,还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呢。只是,这个欧阳清又能得宠多久呢?
天气渐渐开始闷热,中午还艳阳高照,黄昏时分却是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宫人们步履匆匆的收拾东西,希望在大雨倾盆之前完成手中的工作。 “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天地,上天像是暴怒的狮子一般,张开血盆大嘴,发出巨大的嘶吼。闪电划破天际,似要将混沌颠覆。 林清越的眉头越皱越紧,口中呢喃,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从她痛苦的深情看出,噩梦正在侵袭。 轩辕朗宇手掌附上她的额头,感觉清凉一片,心中不解:“已经不烧了,不过怎么这么冷?” “回皇上,这是气血不足造成的。娘娘体恤,气血供应不足,所以身体偏凉。”孙云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整天了,寸步不离的守着。以他从医多年的眼光看来,这位娘娘的身体怕是很难养好了。好在这宫里不缺的就是天材地宝之类的补品,好生养着应该能养得活吧? “气血不足?“皇帝低声念叨,似疑问,又似自言自语,“怎么又做噩梦了?”回答他的除了昏迷中含糊不清的呢喃和昏天暗地的狂风暴雨。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化不开心中的阴郁担忧。低不可闻的叹息,淡漠道:“你们都下去吧。” “皇上,娘娘的身体还……”孙云又气又急,不知该如何劝说。 轩辕朗宇眉梢一挑,这孙云一向谨慎小心,深的他心,怎么现在竟是这副神情?好像……,轩辕朗宇的脸色瞬间沉下来,这厮把他当什么了? 孙云咬牙,发狠,豁出去了:“皇上,娘娘的身体现在不宜承君恩。” 果然,轩辕朗宇的脸色黑的和外面漆黑的也有的一拼。难道在这些人眼里,他就是个色情狂,还是个连半死不活的人都上的色情狂。心情郁闷憋屈,身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天子之威,令房间里的人无不战战兢兢。 孙云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识相的退下。心中也鄙夷自己,皇上是何等人物,岂会委屈自己将就一个重病垂危之人?自己这根本就是杞人忧天,可笑之极。可怎么就一时失常,说出这等混账话来?